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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2章 人不如故

2024-09-17 15:59:42 作者: 暮色長亭
  第562章 人不如故

  袁紹緊鑼密鼓的準備親征交趾,與士燮決戰,而這會兒劉辯已經出現在潁川郡。

  盧毓,楊修,陳群陪著劉辯,正在街道上走著。

  盧毓在劉辯身旁,神情滿是憂慮,道:「陛下,潁川郡為賊肆掠多年,世家逃難而走、庶民要麼從賊,要麼死於戰亂,要麼成了流民……臣履任潁川太守以來,一直全力安民,經過臣等近一年的摸排,潁川郡的人口,可能不足五十萬。」

  劉辯微微點頭,並沒有說話。

  潁川郡從黃巾以來,或者更早便已經亂作一團,後來幾乎沒有消停好,滿打滿算太平時間不足兩年。

  但一個偌大的郡,曾經人文盛達之地,而今破敗不堪,連五十萬人都不到,足以說明戰亂的可怕。

  陳群在一旁,連忙接話道:「陛下,臣聽聞,丞相以及荀僕射等人,已經準備將族人遷回祖地。不止是他們,諸多避難而出的士族、庶民都在逐漸回歸,想來,用不了多久潁川郡就能恢復往日盛況。」

  劉辯對這話不置可否,恢復人口,需要的太平,是時間,而不是從別處牽來。

  楊修沒有說話,他一直看不上陳群,聽了他的話,更覺可笑。

  荀氏避難在冀州,從冀州遷回來,潁川人口增加,冀州呢?

  沒有一點格局!

  楊修暗自腹誹,剛想應和劉辯說幾句,盧毓又開口了,道:「陛下,目前,郡中大族也缺少僕從、佃農,眾多田畝荒廢。臣等正在與各大族商議,群策群力,集中力量開墾一些荒地,安置流民。大部分士族都答應了,並且答應了將佃租維持在三十收一,免費提供糧種,耕具……對於耕牛,臣等考慮,由官府蓄養,然後租借給十戶到三十戶,前三年免費,後面再收取租金……」

  劉辯踱著步子,聽著盧毓的話,深為滿意的笑著道:「你能實實在在的做事,朕很高興。你這些做法很好,要儘快摸索一出可行的辦法來,而後上報尚書台,儘快推廣。連年戰亂,百姓厄需安穩,朝廷要做的,就是給百姓創造這個環境。」

  說著,回頭看了一眼陳群與楊修,笑容更多了一些,道:「你們能夠團結一致,沒有爭鬥,這一點非常好。要把心事用在安民上,攀高踩低,結黨營私,排除異己,相互攻訐,惡意壞事……這些劣行,朕在潁川沒有看到。」

  這句話一落,盧毓沒有什麼,楊修,陳群不自覺的躬身,面色發緊。

  要是沒有爭鬥,那是不可能的。

  他們一個代表了『潁川黨』,一個代表了『楊黨』,明里暗裡的爭是不可避免的,只不過都十分克制,沒有鬧出事情來,也沒有鬧得顏面受損的事出來。

  可以說,潁川現在的情形,與朝廷極其相似,『潁川黨』與『楊黨』保持著『斗而不破』的局面,大家表面上都是一團和氣,在各種事情上的爭執也十分謹慎,相互遷就,互相妥協。

  這也是劉辯再三敲打的結果。

  劉辯走著,來到了一處茶館,徑直在外棚坐下,同時招呼三人,道:「你們都坐,朕有點事要問你們。」

  盧毓,楊修,陳群三人齊齊神情微變,拘謹小心的應著,在小桌上坐下。

  皇甫堅長上前,與迎出來的小二交涉,使得劉辯四人無人打擾。

  「兗州那邊再次翻出了所謂『曹操屠三城』一事,」


  劉辯開門見山,道:「說是曹洪藉機殺害庶民,侵奪民田,還有說是,他與一些叛逆有交通,現在樣子到了刑曹。刑曹說他們無權調查曹洪,認為應該移交給御史台,御史台推諉說,涉及大司馬,應該秉旨意而行,沒有旨意,他們無權查案。你們怎麼看?」

  盧毓,楊修,陳群三人躬身低頭,仿佛沒有聽到一般,誰都沒有開口。

  皇甫堅長站在劉辯邊上,將三人表情盡收眼底,從懷裡掏出一個蘋果,無聲的啃起來。

  盧毓是盧植之子,盧植在臨終前的一段時間,對曹操進行了大力培養,幾乎告訴天下人,要將曹操培養成他的接班人。

  盧植過世後,盧毓尚幼,曹操以『義子』的身份主持了盧植的喪事,因此與盧家關係密切。

  盧毓將曹操當做了『兄長』,這些年來,兩人十分親密。

  楊修作為楊彪的獨子,『楊黨』的默認下一代領袖,對於曹操的心態的是複雜的。既知道曹操對大漢朝國祚來說是『奸邪』,可又覺得他是制衡『潁川黨』的重要幫手,因此態度曖昧。

  而陳群作為『潁川黨』一員,耳濡目染,將曹操定位在了『國之大賊』上,與『潁川黨』諸多大佬一樣,希望儘早剷除。

  但因為要顧忌劉辯,這些複雜的情緒,只能藏在心底,不敢抬到桌面上。

  是以,三人不約而同的沉默了。

  這時,小二端來了茶,皇甫堅長連忙含著蘋果,接過盤子,挨個將茶杯放好,盤子遞給小二,揮了揮手。

  小二一走,劉辯看了眼渾濁的茶水,沒有喝的欲望,微笑著看著三人道:「直言無妨。」

  陳群,楊修悄悄抬頭,目光落在盧毓身上。

  天下誰不知道,盧毓是當今陛下的心腹,盧植病逝後,一直帶在身邊,養在宮裡。

  盧毓收到了兩個臂膀的目光,慢慢抬起頭,道:「陛下,臣以為,曹洪是曹洪,大司馬是大司馬,不可混做一談。」

  劉辯道:「你的意思,只查曹洪,點到為止?」

  盧毓目光微凝,輕輕低頭,道:「是。」

  劉辯神色沉吟,道:「不失為一個辦法,只是,能收的住嗎?」

  盧毓,陳群,楊修三人不接話了,各自思索。

  曹洪是曹操的堂弟,多年以來一直追隨曹操南征北戰,功勞無數。

  這種關係,查了曹洪,能不牽扯到曹操嗎?再者說,背後的那些勢力,會允許止步於曹洪?

  一旦牽連出更多的人,更多的事,曹操即便自身再乾淨,也得落個『御下不嚴』之過,大司馬的位置是坐不得了。

  「長文,你說說。」劉辯似自語了一句,看向楊修道。

  陳群聽到劉辯叫他的字,心裡一驚,連忙道:「陛下,臣聽說,那曹洪已經認罪了,只要……結案便可了。」

  說到最後,楊修的聲音小了一些。

  倒不是『潁川黨』的身份,而是即便曹洪認罪,朝野不會輕易罷手。

  這一次曹洪『事發』是偶然的,可朝野不會放過這個偶然。朝野對於曹操敵視的人大有人在,尤其是曹操還曾『挾太子兵進洛陽』,這就加劇了朝野對曹操的『敵意』。

  「德祖。」劉辯微笑著向陳群。

  楊修相對從容一點,曹操的去留,對他沒有什麼影響,他的老恩師也沒有什麼示下,還是認認真真的思索,道:「陛下,既然是大司馬帳下的武將犯事,或許交給大司馬處置,方能堵住悠悠之口。」

  劉辯不置可否,將手裡摺扇放到桌上,端起桌上渾濁的茶,輕輕晃悠。

  盧毓,楊修,陳群三人,基本上代表了洛陽城裡的『帝黨』、『潁川黨』、『楊黨』,也就是朝野的基本態度了。

  他們三人模稜兩可,那洛陽城裡顯然沒有統一的態度。

  「二公子?」劉辯忽然淡淡道。

  啃著蘋果的皇甫堅長咽了一口,想著曹洪的複雜身份,滿不在乎的道:「陛下,其實也簡單,讓三法司處置,給大司馬記個過,慢慢就過去了。」

  盧毓神色不動,心裡搖頭。

  陛下已經強行庇護曹操太多次了,到了朝野可接受的極限,要是再來一次,朝野不會再買帳,將引起劇烈反彈。

  那時,非但不能解決這件事,還會如烈火烹油,激起更大的反彈,將曹操拉進去。

  劉辯轉頭看著皇甫堅長,道:「伱就沒有一句有用的。給朕來個蘋果。」

  皇甫堅長眨了眨眼,看著手裡只剩一半的蘋果,道:「陛下,只剩這個了。」

  劉辯沒好氣擺了擺手,向著陳群,道:「尚書台什麼意見?」

  陳群立即道:「下官不知。」

  劉辯放下茶杯,看著楊修,道:「你也不知道?」

  陳群是『潁川黨』,而楊修是『楊黨』,問的自然是王朗的態度。

  「臣不知。」楊修硬著頭皮道。他不是不知道,而是不能說。

  劉辯抬頭看向頭頂的大太陽,手裡喝不下去的茶水,桌上不能扇的扇子,眉宇間有些煩躁,道:「這鬼天氣,熱死個人。二公子,哪裡涼快,咱們避暑去。」

  盧毓跟隨劉辯多年,知道這是他發現情緒的方式,心裡想著,怎麼為劉辯分憂,穩妥的解決這件事。

  皇甫堅長就更不當真了,道:「陛下,要不,去冀州吧,那邊的鹽場據說現在很漂亮。」

  劉辯眉頭挑了挑,繼而目光悠遠起來。

  皇甫堅長是有廢話的性子,可在劉辯面前,不會無緣無故的突然提及冀州鹽場。

  盧毓嘴角動了動,欲言又止。

  陳群,楊修則還沒有察覺,低著頭,心裡想著皇帝陛下不會真的躲著不回洛陽吧。

  盧毓看著沉思的劉辯,心裡慌的厲害。

  冀州鹽場涉及的太多,太大了,據他所知,曹操以及帳下謀士、武將或多或少都有涉入,一旦這個蓋子被揭開,那可比曹洪那點事嚴重的多。

  劉辯沉吟再三,道:「田豐還在彭城嗎?」

  皇甫堅長抬頭看了看天,道:「根據時間算,還在,韓斌趕過去了,正在整頓漕運的事,一時半會兒估計抽不了身。」

  劉辯心裡想著處理這件事的合適人選,這個要麼足夠服眾,要麼無懼無畏。

  朝廷內外想了個遍,劉辯也沒找到合適的。

  又看了眼身前的三人,劉辯起身道:「先回京吧。」


  盧毓看得出來,劉辯沒有想好怎麼處置,連忙跟上,低聲道:「陛下。」

  劉辯腳步不停,皇甫堅長突然快步,插在了楊修,陳群身前。

  兩人腳步一頓,明白了,停下來,目送著盧毓與劉辯的背影,悄悄對視一眼,各有異色,不知道心裡在想什麼。

  拉開一段距離,盧毓這才放開一點,道:「陛下,這個案子,臣以為,最好還是以普通刑案結案。」

  劉辯摺扇在胸前扇著,感覺著頭上的汗,輕吐一口氣濁氣,道:「朕何嘗不知,只是他們未必願意。為了曹操,朕將丞相,將朝野得罪了個遍。再來一次,朕與尚書台就要離心離德了。」

  盧毓知道劉辯的難處,躬著身,低聲道:「陛下,那便讓刑曹去辦。」

  劉辯回頭看向他,道:「許攸?他能收的住手?」

  盧毓道:「臣以為,許尚書能頂得住壓力。」

  劉辯停住腳,看著盧毓,道:「許攸聽話,朕知道,要他強行結案不難。他有能力,阻擋朝野的見縫插針?」

  這件事的難點,就在於朝野不會輕易放過曹洪、曹操,一定會想盡辦法,用盡手段擴大事態。

  許攸這邊結案,那邊又扯出其他事情,非但結不了案,還得將刑曹,廷尉府拖進去。

  真要是鬧出這樣一出,那事態就真的難以收拾了。

  盧毓看著劉辯,微微低頭,若有所指的道:「陛下,朝野之中,論對大司……對曹洪一案最清楚的,莫過於刑曹的許尚書,也唯有他能順利結案。」

  劉辯眉頭一挑,倒是沒有想到這一層。

  許攸之前針對過曹操一次,將曹操老底都查了個遍,單是他爆出來的,就驚呆了無數人。

  劉辯想通了,忍不住笑起來,拍著盧毓的肩膀,道:「鍛鍊兩年,朕就調你回京。」

  盧毓躬著身,道:「無論在何處,臣伏願為陛下分憂。」

  劉辯看著他,輕輕點頭,道:「都說衣不如新人不如故,果真如此。走,陪朕走一會兒,說說你信里沒說的事。」

  「是。」盧毓應著,陪在劉辯身後側,說著來潁川郡後的大小事。

  不遠處的馬車不遠不近的跟著,皇甫堅長招呼了陳群與楊修一聲,快步追了上去。

  三天後,尚書台。

  荀彧召集了三法司在京的官員,外加一個吏曹尚書王朗議事。

  好半天,荀彧合上手裡的文書,道:「各項事情便這樣,按照計劃執行。現在說說,曹洪一事,拖延太久了,吏曹怎麼說?」

  王朗神色不動,頗有些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姿態,道:「吏曹並無意見,不論是三法司還是大司馬府,都有權處置,全看丞相決斷。」

  荀彧直接轉向許攸,道:「刑曹還是覺得,要三司會審嗎?」

  三司會審與刑曹查處,規格上不一樣,針對的對象也不一樣。

  許攸自然不想接這個燙手山芋,一個曹洪要是能搬到曹操,曹操倒了幾百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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