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咋能沒糧了?」
不等宋大有說話,隔壁劉家村的劉大根就忍不住嚷嚷道,「張老爺,你家還能沒糧食?」
「是哩!張老爺家裡的糧食,怕是幾輩子都吃用不完!」
「張老爺,你這般的大戶還會沒糧食?」
「糧囤都有好幾座!」
劉大根一開口,其他村裡的村正們也開口了。
他們這地方,屬於兩國交界,平常官府不管,就是收稅收糧都不來。
所以這些村正都是各村裡頭,人數最多的一宗族,推舉出來的族老。
村里族裡早沒糧了,子孫們都在靠給白娘娘蓋廟,混點張家的糧食吃。
這會兒張老爺說沒糧食了,他們怎麼可能不急?
「張老爺,咱們這可是給娘娘蓋廟!」
「萬一餓死了人,娘娘會怪罪的吧?」
沒人相信張家真沒糧食了,都以為張老爺是不肯再那糧食出來。
沒說兩句,就開始拿話點張老爺了。
「不是我不拿糧食,是真的都吃完了。」張老爺皺眉道。
「咋可能呢?」
大家不肯信。
「我可是素來知道你這大戶人家有糧囤的!」
「是呀,你們那糧囤裡頭不知屯了多少的糧食。」
「這才不過幾日?就能都吃完?」
「可莫要哄騙我等無知!」
「哎!」張老爺一看這樣,嘆了口氣,給了管家一個眼神。
「呔!欺你們無知?你們還知道自己無知呀?」管家得了老爺的暗示,立刻把眼一瞪,眉毛立了起來,罵道,「自家多少人來混飯吃,心裡沒數咋地?」
一聲吼,鎮住了場子,他便開始點名。
「王大財,我問你,你那十幾歲的孫兒孫女,來了幾個!」
「你問我來了幾個作甚?他們小孩子家家能吃……」
「能吃!那可太能吃了!」管家不等他說完,便是譏笑道,「小孩子家家?半大小子吃死老子,你沒聽過?你家孫兒的飯量,快趕上我家以前養的肥肥了!」
肥肥,就是豬。
「這個,這個。」王大財聽自家孫子被說是肥肥,也不生氣,臊眉耷拉的『這個』兩聲,也沒這個出什麼一句準話。
這幾天,自家孫兒們真是敞開了肚皮在吃。
早上一頓兩海碗的粥,中午,一盆雜糧飯,還得再來一張大餅。
晚上回去前,也是喝了粥再走。
一天三頓飯!
比沒遭災前吃的都好。
孩子吃得好就長得快,不過半月光景,就躥了一截。
早上他還聽見兒媳婦們抱怨,說衣裳都快穿不下了。
這般吃,一天得吃多少糧食?
毒災解了,山上的野菜也能吃了,所以早晚兩頓里,摻了不少菜葉菜根。
可就算如此,想一想,自家這半月里,怕是也得吃了張家的幾百斤米麵。
大家互相看了看。
在座的七個村子,少的也來了三四十口子,多了也有上百人。
嘶~
這不算不知道。
一算下來,張家的存糧,能讓他們這麼吃半個月,可不少了。
然後幾人就都看向了宋家莊的宋大有。
宋家莊的人最多,他們平常是全村都來吃。
四五百口子,不得吃幾萬斤糧食去?
「看老子做甚麼?」宋大有把眼一立,橫道,「我們吃的糧食,是跟張老爺借的,要還。你們也還呀?」
其他村正不吱聲了。
這咋還呀?
這也還不起呀!
當然,張老爺和宋大有,也沒想著讓他們還。
白娘娘的廟能建的這麼快,也多虧了這幾個村子出力。
除了宋家莊的人,拿出了家裡最好的材料,甚至老人都貢獻出了棺材板,周圍的鄉親,也都是慷慨解囊。
這年月,有點家底的都會早早的備下壽材。
他們又挨著一片山地,木材是不缺。
可缺好木頭。
裡頭的大木,早就定好了。
還有石材。
村里蓋房子,都是一兩輩子人攢木材石料,等攢夠了再建屋。
所以倉促間,根本弄不齊整。
要不是大家齊心協力,想把廟建起來都不容易。
更何況,還能這麼塊。
還有磚窯。
燒大青磚,是個力氣活。
人少了,根本就幹不了。
而此時用作主殿大粱的三根大木,其中除了張老爺給自己準備的一根壽材,宋大有和張雲兒的一根,剩下的一根,還是從劉大根祖祠卸下來的。
當然,作為交換,以後劉家的祖先牌位,就搬到白娘娘廟的配殿裡了。
所以他這時候,趕緊開口說了句:「娘娘的廟,可不能停下。」
不然他家的祖宗牌位,可就沒地放了!
「這是自然。」張老爺立刻接口道,「我把諸位叫來,就是問問,各位能不能湊點糧食出來?」
大家這回都不用戶想看了。
盡皆露出了苦臉。
農家的糧食,就沒有夠吃的時候。
自家的糧食,能撐過冬天就不錯了。
這還是託了不交稅的福。
「要擱以往,還能剩下一點。」孫大嘴就嚷道,「這不是碰上毒災了嗎?」
毒災,雖然沒把他們都毒死,可照樣要命!
按說一開春,地里見了綠,就有野菜可采,配著吃,能省下不少糧食。
可今年自一月初,雪剛化完,毒災就來了。
這水就不能生吃了。
喝了生水沒多久就會頭暈,犯噁心,嘔吐腹瀉個沒完。
俗話說好漢架不住三泡稀。
身體弱的,折騰一回,嚴重點的直接就能昏死過去了。
各自村里都有老人沒扛住過世的。
這下都知道是水裡有毒了,可人不能不喝水吧?
後來發現,水燒開了喝就沒事,但還沒來及高興,就發現,這片地界被水脈滋養的東西,都不能吃了。
什麼也不能種了。
澆灌田裡糧食菜蔬的水,總不能也燒開再灌溉!
說來也怪,田間地頭林子裡的草木,仍然鬱鬱蔥蔥,那些飛鳥魚蟲,一點事沒有。
可人吃了它們,就會有事。
煮熟了也不行。
還有家裡的牲口,也都養不住了。
這下好了,全得靠糧食和去年秋里曬了,藏在地窖過冬的乾菜撐著。
「都這樣了,誰家還能有糧食呀?」
劉大根說著,忍不住看向張老爺。
「也只有張老爺你這樣的大戶,建得起糧囤,能有存糧。」
他們這些農戶,住的房子都是黃泥壘的,哪有本事蓋糧囤?
糧囤得能防潮放火放水,還得防蟲防鼠防盜。
再說了,自家那點糧食,過冬都勉強才夠,哪需要建糧囤。
……
「這話,酸溜溜的。看得出來,老劉對糧囤愛的深沉了。」許成仙坐在屋內,啃著桃子,通過水盆看著前院的談話,不禁吐槽道。
許小白趴在一邊,好奇的問道:「爹呀,他們沒糧食了,咋弄哩?」
「買。」許成仙早就想好了。
「能買得到嗎?」大黑問道,它覺得玄乎。
「買不到?買不到拿就更好辦了。」許成仙一笑。
買不到,那就搶唄!
順便的,再搶點別的。
「咱們現在吃的都是咱龜爺背上的產出。」他一本正經的嚴肅道,「這叫什麼?這叫坐吃山空!」
坐吃山空,這是很嚴重的敗家行為!
「再這麼下去,我會忍不住因此焦慮,會道心不穩。」
所以堅決不能放任!
「……爹呀。」許小白眨巴下眼睛,「你剛剛不是說,是想吃點人族新鮮的靈物嗎?還說想嘗嘗別派丹藥的味好不好。」
「……咳!順帶,順帶嘗嘗。這又不衝突,對吧大黑?」
大黑:「……」我信你個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