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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8章 選擇二

2024-09-17 15:59:29 作者: 暮色長亭
  第548章 選擇二

  襄陽。

  襄陽簡直亂了套。

  街頭巷尾,都是朝廷天兵圍困江夏郡的消息。

  「你沒聽說了嗎?陛下遇刺重傷未死,已經清醒過來了。」

  「你消息落後了,我兄長在朝廷是員外郎,他寫信給家裡說,陛下巡視六曹,對於不屈叛賊的臣民,大加賞賜。」

  「朝廷大軍圍困江夏,是不是說,劉使君也參與了對陛下的行刺?」

  「這這,慎言,慎言!」

  「沒事沒事,都是自己人。我還聽說,陛下與朝廷震怒,廷尉府已經判處了三十多人斬立決,還有更多的人在排隊……」

  「我們說的是天兵圍困江夏,你們說,劉使君會怎麼辦?」

  「什麼怎麼辦?劉使君乃是宗室,對陛下忠心耿耿,天下共知,難不成要謀反?」

  「慎言!慎言吶!」

  「那你們說,劉使君到底會作何應對!?」

  「慎言!慎言吶!」

  ……

  外面議論紛紛,州牧府里卻是安靜一片,走動的人都沒幾個。

  在中庭的偏房內,劉表一臉凝重的召集了幾個心腹,商議江夏之事。

  蒯越,蔡瑁,鄧濟三人分坐兩旁,俱是面色煌煌,沉默不語。

  劉表是沒有大志的人,他極力坐穩荊州牧的位置,對四周的發生的事情保持著警惕以及觀望。

  他不想摻和其中,只想做一個土皇帝。

  「我不該為利所惑,出兵協助袁紹拿下交趾!」劉表一臉悔恨,話里充滿了後悔旨意。

  蒯越暗自搖頭,劉表以為是他派兵協助袁紹,才激怒的朝廷,以致於天兵驟至,要懲治於他。

  實則上,洛陽城是容不得叛逆的,無非是陷於實力,未能第一時間發兵剿除。

  劉表表面做的再好,還是無冕之王,洛陽城不管是皇帝還是百官,不會一直任由劉表做土皇帝,出兵討伐,只是早晚。

  蔡瑁,鄧濟都不說話,只是臉上寫滿了『我有話說』。

  劉表自顧感慨,就是等著人接話,半晌沒人吭聲,只好看向蔡瑁,道:「德珪,你怎麼看?」

  蔡瑁不想回答這個問題,劉表點名又不得不硬著頭皮道:「使君,陛下詔使君進京述職……是理所應當,畢竟使君多年未入京了。只不過,眼下各處大亂,道路不寧,尚需……斟酌。」

  「怎麼斟酌?」劉表緊追著問道。

  朝廷一邊詔他進京,一邊大軍水路並進,這是明顯要『克復』荊州。

  「這……」蔡瑁張著嘴,可就說出了『這』字。

  不論是進京,還是『固守』,蔡瑁都很清楚,以荊州的實力,全是是死路一條。

  劉表在荊州,為了拉攏人心,一直『修文德』,荊州既無足夠的兵力,也沒有能征善戰的大將。

  不管從哪個方面來說,地廣人稀的荊州,都不可能是朝廷的對手。

  但一上來,任誰都不能直接開口說『投降』。

  蒯越,鄧濟看著蔡瑁不說話,更是不言不語。


  現在擺在他們面前的,能做的選擇並不多。

  要麼劉表進京,而後任由朝廷兵馬進駐襄陽。

  要麼劉表抗命,朝廷發兵征討。

  從當今皇帝陛下繼位以來,凡是公開謀反的,沒有一個倖存。

  不論劉璋,袁紹等人心底怎麼想,面子上,都是尊奉洛陽,老老實實的扮演著忠臣孝子。

  還是那句話,劉表怎麼選,都是他想要的。

  進退兩難的選擇,作為下臣,誰敢貿然開口?

  劉表看著他們一個個表情,心裡更加煩躁,卻保持著一貫的儒雅溫和,笑著道:「朝廷命我進京述職,自是理所應當。朝廷水路大軍陳兵江夏,也可能是為了征討袁紹。劉景升身為宗室,對大漢,對陛下,一片赤誠,絕無二意。諸位,但說無妨。」

  蒯越聽著劉表的話,判斷不出他的心思,猶豫著剛要說話,突然間,一個親信家僕快步而來,直接進門就道:「主人,不好了,洛陽來的消息,司隸那邊兵馬調動,有一千禁軍,突然進入南陽了。」

  劉表頓時色變,急聲道:「何人率兵,總數多少,是何理由?」

  南陽郡西面是益州,北面是司隸,南面是豫州,而襄陽,就在南陽郡與南陽的交界處!

  一旦禁軍進入南陽,最多三五天時間,就能兵臨襄陽!

  蒯越與蔡瑁下意識的對視一眼,同樣面露驚色,心裡恐懼起來。

  如果朝廷不給荊州投降的時間,那他們怎麼辦?

  親信語氣慌亂的道:「傳信的還不清楚,正在探查。」

  劉表神情凝色陰沉,沒有了之前的儒雅,擺了擺手,緩緩坐下,雙眼恨怒交替,變幻不斷。

  他不是蠢貨,相反,他很聰明,否則也坐不上荊州牧的位置。

  朝廷明顯是要對他下手了,該怎麼辦?

  想要武力相抗,以荊州的實力,根本就做不到!

  好半晌,劉表沉著臉,抬頭看向蒯越,蔡瑁,鄧濟道:「我與劉璋,袁紹等有暗約,若是朝廷發兵荊州,他們是否會策應?」

  他聲音低沉,神情冷漠,隱含著殺意。

  蔡瑁心裡一突,根本不敢接話。

  倒是蒯越相對冷靜,道:「使君,那劉玄德移兵,水師西進,說明袁紹已經撤兵了,否則他們不會移師。那劉璋連益州都還沒有站穩,是一個無能之輩。朝廷之所以想要對荊州下手,是已算清楚一切,徹底孤立了荊州。」

  劉表心頭更沉,道:「你是說,朝廷這一次,是專門針對荊州而來嗎?」

  蒯越想起了蒯良的信,猶豫再三,還是道:「未必是蓄意,但以朝廷的實力來說,不論是益州,荊州,還是揚州,都有……發兵的……只是時機選擇。」

  「朝廷,真的這麼強了嗎?」劉表有些不可置信。就在去年,到處傳言的還是朝廷錢糧困窘,無力發兵,需要休養生息。

  蒯越明白他的意思,稍稍沉默,道:「朝廷確實困窘,但非要打一場,便是整個南方四州加起來也不是朝廷的對手。」

  劉表立即也想到了蒯良,頓時有些急切的道:「可有子柔的消息?」

  子柔,蒯良的字。


  蒯越立即搖頭,道:「叛亂如火,並無家書。」

  「可有辦法聯絡,探問朝廷消息?」劉表繼續追問道。

  蒯越有心拒絕,還是道:「下官一直在嘗試。」

  劉表或許是看出什麼了,在他臉上停留片刻,目光轉移到了蔡瑁身上,道:「德珪,可有良策?」

  這是他的大舅子,休戚與共,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蔡瑁頭皮發麻,故作鎮定的道:「使君,江夏,朝廷尚未發兵,南郡或許是誤會。使君,可拖延時間,等待時機,或有變化。」

  說了等於沒說。

  劉表心裡頹喪,勉強一笑,道:「德珪所言有理。今天就這樣吧。」

  鄧濟眼見劉表要走,連忙道:「使君,那江夏怎麼辦?黃祖還在等著援兵,他手裡不過五千人,一旦朝廷發兵,他斷難堅守。」

  五千人,守著偌大的江夏郡,守著水陸並進的朝廷大軍,怎麼守?

  劉表心煩意亂,仿佛沒有聽到一樣,直接起身走了。

  留下蔡瑁,蒯良,鄧濟三人面面相覷。

  不說皇帝的詔書,限令劉表明日便要出發,單說江夏郡危機在即,劉表就這樣一聲不吭,一點決斷皆無嗎?

  但他們也都知道,劉表面臨著艱難的選擇,相互看了看,默默起身,誰也不敢先開口。

  三人出了房門,蔡瑁迫不及待的先一步離開。

  蒯越看著他去後院,心裡搖頭,自顧往外走。

  鄧濟卻追上來,低聲道:「先生,真的沒有收到家書嗎?」

  蒯越面不改色,道:「確實沒有。」

  鄧濟突的鄭重抬手,沉色道:「先生,若是有其他前程,還請勿要忘了鄧濟,定有厚報!」

  蒯越見他說的明白,停下腳步,回頭望了眼,低聲道:「現在的關鍵,不在你我等人,而是在蔡德珪。」

  「蔡別駕?」鄧濟一臉不解,道:「還請先生指教。」

  蒯越見鄧濟不開竅,直言道:「荊州的未來,不在你我,不在州牧府,而是在使君後院。」

  鄧濟瞬間懂了,跟著看向劉府後院,道:「蔡別駕好像去後院了,應該是見蔡夫人。」

  劉表這個人耳根子極軟,尤其是枕頭風,幾乎一吹一個準,連親兒子都會見疑。

  荊州的大小事,表面上在劉表手中,實則那蔡夫人三言兩語就能改變。

  偏偏那蔡夫人也是沒主見的婦人,不信他夫君,信他自家弟弟蔡瑁。

  如此之下,蔡瑁的態度,就成了關鍵。

  而蔡瑁的態度,其實是清晰可見的。

  蔡瑁同樣是無才無德之人,慣享榮華富貴,貪生怕死。

  朝廷這般大兵臨近,或許只要再稍微給一點壓力,就能排除蔡瑁的所有幻想了。

  但是,蔡瑁還有什麼幻想?

  後院之中,劉表躲在一處偏僻涼亭內,自顧苦思對策。

  他對於手底下人的能力是清楚的,蒯氏兄弟是有大才的,可自從蒯良入仕朝廷,蒯越的態度或者說蒯氏的態度急變,與他若即若離。


  而蔡瑁以及蔡氏,多是文不成武不就,不足倚仗。

  一面是皇帝勒令他進京述職的詔書,一邊是三路大兵壓境,該怎麼辦?

  「哎……」劉表神情落寞的長嘆一聲,不曾想,他貴為州牧,連說個心裡話的人都沒有。

  而這會兒蔡瑁已經找到了他的二姐——劉表續弦的蔡夫人。

  蔡瑁一通話下來,聽得蔡夫人一愣一愣,失神半晌,道:「伱說,你要我勸說夫君去洛陽述職,而舉薦你為荊州牧?」

  蔡瑁一臉我為你考慮的表情,道:「使君去了洛陽,朝廷定然不再見疑,那便不會有兵禍,而我做了荊州牧,待等琮兒長大,我還位於他,豈不是兩全其美?」

  蔡夫人聽著蔡瑁的話,心裡一合計,雙眼發亮,湊近一點,道:「夫君能答應嗎?他去洛陽,隨時可能會死。」

  「所以,一定是要我做荊州牧!」

  蔡瑁正色道:「有我在,朝廷定然不敢擅殺使君!」

  蔡夫人覺得更加合理了,心中盤算再三,忽然道:「還有一個,那劉琦還在,將來琮兒怕是不能順利繼位。」

  蔡瑁自信的嗤笑一聲,道:「二姐,你無需擔心,那劉琦我會料理。」

  蔡夫人頓時放下心來,道:「我這就去找他,你晚上留下吃飯。」

  「好!」蔡瑁心裡大喜過望,面上不變的點頭。

  蔡夫人招過婢女,安排晚宴,同時在心裡想著怎麼勸說劉表了,畢竟去洛陽太過危險,沒有足夠的理由,劉表不會答應。

  不大的蔡府,在巨大的威脅面前,人心惶惶,人心各異。

  對於荊州牧劉表來說,無疑是最煎熬的。

  他在涼亭里苦思半天,還沒有個『良策』,晚上他寵愛的夫人,又給他來了一大棒,敲的他暈暈乎乎,更加手足無措,不知所以。

  第二天一早,劉表滿臉枯槁,雙眼凹陷的來到中庭,淡淡的看了眼蔡瑁,強忍著疲憊,道:「子柔,可有對策?」

  蔡瑁將劉表的神情盡收眼底,故作什麼都不知道的一臉思忖狀。

  他太了解劉表,最多再須兩三天,劉表一定會答應他二姐的!

  蒯越恭恭敬敬的道:「使君,現在唯一對策,還是以拖待變。」

  朝廷限令他今天必須啟程,還怎麼拖?

  劉表沒有說出口,又看了眼蔡瑁與鄧濟,心裡越發無奈。

  劉表不說話,蒯越,蔡瑁,鄧濟就更不敢說。

  好半晌,劉表強打精神,勉強一笑,道:「蔡瑁,你帶一萬人,支援江夏,鄧濟,你帶一萬人去南陽,不得有失。」

  蒯良一驚,這是要跟朝廷硬拼了?

  蔡瑁更加坐不住了,急忙道:「使君,朝廷在江夏可是有五萬大軍,只派一萬,怕是不夠吧?再說了,若是再支援南陽,襄陽就無兵可守了,使君三思。」

  荊州地廣人稀,加上劉表修『仁德』之名,始終堅持精兵簡政,寵絡人心,是以荊州的兵力,滿打滿算不過五萬人。

  除了江夏與南陽外,其他各郡也需要鎮守,將襄陽的兩萬抽調而走,襄陽可就空了!

  劉表何嘗不知,但他還能有什麼辦法?

  總不能眼睜睜的看著朝廷輕輕鬆鬆的拿下江夏,拿下南陽,大軍殺入襄陽,取他人頭吧?

  「報!」

  突然間,門外響起急切的大喊聲,繼而是腳步,一個傳令兵手舉著急信衝進來,單膝跪地的道:「啟稟使君,江夏郡急報,江夏太守,大開城門,迎豫州將軍劉備進城了!」

  話音落下,中庭之內,落針可聞。

  劉表臉色蒼白,渾身哆嗦。

  蔡瑁雙眼大睜,一臉不可置信,看著那傳令兵,嘴邊張了又張,卻一點聲音沒有發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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