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
秦一嘶聲怒吼,那聲音仿佛是從胸腔深處硬生生擠出來的,帶著無盡的悲憤與希冀。
此刻,在得知晉王燕王率軍趕來,已然近在咫尺的消息後,秦一以及所剩下的那二十多親衛,他們的眼中皆燃燒起了前所未有的熊熊戰火,那是一種即便明知死亡即將籠罩,也要拼死守護的決然。
他們緊緊地護衛在被壓在秦二身下的朱樉身旁,仿佛此刻他們守護的,是這世間最為珍貴、不容有失的寶物。
哪怕,此刻的爺,那身軀或許已然沒了溫度。
若是爺不幸去了~
大不了脖頸一刀的小事罷了。
···
他們的目光死死地盯著那些如鬼魅般的刺客,手中的兵器因用力而微微顫抖著,上面沾染的鮮血還在一滴滴地落下,砸在地上,混入那早已匯聚成河的血泊之中。
而那些刺客,更像是一群沒有感情的死士,他們也知曉此刻形勢危急,竟一個個不用頭領發話,皆是紅了眼般地拼命廝殺起來。
他們心裡清楚,一旦失手,等待他們的將是萬劫不復,所以此刻唯有殺出一條血路,才有一線生機,哪怕這生機渺茫得如同風中殘燭。
一時間,廳堂內喊殺聲、慘叫聲交織在一起,每一次刀刃的碰撞,都像是死神敲響的喪鐘,每一滴飛濺的鮮血,都在訴說著這場生死之戰的殘酷與悲戚。
親衛們身上本就傷痕累累,舊傷未愈又添新傷,可他們卻像是不知疼痛一般,只是機械地揮舞著手中的兵器,用自己殘破的身軀,阻擋著刺客們一波又一波瘋狂的進攻。
片刻的功夫,王府外一陣馬踏聲如滾滾悶雷般傳來,緊接著,便是激烈的兵器與血肉碰撞的聲音,那聲音打破了此刻廳堂內還在廝殺的眾人心緒。
眾人皆是一愣,不過回神的瞬間,只見一匹烈馬如黑色的閃電般衝進了眾人的視線里,馬蹄高高揚起,裹挾著無盡的氣勢,直接無情地踏碎了一刺客的頭顱,那瞬間,腦漿迸裂,如慘白的花朵般濺射在馬匹上朱棡的臉上。
此時的朱棡,眸光泛冷,那眼中皆是濃烈得化不開的殺意和憤怒,他看著眼前這血腥混亂的場景,嘴唇微微顫抖著,繼而冷聲喝道:
「晉王衛聽令,一個不留,把他們腦袋給孤掛在城牆上!!」
那聲音在這喧囂的戰場上,卻顯得格外清晰,透著不容置疑的威嚴與狠厲。
「喏!!」
身後的鐵騎齊聲高呼回應,月光冷冷地打落在他們身上,那烏黑的鎧甲、隱約的血痕反射出冰冷的光,仿佛也在散發著濃濃的殺意,仿佛他們本就是從地獄殺出的修羅,此刻只為收割敵人的性命而來。
刺客的幾方頭領,互相對視了一眼,幾人眼裡的恐懼與不解太過濃郁了些。
他們本想著刺殺吳王朱樉,哪怕此刻朱樉生死參半,可那十來個不要命的親衛還活著,他們實在是沒了繼續拼殺的勇氣和力量。
更何況,晉王朱棡又帶著援軍趕到,這局勢已然對他們極為不利,故而,幾聲不約而同的聲音響起:「撤!」
這些人心裡都明白,精明的很,幾方人此次為了這場刺殺,已然用盡了手下幾乎所有的力量,哪能這般盡數覆滅於此呢?
而這些都發生在眨眼間,隨著這一聲令下,這些刺客們頓時如鳥獸散,開始紛紛逃竄,那慌亂的模樣,全然沒了方才進攻時的狠厲。
朱棡此刻卻顧不得搭理這些如同陰溝里老鼠般逃竄的刺客,他心急如焚,縱馬殺到廳堂前,然後猛地一躍下馬,腳步踉蹌著,就開始四處搜羅著自己二哥的身影。
當目光所及之處看不到朱樉的那一刻,他心裡不由咯噔了一聲,一股寒意從心底湧起,仿佛有一隻無形的手,緊緊地揪住了他的心臟,讓他幾乎喘不過氣來。
他壓著心頭那不斷蔓延的恐懼,看向秦一以及二哥身邊的這些親衛,聲音都有些變了調,焦急地喊道:「我二哥在哪?孤的二哥怎麼樣了!!」
那眼中的慌亂與擔憂,任誰都能看得清清楚楚,此刻的他,哪還有平日裡那高高在上的王爺風範,只是一個擔心兄長安危的弟弟罷了。
在這一切塵埃落地後,那些廝殺了整整一夜的親衛們,在卸去那一直緊繃著的力氣的瞬間,疲憊和疼痛如洶湧的潮水般一股腦地涌了上來,他們的身體再也支撐不住,就像被抽去了脊梁骨一般,轟的一聲,一個接一個地,好幾人倒在了地上。
那倒地的聲音,在這寂靜了些許的廳堂前,顯得格外沉重,仿佛是他們用生命奏響的最後悲歌。
朱棡此刻全然顧不得這些人,他的目光死死地盯著秦一,那眼神里滿是緊張與害怕,生怕秦一嘴裡吐露出什麼自己不願聽到的話,他的嘴唇微微顫抖著,身體也不自覺地往前傾,似乎想要第一時間知曉二哥的情況。
秦一強撐著那幾乎快要消散的精神,聲音嘶啞得如同破舊的風箱,艱難地說道:「殿下,爺在我身後屍體堆里,您趕緊,去看看爺!」
說著,秦一拖著那滿是傷痕的身子,轉頭彎腰,作勢就要扒拉壓在朱樉身上數具屍體,那動作緩慢而艱難,每一下都仿佛用盡了全身的力氣。
而朱棡,沒等秦一說完話,就像是瘋了一般跌跌撞撞地小跑上前,一把粗暴地扒拉開已然沒了力氣的秦一。
秦一被這突如其來的力道推得一屁股坐在地上,他此刻是真的站也站不起來了,只能無力地坐在那裡,眼中滿是焦急和擔憂,默默地看著晉王瘋狂扒拉屍體的動作,那眼神里的擔憂絲毫未減。
在朱棡拼盡全力扒拉開壓在朱樉身上秦二的肉體後,他看著那沒有絲毫動靜的朱樉,整個人像是被抽走了靈魂一般,眼淚不由自主地落了下來,那淚水順著臉頰滑落,滴落在朱樉的身上,他哽咽著嗓子,喃喃自語道:「死老二,你別嚇我啊,我還等著你回家喝酒呢!」
那聲音里滿是悲痛與哀求,仿佛只要他這樣說著,朱樉就能立刻醒來,像往常一樣和他把酒言歡。
說著,朱棡顫顫巍巍地伸出手指,想要放在自家二哥的鼻息上,可顫抖的手指,心中的恐懼,讓他怎麼也放不准。
這一刻,時間仿佛變得無比漫長,每一秒都像是被無限拉長,朱棡的手指在微微顫抖著,他屏住呼吸,整個世界仿佛都安靜了下來,只剩下自己那如鼓般的心跳聲,一下又一下,敲打著他那快要崩潰的心。
仿佛過了一個世紀那麼久,朱棡終於感受到一股微弱的氣息,從手尖傳來。
那一瞬間,他的身體猛地一震,頓時崩潰地哭了起來,那哭聲撕心裂肺,他絲毫不顧及所謂的王爺身份,只是像個孩子般宣洩著自己此刻的情緒,有失而復得的喜悅,更有劫後餘生的後怕。
隨即,朱棡像是突然回過神來一般,大聲嘶吼起來:「所有人聽令,不要去管刺客,無論什麼手段,即刻去給孤把西安城中所有的大夫找來!!」
「孤二哥還活著,孤的二哥還活著,哈哈哈哈哈哈~孤的二哥還···」
說是笑聲,可那笑聲里卻滿是哭腔,透著無盡的悲喜交加,讓人聽了只覺心酸不已。
聽到朱棡的話,朱棡身邊的親衛們當即不敢有絲毫猶豫,急急忙忙地小跑去傳達朱棡的命令。
那些還強撐著沒倒下的親衛,聽到朱樉還活著的消息,一直緊繃著的那根弦終於鬆了下來。
瞬間,他們像是被抽乾了所有的力氣,一個個全部癱倒在地昏睡了過去,那一張張滿是血污和疲憊的臉上,此刻竟透著一絲解脫的神色,仿佛在這昏睡中,他們就能暫時忘卻這一夜的傷痛與慘烈。
而秦一,此刻在得知了爺還活著後,拖著那殘破不堪的身子,艱難地爬到了秦二身邊,看著秦二那被箭射穿胸口的致命傷,秦一的眼裡滿是悲痛不已。
他的嘴唇顫抖著,伸出那同樣血跡斑斑的手,顫顫巍巍地伸向秦二睜大的雙眼,想要幫他合上,讓他能走得安詳些。
一下,兩下,秦二的眼,卻像是有什麼執念一般,死死閉合不了,秦一頓時繃不住了,眼淚止不住地流下來,那嘶啞的嗓音帶著哭腔,說道:「秦二,都結束了,晉王殿下來了,爺還活著!還活著!!」
說完,秦一又去努力閉合眼皮,這次,眼皮終於緩緩合上,再也沒有睜開,而秦一也像是完成了最後使命一般,再也支撐不住,緩緩倒在了秦二的屍骨上。
無數的屍體,遍地的殘骸,一人或哭或笑的面容。
那畫面,透著無盡的悲涼與哀傷,仿佛這慘烈的一夜,將他們所有的生機與希望都一同埋葬在了這血腥的土地里。
···
只是一轉眼的工夫,那夏日的烈陽已然高高懸掛在空中,無情地炙烤著大地。
往常熱鬧非凡的西安府內,此刻街道上卻寂靜得可怕,竟無一人走動,仿佛這座城在經歷了昨夜那慘烈的廝殺後,被恐懼與哀傷籠罩,陷入了一片死寂之中。
朱棡守在朱樉所在的屋子前,雙眼緊緊地盯著那不斷進進出出的大夫們,他們的臉上滿是凝重與煩躁,每一次進出的腳步都像是踩在朱棡的心尖上,讓他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速。
他緩緩地轉過頭,目光無神地對著一旁同樣滿臉憂色的朱棣道:
「老四,你在這看著,三哥想去殺點人!!」
那聲音里透著一股壓抑到極致後的狠厲,仿佛唯有通過殺戮,才能稍稍緩解他此刻心中的痛苦與憤怒。
朱棣聽聞此言,卻是緩緩地搖搖頭,而後站起身來,臉上滿是憤恨之色,他看著朱棡,語氣堅定地說道:「三哥,我也想去,他也是我的二哥!還有,在這看著二哥的樣子,我這心裡實在是憋的疼!」
朱棡深深地看了看朱棣,沉默了片刻,那片刻的寂靜仿佛能讓人聽見彼此沉重的呼吸聲。
仿佛良久,朱棡才緩聲開口道:「好!」
說罷,他又將目光投向了一旁的親衛李海,眼神瞬間變得冰冷無比,猶如實質般的寒意從他眼中射出,他冷聲道:「你們幾個在這裡盯著,若孤二哥醒來,即刻來報!!若,若···」
朱棡的嘴唇微微顫抖著,那後面的話仿佛有千鈞重,怎麼也說不出口,最終,他索性一咬牙,直接道:「那就把這些大夫和他們一家也送下去陪孤二哥吧!」
那話語裡的狠絕,讓周圍的空氣仿佛都冷了幾分,一旁的大夫們聽到這話,頓時嚇得臉色煞白,身體也不受控制地瑟瑟發抖起來,眼中滿是恐懼與絕望。
朱棡環視了一圈這些膽寒恐懼的大夫,眼神里沒有絲毫憐憫,隨後便同朱棣徑直轉身離去。
···
朱棡和朱棣腳步匆匆,很快就來到了前院,不過這自然不是朱樉的那座吳王府,而是西安城的衙門內。
此刻,前院裡已然聚集了不少朱棡麾下的將領,他們一個個身姿挺拔,卻也滿臉肅穆,顯然是知曉了昨夜吳王朱樉之事,也都清楚自家王爺的性子,故而此刻都在等待著朱棡的命令。
至於朱棣麾下?他有個屁,連兵馬都是臨時借的~
至於那寥寥數百的親衛,自上不得台面。
朱棡站在台階上,居高臨下地看著這些將領,眼神冰冷得如同這夏日裡的寒霜,他冷冷地開口道:「事情都知道了吧?!現在,孤的二哥還生死未卜,孤心裡這口氣實在是咽不下去,孤想殺人泄憤!!!」
那聲音在這寂靜的院子裡迴蕩著,透著無盡的憤怒與殺意,讓在場的眾人都不禁打了個寒顫。
語落,這些將領們齊齊「撲通」一聲跪在地上,動作整齊劃一,而後齊聲高呼道:「還請殿下下令!!」
「很好!」
朱棡看著這些手下,從嘴裡冷冷地吐露出這兩個字,緊接著,他繼續道:
「去找今日清晨大開城門的錦衣衛,孤二哥肯定事先有安排,就說是孤的旨意,你們去照著錦衣衛的情報抓人,一個不許漏下,否則拿你們的腦袋頂上!也一個都不許殺!」
「孤說了,要泄憤,明白?!」
「喏!!」將領們齊聲回應。
朱棡卻並未就此停下,他微微眯起眼睛,眼中的寒意更甚,繼續下令道:
「還有西安府內,所有的官員,都給孤抓來!包括他們的九族!」
這話一出,在場的眾人皆是倒吸了一口涼氣,可看著朱棡那不容置疑的神情,卻也無人敢有半句異議,只能默默領命。
「老四,你讓你的人,把西安城封鎖好了!一個都別讓跑了!!」
「放心吧,三哥,早上來的時候,就已經開始封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