南陽市,嶺南鄉衛生院。
小小的鄉衛生院,今日裡里外外被完全封鎖,衛生院外,更是停著上百車輛,住院部,一間老舊的病房內,病床上躺著一位白髮蒼蒼的老者。
老者叫做蘇晚秋,華國第一外科醫生,在他的手中,完成的手術幾萬台,更恐怖的是,傳聞他一生的手術中從未出現任何的失誤,也就是說,他的手術從未失敗過。
醫學界,他有個稱呼。
鬼醫聖手。
他就是行走在人間的神!
只要有他在,那就沒有完不成的手術,哪怕病倒的三天前,他還在手術台前,給患者做著手術。
病倒後,蘇晚秋只有一個要求。
回到南陽市嶺南鄉衛生院,這個他剛剛從南陽醫學職院畢業後,第一個分配來的地方。
「蘇老,你作為華國排名第一的外科醫生,請問在你的心中,有留下什麼遺憾嗎?」
病床前,一位記者朝蘇晚秋微笑著問道。
病房外,站著上百號人,這些人一個個注視著病床上的老者,但卻無一人說話,整個病區,都靜悄悄的。
但這上百號人中,隨意拉出去一個,那都是華國頂尖的外科醫生。
這些醫生,都是蘇晚秋帶出來的學生。
這個世界上,也只有醫生,才會沒有絲毫保留地傳承自己的一切。
今日,他們齊聚嶺南鄉衛生院,只為了來見蘇老最後一面。
行走在世間的神。
他,要走了。
傳聞蘇老一生未婚,他的一輩子,都奉獻給了醫學。
「遺憾……」
蘇晚秋躺在病床上,他看向了旁邊的窗戶,他那渾濁的瞳孔中,似乎倒映出了一大一小二道身影。
她們身上穿著破舊的棉襖,頭髮梳著兩個小辮子,臉上髒兮兮的,還帶著泥。
她們就站在窗前,朝蘇晚秋招著手,她們臉上的笑容無比淳樸,讓蘇晚秋親切無比。
「秀靈,糰子……」
蘇晚秋的聲音,有些嘶啞無力,他瘦弱的手撐住病床旁邊的架子,似乎想要爬起來。
如果……
如果他可以回去,那糰子肯定有救,秀靈也不會出事。
他多想……多想回到那一年……
「蘇老,你說什麼?」
記者連忙低著頭,將耳朵靠近蘇晚秋的嘴邊小心聽著。
「糰子,秀靈,我來了……我……太想你們了!」
「手術刀……我的手術刀,糰子,爸爸一定治好你的病,做你最愛吃的糖糍粑……秀靈,我會讓你成為世界上最幸福的新娘……」
蘇晚秋的眼睛濕潤了。
「糰子……」
記者微微一愣,很顯然,她不知道,這糰子到底是誰。
「手術刀,快,蘇老要手術刀!」
記者連忙呼道。
「手術刀,快……」
「來了,來了!」
……
片刻,一把剛剛上了刀片的手術刀,遞到了蘇晚秋的手中,手握手術刀,蘇晚秋的手掌微微顫抖著,那一刻,他的臉上,帶著解脫的笑容。
糰子,秀靈……
我來了。
「蘇老走了……」
「嗚嗚嗚……」
……
整個衛生院,都沉寂在悲傷中,房間外,上百人都忍不住落淚,一身為醫學付出的蘇老,走了。
行走在世間的神。
他,倒下了。
「剛剛蘇老還說了什麼?蘇老一生為醫學貢獻,連一兒半女的都沒留下,作為蘇老的學生,他有什麼心愿,我們一定要給他完成!」
「沒錯,蘇老說了什麼……」
……
記者出來,一群人圍了上來。
「蘇老臨走前,除了喊著手術刀,還有兩個名字,糰子,秀靈……」
記者連忙道。
「糰子是誰?」
「從未聽老師提起過,老師一生為了醫學,沒想到走了還要帶著手術刀!」
「我記得我離開老師的時候,蘇老和我說過,作為外科醫生,握著手術刀,那就握著生命……!」
……
病房外,眾人都沉寂在悲傷中。
病房內。
蘇晚秋只感覺,那二道身影,越來越清晰,蘇晚秋忍不住朝她們走去。
多少年了。
她們,原諒自己了嗎?
1986年,蘇晚秋畢業,分配到了嶺南鄉衛生院,做基層工作。
也是那一年。
王秀靈通過介紹,嫁給了蘇晚秋。
但蘇晚秋很渾蛋,衛校畢業的他,幾乎就是混來的證書,醫學技術懂點皮毛,鬼混倒是學了不少。
衛生院中的工資,都不夠蘇晚秋亂混的,甚至有時候乾脆不去上班,整日出去鬼混。
第一年,蘇晚秋的女兒糰子出生了。
妻子王秀靈,在家帶著孩子,還要想辦法做農活,養活一家三口。
第二年,糰子一歲半,剛剛會走路。
也是那一年,噩耗降臨了。
糰子被查出顱內腫塊,具體是惡性還是良性這根本不知道,而蘇晚秋經常在外面鬼混,甚至連女兒生病了都不知道,一家的重擔,都落在了王秀靈的身上。
不足三個月,糰子失明了。
而蘇晚秋,在糰子失明的前一天,還發酒瘋搶走了家中的一百三十塊錢。
三日,都沒有回去。
為了救糰子,王秀靈去市里黑市賣了血,還跪在娘家,終於籌集一千塊錢,將糰子帶去省城的湘南醫院做手術。
那一走,再也沒回來。
拉回來的,是二條命,88年國內的醫療技術,本來就有限,開顱手術失敗。
糰子沒了。
王秀靈承受不了打擊,從湘南醫院天樓跳下,三日後,屍體拉到了蘇晚秋的家中,二老哭得死去活來。
蘇晚秋,跪在二具屍體面前三天三夜。
也是從那一刻。
他,開始贖罪……
後來的人只知道,他是行走在人間的神,但卻不知道,他曾經是個惡魔,曾經的他多麼渾蛋。
他,只是在贖罪。
他只希望,糰子和秀靈在天堂,能夠過得很好。
如果可以。
他願意用一切,回到那一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