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陳平安的嚴詞拒絕,阿良意味不明的笑了笑。
下一秒。
雨幕中的阿良就在陳平安眼前失去了蹤跡。
陳平安反應極快地抬手,一拳向身邊揮去。
「咦?」
阿良的輕咦聲響起,似是驚訝於陳平安的預判和果斷。
只是雙方實力差距實在是太過巨大。
即便陳平安反應極快,仍舊阻止不了阿良做他想做的事。
自陳平安身旁不遠處現身的阿良,手中已經握著了那根玉質簪子。
正想說點什麼的阿良,隨即便見到陳平安眼眸中,浮現出兩道閃亮的劍氣。
見此情景,阿良當即張開手來,大喊道:
「停!」
「沒必要浪費劍氣了!」
「我還你就是!」
聽到這話,陳平安眼中劍芒,這才緩緩消散。
他確實奈何不了阿良,但敢向三教祖師出拳,本就是撼山譜的核心,也是鑄就無敵之心的基礎。
是以,陳平安剛剛並不是在裝樣子,他是真的會傾盡所有,與阿良一戰!
心氣絕不可墜!
將簪子遞迴去的阿良,嘖嘖出聲:
「難以想像,你這傢伙,若是到了武夫十境中的氣盛境,該有多強。」
「不過我觀你如今兼修練氣之法,且已到了洞府境初期,倒是算不得純粹武夫了。」
「此種兼修之法,開始自然是好處多多,可到了武夫金身境或是練氣士金丹境,你若是不找到壓勝之物,那你將無法寸進。」
「或許,我也瞧不見你氣盛的模樣了。」
從阿良手中接過碧玉簪子的陳平安,只是笑了笑。
似阿良這般人物,自然是能看出他如今修煉的根腳,且也十分清楚這樣做的後患。
否則的話,世上就不會有純粹劍仙、純粹武夫這樣的說法了。
不過陳平安對此倒不擔心。
雙修會走上歧途的,儘是庸人之輩。
而陳平安目前所走的路,實際上是更像是三修!
武夫、練氣士加神道!
只不過現在周天星斗修煉法尚未大成,就連阿良也看不出神道的特點。
唯有持劍者,才算是真正了解陳平安的人。
只是這些東西,都不足為外人道也。
忽然,陳平安肩頭一沉,原來是阿良將手放在了陳平安肩上。
一直以來,都顯得玩世不恭的阿良,突然嘆了口氣,難得正色道:
「陳平安,你可知死了就真的是一了百了了。」
「以後,別動不動就以死相搏。」
「該放手的時候,還是該放手。」
「人只有活著,才會有希望,活著,便是天底下最大的道理。」
阿良畢竟是亞聖兒子,他所說的道理,確實很有道理。
只是這樣的道理,並不是重活一世陳平安的道理。
所以陳平安搖了搖頭道:
「苟活對我來說,毫無意義。」
「我來到這個世界,註定是要盡興而活,即使為之而死,也是我自己的選擇。」
「與其碌碌無為一世,不如燦爛一時,這就是我的活法。」
聽得陳平安言語的阿良,不由一愣。
莫名有了種三教辯經的既視感。
他不能說陳平安的道理是錯的,也不能說自己的道理是對的。
就像齊靜春,在生與死面前,毫不猶豫地選擇了壯壯烈烈的死,慷慨激昂的死,齊靜春又何嘗想過要生?
縱使死了一了百了,也沒見齊靜春有所猶豫。
這文聖一脈,還真是一脈相承啊。
阿良算是有些理解,為何齊靜春會看中這個陋巷少年了。
這陳平安身上的氣質,和那被逐出文廟的文聖、為了驪珠洞天而亡的齊靜春,一模一樣!
這三人,都是為了自己心中的大道,從而不懼死之輩!
以前阿良覺得這樣的死法,真的很不值。
可現在,他莫名覺得,這樣通透的活法就是他阿良所欠缺的。
難道這才是他遲遲不能破境的原因嗎?
想來劍氣長城的那一撥人,大多數也是不懼死的吧。
唯有不懼死,才能以一座劍氣長城,抵擋蠻荒天下萬萬年。
想到這裡的阿良,臉上出現了沉思之色。
作為亞聖之子的他,選擇好像總是會比其他人更多一些。
所以他總是有後路,總是可以再來一次。
或許,他也該為了心中的大道,捨生忘死才是。
良久之後,雨幕漸歇,阿良也隨之抬起頭來,笑道:
「陳平安,我覺得你將來的成就,一定不會比齊靜春低,甚至要比他更高,更高。」
【講理成功,小份天地饋贈已降臨。】
……
聽見心湖大道玄音的陳平安,也有些訝異於阿良,居然接受了他的道理。
不過這也未必是件壞事。
人這一輩子,總該為些東西拼一次命。
事實上後來的阿良,也是這樣做的。
陳平安只不過是讓阿良,更快的接受了這一點罷了。
收拾好情緒的阿良,臉上再次掛起了吊兒郎當的表情。
他伸出拇指和食指,捏在一起,然後分開了一點點道:
「陳平安,你知不知道,差一點,就差這麼一點,你就能見到真正的劍仙風采了。」
陳平安笑眯眯道:
「現在也不遲啊。」
阿良抬眼望了眼陰沉沉的天幕,掐指一算:
「晚了,良辰已過,今日不宜出劍。」
陳平安挑了挑眉:
「哦,那卦象上有沒有說,今日適宜教劍呢?」
阿良哼了一聲道:
「你若是答應我,未來在那座城牆上,刻下『我師阿良』四個字,我就教你。」
阿良口中的城牆,乃是倒懸山之後,阻擋蠻荒天下入侵浩然天下的劍氣長城。
而想要在那牆頭刻字,就必須親手斬殺一頭十三境,也就是飛升境的大妖!
想刻四個字,那就必須殺四頭飛升境大妖。
這要求,不可謂不苛刻!
可陳平安卻是絲毫沒有猶豫地答應道:
「好啊。」
阿良頗為驚奇地看了陳平安一眼,問道:
「你這小子,答應的倒是快。」
「可你知道,我說的是什麼意思嗎?」
陳平安點點頭:
「大致明白。」
「想去那座城牆所在,必然有著很高的門檻。」
「而想要刻字,那麼條件自然更為苛刻。」
「只是這些事,還能比成為天底下最強的劍仙更難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