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利滿兼與大內義弘的聯手,無疑是在室町幕府的心臟插入了一把鋒利的匕首。
關東和關西,就是京都的兩翼,如果雙翼折斷,那麼僅有京都之地,就算是日本的政治中心,就算是第二大平原,又有什麼用呢?
畢竟,日本真正想要跟大明抗衡的話,必須集合整個日本的力量,也就是把北朝控制的本州島、四國島、九州島的大部分地區的人力物力都集中在一起。
但眼下,室町幕府在過去數十年中用強力手段對待所有有可能威脅到其統治的地方守護大名的惡果,已經顯現出來了。
若是室町幕府兵強馬壯,而且馬上就要一統日本,結束南北朝分裂,那一切自然好說,室町幕府就是「武家」的代表。
但要是真的橫生亂局,幕府自顧不暇,那被幕府嚴厲打壓過亦或是對幕府心懷不滿的地方勢力,可就要出來搞事情了。
足利義滿雖然憤怒,卻也不得不承認,眼前的局勢比他預想的更加棘手若不能迅速平息這場由關東引發的叛亂,那麼整個室町幕府的權威都將受到前所未有的挑戰。
因此,他一方面加緊書信往來,在關東嚴防死守,另一方面也開始考慮更為深遠的策略,也就是如何在這場風暴中穩住幕府的根本,轉過頭來,再削弱乃至消滅那些對他構成威脅的勢力。
足利義滿想的很清楚,他現在面臨的主要矛盾,還是被大明拉了一手的南朝。
只要能滅掉南朝,再把藉助南朝地盤登陸的明軍趕下海,其他的一切,無論是足利滿兼,還是大內義弘,都好說。
但問題就在於,他好像很難做到這一點。
明軍的火器,再次升級了,而且是跨越式的升級,火力已經強大到了一個他完全看不懂的地步。
一開始,足利義滿還以為前線傳來的消息,有誇張的成分.實際上換誰來都會有這種感覺,因為明明五年前,在征高麗戰爭里,明軍火器的表現,還僅僅是比之前有所加強,李成桂麾下的高麗軍和明軍北方邊軍的主力,是硬碰硬地打了好幾場大會戰的。
雖然說最終結果是高麗軍沒打過,但不代表高麗軍沒有給明軍造成傷亡。
當時室町幕府根據這場戰爭,對明軍的判斷,就是明軍的主力部隊,哪怕沒有火器的加持,戰鬥力也確實高於李成桂那六萬人的「興義親軍」,但總歸是人能夠理解的範疇,畢竟李成桂的親軍身經百戰,明軍的北部邊軍更是大仗惡仗經歷無數。
到了五年後的今天,明軍在火器加持下的戰鬥力,卻完全讓人無法理解了。
就好像是天兵天將下凡一般。
在平坦的戰場地形,只要明軍的火銃手排成方陣,那開火就像是連綿不絕一樣,不僅射程遠超弓矢,而且威力足以穿透武士們所裝備的甲冑再把身體打個稀爛。
正面對戰,只有牛皮大盾蒙上濕棉被,才能勉強抵擋片刻。
足利義滿派人多次調查,最後不得不相信了這個結果,那就是明軍現在野戰是真的無敵,五千火銃手帶著火炮結陣,就可以正面硬剛數倍的幕府軍。
所以,只能從防禦上著手。
但日本哪有那麼多的牛?都剝皮難道不耕田了嗎?棉花更是沒有多少,棉被也全都是從大明進口的,幕府這段時間,在控制範圍內,大力徵集這些東西,下面的基層官吏藉機橫徵暴斂,搞的民間都頗為民不聊生。
再加上幕府這套拉胯的財政制度,眼下還能靠著這五年通過貿易還清債務後攢下來的積蓄繼續維持戰爭,要是再打下去,恐怕就很難維持了。
畢竟現在日本其他地方的貢賦,已經輸送的頗為艱難,甚至有些地方乾脆直接斷了,幕府的經濟血脈,是在不斷減少流動量的,僅僅靠幕府控制的本州島中部的這片區域,並不能長期維持國戰級別的大戰當然,最主要的原因,就是關東的動亂。
關東的動亂,可以說直接給室町幕府來了一刀狠狠地背刺。
關東是此時日本最大的糧食產地、最大的兵源地,這個大本營,是足利氏起家的地盤,也是退路所在。
正是關東這麼多年持續的出兵出糧,室町幕府才能接近完成結束南北朝分裂統一日本的壯舉。
而關東一亂,給本來還對抵禦大明的干涉有些信心的室町幕府,帶來了極為惡劣的影響。
首先就是軍事上,室町幕府不僅不能從關東抽調兵馬,反而還要加強關東方向的兵力去平亂;其次則是經濟上,關東的大血包已經不能給京都的室町幕府輸血了,室町幕府沒有了持久作戰的財政能力;最後在政治上,關東的動亂則是勾起了關西乃至九州島、四國島那些蠢蠢欲動的守護大名們的野心,讓整個日本的局勢變得更加紛亂複雜,室町幕府已經快要失去作為北朝中樞的統治權威了。
所以,現在的室町幕府,不能看作是統治著近一千萬人口,擁有穩定的兵源和糧食補給體系的政權,而僅僅是控制著本州島中部的一個勢力,畢竟,隨著明軍後續艦隊的到來,室町幕府已經徹底失去了制海權,九州島和四國島的人力物力,即便可以通過漁船和其他小型船隻運輸到本州島,也無法進行大規模的人力物力調動,再加上現在關東和關西紛紛舉兵討幕,室町幕府就連本州島的資源都無法全力調用了。
也正是因為無法持久作戰,所以室町幕府改變了策略,必須要在京都南部進行決戰,至少足利義滿不相信明軍真的是徹底的無敵的,幾倍的兵力不夠,十幾倍呢?
要知道,室町幕府在前線的軍隊,並不是他們的全部力量。
考慮到南朝的體量,以及奈良盆地和吉野山區這種地形所帶來的後勤壓力,足利義滿只派遣了部分軍隊。
而且這部分軍隊,在對抗南朝的戰役中,表現也相當出色,興福寺之戰里給予了南朝和寺廟的聯軍相當的打擊,並且奪取了大和國北部,同時在後續的高取城戰役中,摧毀了南朝軍隊的防線,一度逼近吉野城,將南朝的有生力量進行了極大的削弱,現在南朝軍隊,只有萬把人出頭,已經無法作為主要力量來對幕府造成威脅了。
並且,在與明軍的兩次戰鬥中,幕府軍隊都是被擊敗而不是被圍殲,士氣有所跌落,但人員、裝備、輜重方面的損失很小,總體來講還是有一戰之力的,再加上室町幕府在京都的軍隊,在兵力方面,依然有著絕對的優勢。
當然,這種優勢會隨著時間的推移而快速消失。
明軍現在抵達的部隊,都是在濟州島和釜山港這些離日本最近的地方所部署的部隊,當地就有分艦隊可以裝船起運,缺點就是數量不多。而主力部隊雖然需要幾何倍數的物資供應,但同樣不會拖太久,要知道,大明無論是山東還是江南,離日本的距離都不算遠。
足利義滿不清楚明軍的先進火器到底裝備了多少部隊,如果所有主力部隊都有,那接下來的仗根本沒法打,明軍每運輸一名火銃手到紀伊國的港口,就意味著幕府需要出十個足輕來抵消。
所以,雙方的戰力對比,很快就會失衡。
而室町幕府的機會,就是在戰力失衡前,找到應對明軍火器的辦法,並且進行一場會戰,呃,日本從漢語裡學來的,叫「合戰」,這個詞在華夏的秦漢乃至更早的時期就有了,譬如《史記·李將軍列傳》里「李廣徙為上谷太守,匈奴日以合戰」,以及《三國志·孫破虜討逆傳》里「堅復相收兵,合戰於陽人,大破卓軍,梟其都督華雄等」。
總之,足利義滿群策群力後,還特意命人準備了針對火器的秘密武器,下定決心,要打一場大仗了。
與此同時,大內義弘在關西的行動也並未一帆風順,雖然他對室町幕府的不滿早已溢於言表,但起兵造反畢竟是一件關乎家族乃至整個領地命運的大事,他必須謹慎行事,所以他聯絡了那些在室町幕府高壓政策下感到不滿的大名,試圖構建一個龐大的反幕府聯盟,但很多關西的大名,此時沒見到幕府的統治傾塌,並不敢輕舉妄動,畢竟室町幕府在這幾十年裡,都是無往而不利的,所有反對者都被收拾了,這種刻板印象始終讓他們有所顧忌。
而今川了俊得知大內義弘起兵後,收到密信,了解到關西的局勢時,也有些舉棋不定,他既想維護武家的榮耀,又不想被任何人利用成為其手中的棋子,再加上關東方面得到的資源確實不足,所以一時之間,也和足利滿兼僵持住了。
在這場錯綜複雜的政治博弈中,每一個參與者都在為了自己的利益而籌謀,足利滿兼想要藉此機會擺脫室町幕府的控制,取代足利義滿成為日本的實際統治者;大內義弘則希望通過這場叛亂提升自己的地位,甚至割據關西;而今川了俊,則更多地是在考慮如何維護武家的體面。
然而,無論他們的目的如何不同,有一點卻是共同的——他們都清楚,這場即將到來的戰爭將徹底改變日本的政治格局,在這場風暴過後,無論是勝者還是敗者,都將面臨一個全新的時代。
而眼下最關鍵,最緊要的,就是室町幕府軍與明軍之間的大戰。
很快,足利義滿在準備完畢後,親自帶領京都的全部兵馬以及畠山基國、一色滿范等人傾巢而出。
臨走時,足利義滿一行人騎馬緩行,穿過京都的街道,馬蹄聲在石板路上迴響,顯得格外沉重,他們的身影,在夕陽的餘暉下拉的老長。
一路行軍,抵達軍營時,足利義滿看到細川滿元與赤松義則已經整頓好軍隊,士氣雖不如往昔,但仍不失為一支可觀的戰力。
斯波義將也勉強支撐著病體,前來迎接。
但讓足利義滿有些不悅的是,這些前線將領的眼神中都透露著對即將到來的決戰的不安.就仿佛,他們是必敗的一般。
「將軍,您終於來了。」
細川滿元迎上前來,聲音中帶著一絲急切。
「進去說話。」
進了軍帳,細川滿元根本忍不住,屁股都沒坐穩就問道:「將軍,我們該如何應對明軍的火器?一片火網,我們根本就無法近身。」
足利義滿沉吟片刻,目光掃過在場的每一位將領:「我明白你們的擔憂,我已命人準備了秘密武器,希望能在戰場上派上用場。」
果然,他們起身轉頭看到了帳外的工匠們正小心翼翼地搬運著一些形狀奇特的蒙著布的東西,看起來頗為神秘。
「這是我們的希望所在,一種能夠抵禦明軍火器的裝置,雖然尚未經過實戰檢驗,但我們必須一試。」
隨著夜幕降臨,軍營中燃起了篝火,除了值夜的士兵,其他人都開始休息。
軍帳中的將領們則是繼續商討著作戰計劃。
足利義滿詳細詢問了前線的地形與明軍的布防情況,心中逐漸有了一個模糊的戰術輪廓。
「不用怕決戰。」
足利義滿的聲音在夜色中顯得格外沉穩。
「我們的兵力足夠多,明軍火器再強,也不可能真的強到以一當十,更何況,我們的秘密武器也會在關鍵時刻發揮作用。」
將領們紛紛點頭,他們知道這場決戰的重要性。
「但是,將軍,」赤松義則眉頭緊鎖,提出了自己的疑慮,「即便我們有秘密武器,明軍的火器威力之大,我們之前也有所見識,再加上明軍不止有火銃,還有火炮,若是他們集中火力攻擊我們的軍陣,恐怕.」
「你的擔憂不無道理。」足利義滿點了點頭。
「但我們不能因此而退縮,我們可以利用盆地南方的地形,通過兵力優勢來部署弧形陣線,分散他們的火力,而不是前赴後繼地往前沖,這樣就可以讓明軍的火器優勢無法充分發揮。」
細川滿元補充道:「我們可以在前面都用濕棉被和牛皮大盾推進,同時我們的騎兵可以隱藏在側翼,等待時機進行突襲。」
「這正是我想說的。」
足利義滿讚許地看了細川一眼:「騎兵的推進肯定是有用的,五年前明軍與高麗軍的戰爭,就佐證了這一點。」
高麗是元朝的養馬地,再加上地理和氣候條件,非常適合養馬,所以優質戰馬很多,騎兵部隊不論是規模還是質量,都是要超過日本的。但是,這不意味著日本沒有騎兵,相反,日本的武士,只要是家底殷實的,非常熱衷於訓練自己的騎術,並且這時候的日本武士,對於「騎射」這項技能,有著異乎尋常的執著和熱愛。
這一點不難理解,在這個時代,會「騎射」的武士,是妥妥的頂尖戰力,虐移動緩慢的輕甲步兵可以說是手到擒來玩過《騎砍》的現代人應該能理解這種一個人騎射回身溜一群步兵的體驗。
所以,此次出征的幕府軍,同樣集中了絕對數量不少的騎兵,足有數千騎之多。
呃,在日本,這種規模的騎兵就是很多了。
再加上其中很多都是訓練有素的武士,普遍具備「騎射」技能,在這種高級別的戰前會議上,被認為是對抗明軍火器部隊的有力力量,也就很自然了。
按理說嘛,騎兵,哪怕是輕甲的弓騎兵,對抗火銃部隊也是有作用的,就算不能直接沖陣,在側面襲擾,分散火銃部隊的火力,也是極好的。
只可惜,現在幕府軍通過想像和推演,很難理解明軍空心方陣,能怎麼對付大規模的騎兵。
「將軍,我們是否應該考慮讓四國島的部隊從南朝的側翼進行小規模登陸?」一色滿范提出了一個新的思路,「他們雖然勢弱,但若能從背後牽制明軍,或許能為我們減輕一些壓力。」
足利義滿沉吟片刻,搖了搖頭:「他們的兵力太過薄弱,無法對明軍構成實質威脅,更何況,明軍的艦隊越來越多,現在能不能橫渡大海都是問題,與其讓他們白白送死,不如讓他們向北在夜間運輸人力物力登陸到本州島,再走陸路向前線支援。」
四國島因為是目前日本三個大島里最小的,土地也相對貧瘠,所以能給這場戰爭出力的地方其實不多,再加上現在整個日本都是人心惶惶的狀態.要是非要四國島上的這些大名帶著人去送死,人家就真反了。
因此,足利義滿的安排是相當有道理的。
「那麼,將軍,我們是否應該考慮撤退,保存實力,以待時機?」
斯波義將的聲音很虛弱,弱弱地問了一句。
「撤退?」足利義滿的眼神變得凌厲起來,「你被打怕了嗎?武士的尊嚴呢?」
「我們一旦撤退,就意味著放棄了京都,放棄了整個本州島中部,如今關東大亂,我們還能去哪裡?能逃得了一時,能逃得了一世嗎?那樣的結果,你們願意承受嗎?幕府的權威將蕩然無存,各地的大名會紛紛起兵割據,日本將陷入無盡的戰亂之中!」
將領們沉默不語,他們都知道足利義滿說的是事實。
撤退,就意味著承認失敗,意味著幕府的終結。
「我們沒有其他選擇,只能一戰到底。」足利義滿異常決絕,「這一戰,不僅僅是為了幕府,更是為了日本的未來,我們要讓明軍知道,日本武士的刀,並不是那麼容易就能被火器所擊敗的。」
將領們紛紛點頭,他們被足利義滿的決心所感染。
這一戰,他們必須全力以赴。
與此同時,已經在奈良盆地南方囤積了相當久的兵力和物資的明軍,也基本上做好繼續展開大規模進攻的準備,在此之前明軍曾經按照李景隆的命令嘗試過搜索進攻更北的地方,包括興福寺廢墟,但因為幕府軍穩住了陣腳建立了相對堅固的營壘,明軍的彈藥以及其他後勤物資一時半會兒跟不上,所以在嘗試了幾次以後,也就收縮回了以高取城為核心的防線,與幕府軍進行對峙.論對峙,明軍是不怕的,時間拖得越久,明軍的優勢就越大。
而在過去了這麼久以後,從紀伊國登陸然後進入大和國南部的吉野郡的明軍,已經達到了兩萬餘人。
注意,這不是單純的兩萬人,而是配備了全套的火炮、火銃,以及足夠打一場大仗的彈藥和其他物資的兩萬重火力兵團,並且配屬了相應的騎兵部隊。
要是單運人員,不需要運沉重的火炮以及嬌貴的馬匹,那這時候可能說十萬人誇張了,但是運過來五六萬人,按照明軍的運力,在全速運轉的狀態下肯定是沒問題的。
再加上之前從濟州島和釜山港出發抵達的六千多不到七千人的部隊,此時明軍部署在日本的軍隊已經有了近三萬戰兵,加上配套的四萬多輔兵以及徵發的民夫,和南朝的剩餘軍隊,報個十萬人的虛數是沒問題的當然了,真上戰場打仗的,就近三萬人的明軍加上一萬人出頭的南朝軍隊,合計四萬戰兵。
這些新抵達的明軍,在大和國南部的吉野郡進行了整訓,主要是通過休整來緩解路途顛簸、水土不服以及疾病給士兵帶來的健康影響,還有就是熟悉日本的地形,以及和南朝的協調溝通問題。
有南朝勢力的支持,很多事情,是比大明找個地方登陸發動戰爭要好辦多得多的,畢竟南朝也是日本的正統之一,並且在大和國南部和紀伊國有著多年的統治基礎,能夠幫助解決很多的物資和其他問題。
如果所有東西都要大明千里迢迢海運過來,那大明的財政壓力也是很大的,還會影響主要軍用物資的運輸。
不過跟陸師的裝備比起來,其實水師的裝備還是有些落後的,蒸汽船的技術還不夠成熟,所以現在水師沒有陸師那種技術裝備突飛猛進的水平,並沒有進步到現代世界的歷史線上那種清末時期以蒸汽輪機驅動的鐵甲艦水平,蒸汽機還是輔助,主要還是風帆動力。
所以,即便規模翻了幾倍,還不足以短時間內把十萬人規模的大軍和配套的裝備,進行快速的跨海運輸。
主帥曹國公李文忠和明軍主力還在路上,已經登陸日本的明軍一直在等,從客觀上講,也是打算集中優勢兵力和技術兵器,畢其功於一役。
等跨海而來的明軍,達到十餘萬人的規模,並且全套的火炮、火銃和彈藥都準備齊全,到時候完全可以把日本軍隊給一路平推了。
什麼室町幕府,什麼鎌倉公方,就算是綁一塊,也不會是火力升級到了恐怖地步的明軍的對手了。
但室町幕府人家也不傻,不可能等你把剩下的七萬人也運過來的。
所以,幕府十餘萬大軍傾巢而來了。
這種規模軍隊的集結、移動,是根本瞞不住人的,明軍也很快知道了這個消息。
顯然,室町幕府要趁雙方的力量對比沒到無可挽回的地步的時候,搶先發動決戰。
現在明軍和南朝軍隊組成的聯軍,只剩下了一個選擇題。
到底是與室町幕府軍正面決戰,還是堅守經過不那麼徹底的修復過的高取城防線,與上次的戰鬥過程一樣。
為此,太子朱雄英召集了常茂、梅殷、平安、盛庸、張玉、李景隆等將領一起開戰前會議。
「諸位,室町幕府傾巢而出,意圖與我軍決戰,我等當如何應對?都說說自己的看法吧。」
朱雄英如今已經是太子,又有徵安南、征高麗的軍功在身,誠實地說,哪怕有一些鍍金的嫌疑,但是仗畢竟是親自經歷的,表現也有不少可圈可點之處,放到歷朝歷代,可以說在太子裡都能排到前面了.這麼排也沒啥意思,因為絕大多數太子都沒打過仗。
但不管怎樣,一方面是血脈出身和現在的儲君地位擺在這裡,另一方面本身他也不是不知兵瞎指揮的人,這裡的將領又都跟他有著各種關係,不是外人。
所以,眾將皆是信服他的威望的。
哪怕鄭國公常茂在這裡,臨時主帥的位置,也是朱雄英的。
常茂聞言,眉頭一挑,粗獷的聲音響徹帳內:「殿下,我軍火器之威,足以震懾四海,幕府軍雖眾,但不過烏合之眾,何懼之有?當以雷霆萬鈞之勢,正面迎擊,一舉蕩平幕府!」
這倒是符合常茂的脾性,不過打仗畢竟不能只顧著莽,該考慮的地方還是要考慮的。
梅殷則顯得更為謹慎,他輕撫著案上畫了不少標註的堪輿圖,緩緩道:「殿下,幕府軍雖不足為懼,但我們也需謹慎行事,高取城防線雖經修復還有些薄弱,但也比沒有好,若我軍能憑此防線,以逸待勞,消耗幕府軍銳氣,等主力抵達再行決戰,勝算豈不更大?」
平安也是個武夫脾性,他跟梅殷在府軍前衛搭檔多年,但這時候的意見也不一樣,不失自己的銳氣:「言之有理,但我們也需考慮,幕府軍此次傾巢而出,必然有著拼死一戰的決心,若我軍一味防守,恐會挫傷士氣,失去主動。我認為,當以部分兵力固守高取城算是留個退路,主力則尋機與幕府軍決戰,方為上策。」
平安這話,顯然是給南朝軍隊留臉了,其實裡面的意思,就是決戰不打算帶上南朝的軍隊,讓他們去守後路。
盛庸點頭贊同,他補充道:「平安將軍所言極是,而且我軍火器之威,正需戰場之上展現,若一味防守,火器之利豈能盡顯?雖說有『未慮勝先慮敗』的說法,但也當以決戰為主,防守為輔,方能一舉定乾坤。」
張玉是這裡軍職最低的,再加上其人是降人出身,這些年都低調,這時候就沒亂插嘴。
李景隆則顯得有些猶豫,雖說其父就是主帥曹國公李文忠,但是畢竟不是他當主帥,所以既然是深知此戰的重要性,也就擔憂著可能出現的變故,更希望等李文忠率領主力到來再決戰。
見李景隆表達了跟梅殷一樣的觀點,其他人都不說話了,朱雄英心中已有計較。
頂盔摜甲的朱雄英乾脆利落地起身,目光堅定地望著帳內的諸位將領。
「諸位所言,皆有道理。」
「然,此戰,我軍不僅要勝,更要勝得漂亮。」
「因此,決定以部分兵力固守高取城防線,主力則尋機與幕府軍決戰!此戰,我們要讓日本知道,何謂明軍萬勝!」
這就是一錘定音,朱雄英威望漸深,再加上站在了多數票的一方,也不算一味蠻幹,對火器有著充足自信的將領們,這時候也都不好出言反對了。
「殿下神武!」
帳內的將領們紛紛起身,齊聲應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