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覺淺心中這麼想著，慢慢地朝著窗戶邊走去。
可走過去之後，才發現，李君衍不僅沒睡，甚至還在認認真真地雕刻神女像。
這個神女像是要放在長安的神女祠中的。
神女祠已經建造得差不多了，等神女像放上去，選個吉日就行了。
李君衍表情認真，手上動作小心翼翼，力求完美，不出任何錯。
就連髮絲，都被他雕刻得根根分明。
神女像大部分都要已經完成，現在只剩下一些細節。
可細節恰恰才是最不好雕刻的部分，必須細心再細心。
有一個地方出錯，整個神女像都不能要了。
好在雕刻的人是李君衍。
他不是第一次雕刻了，說是熟能生巧也不為過。
桑覺淺盯著李君衍看了好一會兒，最終還是沒打擾他，轉身上樓洗漱換衣服。
等桑覺淺再次下來，已經是一點多了。
李君衍也已經放下了工具，正認真地端詳神女像。
神女像，完工了！
次日，神女像就被送到了神女祠，蓋上了紅布。
又用了兩天，完善各種細節，做各種準備工作。
再過一天，神女祠就要舉行祭祀大典。
時間上有些急，但這裡是長安，有的是能工巧匠，還有禮部安排各種事宜，還是將一切都準備得十分齊全。
皇帝的身體經過這十天的休養，已經好了一些。
但毒入肺腑，不是那麼好清除的，再加上皇帝上了年紀，這麼多年也不注重鍛鍊身體，騎射更是不行，身體本就不怎麼健康，這下更是垮了。
所謂的好了一些，也只是相對而言。
至少他的臉色不再那麼灰敗，也能處理一些政務了。
只是他無法握筆寫字，只能讓年僅十二歲的幼子代替他寫字，他在旁邊述說。
一同在旁地，還有皇帝最信任的恆親王和另外兩位大臣。
朝堂上下也都知道皇帝的身體情況，對此也沒有任何的異議。
只是當皇帝堅持要出宮祭祀神女時，被百官跪求，攔著他不讓他去，讓他保重龍體。
百官是擔心皇帝的身體，不想他太過奔波勞累。
萬一身體惡化，毒性爆發，很有可能會要了他的命。
百官自認為出發點是好的，可皇帝卻根本不這麼認為。
皇帝一心認為現在能救他老命的只有神女，百官攔著不讓他祭祀神女，就是想讓他死，這讓皇帝為之暴怒。
暴怒之下的荒地，一連下旨砍了幾個人，這才讓百官不再堅持己見。
他們雖然擔心皇帝的安危，可更害怕被砍了腦袋。
既然皇帝自己堅持要去，那他們這些當臣子的，也就只能聽之任之了！
只是百官雖然不說，心中卻已經暗暗打量起了剩下的皇子，到底誰有繼位的可能，要不要率先站隊。
皇帝並不知道大臣們心中都在想什麼，他在宮人的伺候下，換上了莊嚴肅穆的朝服後，又被宮人抬著前往神女祠。
皇帝出行，又是剛經歷過謀反的皇帝出行，現在就如同是驚弓之鳥。
出宮祭祀，帶足了侍衛，將皇帝身邊圍得水泄不通。
每個參加祭典的大臣，都經過了層層檢查，確定沒什麼問題後，這才能進神女祠。
神女祠的前後左右以及院牆上和屋頂上，都站滿了人，保證一直蒼蠅都別想進出。
皇帝原本是想自己親自主持祭祀大典的，可是他的身體條件不允許，站起來都需要兩個人攙扶著，根本就是有心無力
即便再怎麼心有不甘，還是只能將這件事兒交給李君衍。
李君衍對於這種事情，早就已經駕輕就熟。
前面的儀式結束後，李君衍走到神女像邊上，掀開了上面的紅布。
隨著紅布被掀開，神女像也展露在了眾人的面前。
皇帝貪婪地盯著神女像看，眼中閃著讓人無法忽視的光芒。
「神女！」
皇帝喃喃出聲，沒人知道他心中在想什麼。
聽到皇帝的聲音，桑覺淺眉頭微微皺了起來。
這皇帝，怎麼總給她一種別有所圖的感覺？
但想想這皇帝現在的身體情況，桑覺淺也就釋然了。
皇帝當然是別有所圖的，且圖謀的還是能活著的更久。
甚至，桑覺淺都能從皇帝的一言一行上，感受到他的拘謹和乞求。
只可惜，不管他如何地虔誠，如何地乞求，如何地卑微，都沒有用。
她沒能力救他，也從來沒想過要救他。
老皇帝在兩個身強力壯的工攙扶下起了身，慢慢走到了供桌邊，將香插進了香爐里。
看著香菸裊裊升起，皇帝的心都跟著安定了不少。
「老三。」
李君衍往前走了幾步，靜靜地等著皇帝漸漸往下說。
「神女祠已經按照你的要求建好了，那下一步呢？」
李君衍挑起眉梢，奇怪地看著皇帝，「什麼下一步？」
還有下一步嗎？
他怎麼不知道？
皇帝的面色這一瞬間變得十分的難看，「老三，你這是什麼意思？之前朕就問過你，建造了神女祠，朕的毒是不是就能解了，你的回答是什麼？」
「我的回答是什麼？」李君衍皺起眉頭，認認真真地想過，「我應該沒給出個回答，不過現在回答也不晚。
你身上的毒，神女解不了，這也不是神女會管的事情。」
皇帝的眼睛瞪大，「這不是神女會管的事情？那神女會管什麼事兒？」
這天下還有什麼事兒是比他這個當皇帝的安全更重要的嗎？
皇帝自己自然是認為沒有的，但別人卻根本不這樣覺得。
李君衍站著了身體，脊背挺得筆直，說話也鏗鏘有力，「神女只會管百姓有什麼需要，怎樣才能讓百姓過上好日子。」
皇帝愣了一瞬，但很快就惱怒起來，「只有一個好皇帝，才能讓天下百姓過上好日子。」
聞言，李君衍沒再說話，只是靜靜地看著皇帝。
就這麼靜靜地看著什麼話都不用說，但是意思已經很明顯了。
你是一個好皇帝嗎？
答案是顯而易見的。
被李君衍用這樣的眼神看著，皇帝頓時惱怒起來，原本有些蒼白的臉色，也因為太多憤怒，而變得過於紅潤。
剛開始的時候還只是呼吸急促，但很快就劇烈地咳嗽了起來。
皇帝的動靜，很快就吸引了在場其他人的注意力，紛紛朝著這邊看了過來。
「皇上，皇上您怎麼了！」
「皇上，您沒事兒吧？」
「太醫！太醫人呢！」
「趕緊讓太醫過來看看！」
一群人驚慌失措的喊著，更是亂成了一團。
李君衍並沒有上前，而是在眾人圍上來的時候，悄無聲息地退到了無人的角落裡。
「老三，你還真的是讓我刮目相看。」
是大皇子的聲音。
李君衍轉頭看去，正對上大皇子看過來的視線。
「大哥也讓我刮目相看。皇上出了事兒，怎麼不過去詢問一下？這可是表現的好時候。」
大皇子皮笑肉不笑，「這對別人來說，的確是表現的好時候，可對我來說，是嗎？」
這麼多年來，所有人都知道他和太子同氣連枝，是太子一黨。
要不是太子犯事兒的時候，他剛好在府中，後來經過一番徹查，也證明他和太子的謀逆沒有任何關係，說不定他現在也已經曝屍荒野了。
「父皇沒有處置我，只是因為沒有一個名正言順的理由，並不代表他待見我。
我這個時候往前湊，那豈不是嫌自己的命太長嗎？」
李君衍面露驚訝，「原來這裡面還有這麼多的事情嗎？我都不知道，還好你告訴我。」
大皇子，「......」
大皇子面露無語。
好一會兒後，大皇子才再次開口，「老三，咱們現在的處境其實是差不多的，何必互相為難呢？
咱們兩個聯手，先好好地活下去不好嗎？之後在想其他啊！」
「不用聯手，我也能活得好好的。」李君衍一本正經道，「若是真的和你聯手，那才是與虎謀皮，活不長久。」
李君衍這話說得十分的不客氣，大皇子聽完，徹底的忍不住了，「老三，你現在不和我合作，以後你不要後悔！」
「不會的，大哥你放心。」
大皇子又被噎了一下，狠狠地瞪了一眼李君衍之後，這才轉身離開。
此時，太醫已經到了皇帝身邊，給皇帝診治了一番。
施針的同時，也餵了幾個特意做出來的藥丸。
這一系列的操作下來，皇帝雖然那沒有什麼更大好轉，但至少不像是剛剛那樣，隨時都要咽氣了。
緩過來的皇帝，視線在大殿內巡視，最後落在李君衍的身上，「老三，你現在就收拾東西，回你的封地去。
至於其他州府的神女祠，也都在建造當中，回去之後，立即將所需要的神女像都雕刻出來，朕會派人運送。
至於以後，沒有召見，不許離開你的封地。
若你敢偷偷離開，一經發現，立即嚴懲！」
眾大臣聽到皇帝這一系列的命令，只覺得無比的奇怪。
怎麼回事兒？
怎麼突然就要讓宸王回封地？
就算要走，也不用如此匆忙啊！
哪有立即就讓人動身的道理？
一眾大臣還在震驚當中時，李君衍已經行了一個禮，「是。」
只留下了這麼一個字，李君衍轉身就離開了。
他早就已經想回去了！
回去就能見他的淺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