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日,吳王朱樉意氣風發地帶領著身後浩浩蕩蕩的麾下右衛軍,朝著應天城方向疾馳而去。
回去的路上,僅僅一日多的工夫,那大軍就已然快來到了應天城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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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前倆日在皇宮之中,朱元璋正坐在龍椅上,眉頭微皺,似在思索著什麼,馬皇后在一旁繡著帕子,見他這般模樣,便輕聲問道:「重八,你可是還在憂心江南那天花災情?」
「話說,老二這去了也有陣子了,也不知道傳回來個消息,誰知道那邊情況咋樣了。」
「這小子,還不知道···哎~」
「妹子···」
朱元璋微微嘆氣,剛要說話,這時太子朱標匆匆走了進來,臉上帶著抑制不住的喜色,高聲道:
「爹,娘!大喜啊!老二沒事!」
「剛收到秦一給我傳來的消息,老二把江南的天花災情給控制住了,還弄出了醫治天花的法子!救治了好多百姓,那一帶如今已恢復了往日的安寧。」
「應該這倆日就會啟程回應天了!」
馬皇后一聽,手中的帕子差點都掉了,趕忙站起身來,滿臉的高興與自豪,說道:「這小子,還真有那幾分本事!那天花可是個棘手的事兒啊,他居然能給治好了,可真是給咱大明立了大功呀!」
朱元璋也是開懷大笑,連連點頭道:「是啊,老二這一趟幹得漂亮,咱可得好好犒賞他。咱到時候,親自出城去迎迎他,也讓這小兔崽子知道,他這份功勞,咱都看在眼裡呢。」
「省的背地裡又吐槽咱是老頭子!」
朱標笑著應和道:「爹說得是,到時候我隨您和娘一同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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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收到錦衣衛消息後,朱元璋、馬皇后以及太子朱標,還有朝中諸位大臣,早早就等在了應天城外。
他們身後不遠處,百姓們也都湊在了一塊兒,大多是聽聞了吳王要歸來,好奇地想來看看熱鬧。
沒等多久,只見遙遠的地平線上,一支軍隊如同一條蜿蜒的長龍,浩浩蕩蕩地浮現出來,那馬蹄聲轟鳴作響,仿佛連大地都跟著震顫起來。
沒一會兒,朱樉就率領大軍來到了朱元璋一眾人不遠處。
只見朱樉一個手勢,大軍便紛紛停下,整齊劃一,那場面煞是壯觀。
朱元璋看著這一幕,眼神里閃過一絲精光,還有滿滿的肯定和欣慰,心中暗自想道:「好傢夥,萬數的大軍,能做到這麼好的令行禁止,著實不容易啊~」
朱樉一身戎裝,身披盔甲,在陽光的映照下顯得格外英武。
他一躍下馬,將手中的韁繩一把丟給了一旁的親衛,就大步流星地走到了朱元璋這些人身前不遠處。
就在朱元璋剛要開口說話時,朱樉卻「哐當」一聲,單膝下跪,高聲喝道:
「啟稟父皇!半月前,江南一帶天花肆虐,百姓苦不堪言,危難之際,兒臣奉父皇旨意,前往平復災情,救治百姓!!」
「臨行之際,太子殿下交付兒臣醫治天花之法,靠著此法,得以救治我大明無數之百姓!!」
「今日兒臣朱樉不負父皇、太子所託,災情已然平復,百姓也都得以救治。此外,我大明百姓往後更是不用受天花之苦!!兒臣為父皇賀,為太子賀!為大明賀!!」
「大明萬年!!!」
朱樉這聲音越說越高,那洪亮的聲音迴蕩在應天城上空,久久不散,周圍眾人皆是一臉驚詫甚至難以置信的神情。
朱元璋身後的大臣百姓,雖說知道天花的災難已經過去了,不然城門也不會打開,一切恢復以往的模樣了。
可誰也萬萬沒有想到,天花竟然真的被徹底醫治了呀!
而朱元璋此刻卻是一臉複雜愧疚的看著自家這個老二,心中暗嘆,自己的兒子哪能不清楚,這分明是把自己的功勞盡數送給了自己的好大兒!
那可是,一座活脫脫的金身!
至於一旁的朱標,則是先是一臉懵逼茫然,不過轉眼間就把這些情緒都隱藏了下去,依舊維持著那沉穩的模樣。
可垂下的手臂,緊握的拳頭,不是興奮,而是憤怒!!
···
就這眨眼間的事兒,身後的大臣們瞬間反應過來,一個個趕忙朝著朱元璋、太子跪拜下來,紛紛高喝起來:
「吾皇萬歲!」
「太子殿下千歲!!」
「大明萬年!!!」
與此同時,後邊的百姓們也一個個興奮地跪拜下來,扯著嗓子高喝起來:「陛下萬歲!太子殿下萬歲!大明萬年!!」
~~
嗯,也不知怎的,到了百姓口中,那「太子殿下千歲」就變成了「太子殿下萬歲」。
嘖嘖
此刻的朱元璋深深看了一眼朱樉,緩聲道:「咱知道了,辛苦你了老二!」
隨後又提高了聲音喝道:
「來人!傳朕旨意,吳王朱樉賑災有功,加食三千石!」
「領五城兵馬司!」
「賜坐蟒袍一件!」
「許開府建衙!!」
「儀同三司!!!」
這話音一落,身後的大臣們皆是震驚不已。
此刻的吳王朱樉不僅手握錦衣衛,還有倆衛兵馬,如今又領五城兵馬司,這羽翼可算是徹底豐滿了呀!
這麼說吧,現在的吳王要是想造反,那絕對一造一個成啊!!
不過,坐不坐的穩就是另一碼事了。但想到此處的人這些人皆下意識忽略了這一點
想著這些,尤其是方才還跪拜恭賀的那些文臣,臉色頓時變得如同吃了蒼蠅一般難看。
可這會兒他們卻不敢開口諫言呀,畢竟,這天花的救治之功,哪怕大部分都是太子殿下的功勞,可就單單朱樉這份辛勞奔波、平復天花的苦勞,那也是惹不起的。
他們要是現在諫言,回頭府上指不定就被百姓潑糞水了呢!
不會?怎麼可能,吳王都被潑過,他們又算個屁啊~
朱樉聽著朱元璋這賞賜,苦笑著看了一眼老朱,無奈應下道:
「兒臣朱樉多謝父皇!!」
很快,秦二就帶著大軍前去安置犒賞了,而朱樉則跟著老朱、馬皇后等人,往皇宮走去。
回宮的路上,馬皇后看著自己這個兒子身體無大礙,那眼裡滿是心疼,也是狠狠鬆了一口氣,嗔怪道:
「你這臭小子呀,自從你前去平復天花後,娘這心就一直懸著,是一日吃不好睡不好的,整日提心弔膽,就怕你出了啥差池!好在,你小子沒犯傻!」
「倒好,還真給辦成了這麼大一件事兒,還是為娘錯過你了!」
朱樉嘿嘿一笑,湊到馬皇后跟前,頑皮地說道:「娘,您就放一百個心吧,您兒子我是誰呀,是大明吳王!」
「那可是上天入地無所不能呀,就那小小的天花,能難得住我嘛。您呀,就是愛瞎操心咯。」
馬皇后一聽,伸手輕輕拍了一下朱樉的腦袋,笑罵道:「你這嘴呀,就會貧,還上天入地無所不能呢,就會吹牛也不害臊,你爹都不敢說這話。」
「不過你這次確實厲害,娘這心裡呀,可算是踏實咯。」
朱樉撓撓頭,笑嘻嘻地說道:「那可不,我可是您的兒子!」
···
說話間,就到了宮門前時,馬皇后對著老朱這父子三人道:
「知道你們父子三人肯定有話要說,我就不去了!」
「正好老二走之前就說好了的,要吃娘這當娘的燒的飯,待會兒我多做點,做好了叫你們!也把老三他們叫上,咱一家人好好吃頓飯!」
朱元璋在旁邊哈哈一笑道:「那就辛苦妹子你了!今個,咱一家人好好聚一聚!」
「娘,辛苦你了,兒子我一會就來!」
「嘿嘿,娘,多做些我愛吃的!」
···
馬皇后走了之後,朱元璋、朱標、朱樉父子三人,便慢悠悠地朝著御書房的方向走去。一路上,微風輕輕拂過,帶起他們衣角的擺動,氣氛倒是頗為輕鬆自在。
走著走著,朱元璋嘴角掛著一抹似有若無的笑意,朝著朱標招了招手,揶揄地對他說道:「老大啊!你過來!」
朱標一聽這話,心裡「咯噔」一下,腳下的步子頓了頓,臉上露出幾分尷尬的神色,可又不敢違抗,只好硬著頭皮上前了兩步,趕忙擺手解釋道:
「爹,這可不關我的事啊,那『萬歲』又不是我讓他們喊的呀!再者說了,這天花能被治好,那可全是老二自己的本事,他提供的法子厲害著呢,我這可全然沒出啥大力呀···」
朱元璋卻是忍不住好笑,直接打斷了朱標的話,擺了擺手說道:「老二和你的事兒,咱可不管,不過老二也是對你這當大哥的一片好心,你自己心裡可得有數,回頭呀,你自己看著怎麼處理吧!」
說到這兒,老朱頓了頓,眼中閃過一絲別樣的神色,像極了感慨又或是希冀,繼續揶揄道:
「咱是想問你,方才那『萬歲』這倆字,聽著感覺如何呀?你心裡有沒有想過,哪日能自稱『朕』啊?」
其實呀,這要擱在別的皇帝身上,旁人聽著這話,保准得覺得是皇帝的疑心病犯了。
可朱元璋這兒還真不是,一來呢,這些年經過朱樉那混不吝的性子,還真就把大明諸多棘手的問題給解決了不少,讓這大明的江山愈發穩固;
二來呀,朱標打小就被朱樉這小子帶著,受了他那後世的眼界感染,行事越發穩重周全,此刻的朱元璋對朱標這個太子那是相當滿意,遠超原本時空的朱標;
再者說了,也是因為朱樉這幾年折騰出的這些事兒,受的傷,一時間讓朱元璋都覺得自己好像確實上了歲數,沒了年輕時的那股子衝勁兒了。
當然了,要說禪位這事兒,那也不是這幾天就能定下來的,大抵還得過個幾年,等時機更成熟些才會去考慮吧。
朱標聽了朱元璋這話,倒也不害怕,只是「惡狠狠」地瞪了一眼在一旁笑嘻嘻、正準備看好戲的朱樉,然後無奈地對老朱道:「爹,兒臣還小著呢,哪有那能耐呀,這皇位您還是老老實實坐著吧,兒臣現在可把握不來這皇位。」
話音一落,朱樉那是滿臉的遺憾,長長地嘆了口氣,故意大聲嚷嚷道:「大哥,你就上位唄,趕緊把這老頭子拉下來呀!!那可叫行善積德呢!」
朱元璋一聽這話,頓時哭笑不得,佯裝生氣,直接抬腳就朝著朱樉的屁股踹了過去,一邊踹還一邊「惡狠狠」地對這倆兄弟說道:
「咱有你們這倆個好兒子,可真是咱老朱的福氣啊!哼,行了,看著你倆就心煩,麻溜地給咱滾蛋!」
說著,朱元璋又忍不住踹了朱樉一腳,這才轉身就走,那背影看著都帶著幾分被氣著了的樣子。
但老朱的聲音緩緩從前面飄來:
「老二,做的不錯,是咱老朱家的種!哈哈哈!」
朱樉聽聞這話,先是一愣,顯然沒料到老爹這會兒還夸自己呢,隨即臉上勾勒起一抹得意的笑容,不過嘴裡卻小聲嘟囔著:
「做的不錯,還打人?這糟老頭子,壞得很呀!!」
一旁的朱標聽到弟弟這話,也不禁笑了笑,隨即目光變得嚴肅起來,看向自己這個弟弟,說道:「是做的不錯!」
可緊接著,他又冷下聲來,沉聲道:「走吧,娘那裡一時半會兒飯還做不好呢,陪孤去一趟宗祠!」
朱樉一聽要去宗祠,心裡就「咯噔」一下,臉上的笑容瞬間僵住了,尷尬地笑了笑,應聲道:「好……」
說著,便耷拉著腦袋,沒辦法呀,一看大哥這個神情,就知道准沒好事,可又不敢違抗,只能老老實實地跟在朱標身後,朝著宗祠的方向走去。
朱樉一邊走,一邊湊到朱標身邊,討好地笑著說:「大哥,咱去宗祠幹啥呀?我這剛回來,累得很呢,要不咱改日再去唄。」
朱標斜睨了他一眼,沒好氣道:「哼,你還好意思說累?咱看你可是精神的很啊!爹沒法說你,咱這當大哥的在祖宗面前,可好好跟你聊聊!」
「你敢跑一個試試?!!」
朱樉縮了縮脖子,嘴上應著:「是是是,大哥,我都聽你的!」
心裡卻在暗自腹誹,這一趟宗祠之行,怕是不好過咯,只盼著能早點結束才好呀。
兩人就這麼一邊說著,一邊朝著宗祠緩緩走去,那身影在宮道上漸行漸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