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景墨問道:「現在,葉朝明受了這麼重的傷,難道,不能保釋出來嗎?」
「很難。」
慕司沉嘆息道:「法院那邊已經立案了,現在頂多推遲開庭時間,但絕不會容許把葉朝明保釋出來。」
葉佳禾早就知道,會是這樣的結果了。
汪柔這次被葉朝明撞傷了,腿又不能再跳舞了,怎麼可能會輕易放過葉朝明?
陸景墨哪怕權勢再大,也大不過法律。
他幫她的,已經夠多了。
葉佳禾心裡已經下定了決心。
只是現在她還在等葉朝明的手術情況,並沒有心思跟陸景墨說他們的事情。
幾小時之後,葉朝明終於被護士從手術室推了出來。
這是葉佳禾在父親入獄之後,第一次看到他。
「爸!」
她撲到了床邊,卻被警察拉開。
葉朝明麻醉還沒醒,可鬢角卻花白,短短半個多月,他似乎老了十歲。
葉佳禾心疼的不能自已,她懇求道:「警察同志,求你們,再讓我看看我爸爸。求你們了!」
警察公事公辦的道:「剛才醫生說了,手術很成功,如果再有什麼事,我們會通知你的。」
說完,他們將葉佳禾攔在了門外。
可此時,葉佳禾早已失去了理智,恨不得硬闖。
「佳禾!」
陸景墨抱住她,將她往回拖,「你冷靜點。你爸爸還沒醒,你現在就算進去,又能跟他說什麼呢?」
葉佳禾歇斯底里的道:「你看到了嗎?我爸爸的臉上多了好多皺紋,他的頭髮全白了!他的身上都是紗布,他傷的那麼重,我卻不能守著他,我怎麼能放心?你別攔我,我要去見我爸爸。我要……」
話還未說完,她就這麼暈了過去。
陸景墨嚇了一跳,立刻抱起她,叫道:「醫生!醫生!」
……
最終,醫生診斷葉佳禾是因為情緒激動,才昏倒的。
為了讓葉佳禾遠離這個導致她情緒不穩定的因素,陸景墨在她昏迷之時,就將她帶回了家。
葉佳禾醒來之後,第一件事就是要去見葉朝明。
陸景墨攔住她,嚴肅的道:「不要再鬧了!葉佳禾,你不是小孩子了,你該知道,這麼鬧下去,是沒有用的。現在,你該做的是冷靜下來,繼續想辦法救你爸爸。」
「還有辦法嗎?」
葉佳禾無力的笑了笑,望著他道:「像你和慕司沉這樣有能力又有人脈的人,都沒有辦法把我爸爸救出來。還能有什麼辦法?」
陸景墨被她堵的啞口無言。
的確,現在看來,是沒什麼辦法了。
他剛才,也只是想穩住葉佳禾而已。
兩人都在沉默著,空氣像是凝滯了一般,令人無端心慌。
良久,陸景墨緩緩的說:「佳禾,其實,無論因為什麼原因,我們都知道,你爸爸撞了汪柔,犯了罪。是嗎?」
葉佳禾愣住,不可思議的望著他,道:「你什麼意思?你到底想說什麼?」
儘管陸景墨覺得難以啟齒,但還是開了口:「既然犯了罪,傷了人,是不是該認罪伏法?佳禾,我知道你心疼你爸爸,但是汪柔呢?她兩條腿粉碎性骨折,哪怕恢復之後,也不可能再跳舞了。她這輩子的事業,就是舞蹈,但因為你爸爸的過錯,她再也沒有站在舞台上的可能了。」
他的話像一塊石頭,堵在葉佳禾心口。
所以,他還是心疼汪柔的。
他也覺得,他爸爸該坐牢,一切,都是他爸爸罪有應得!
陸景墨見她不說話,還以為自己說服了她,便繼續道:「你要知道,你爸爸當時朝汪柔撞過去的時候,是汪柔命大,才撞斷了她的腿。如果當時她沒有及時躲開,可能她的命,都沒有了。」
聽著他口口聲聲為汪柔說話,葉佳禾是那麼難受,卻又無從辯駁。
她清澈的眸底含著眼淚,搖了搖頭,道:「是,我爸爸錯了,但他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我。不論他做錯了什麼,他都是我爸爸,我都必須要救他。」
陸景墨見她如此固執,語氣冷了幾分,問:「可是你有辦法嗎?你有辦法對抗法律嗎?」
葉佳禾心如死灰,平靜的開口:「慕律師說,只要求得汪柔的諒解,只要她撤訴,這件事就可以私了。我爸爸他……就不用坐牢了。陸景墨,我求你,幫幫我,好嗎?」
「我怎麼幫?跟你離婚?」
陸景墨突然站起身,脖子的青筋都暴露出來,沖她吼道:「你把我當做什麼?你把我們的婚姻當做了什麼?把我讓給汪柔,做個順水人情,用來交換你爸爸的自由?」
葉佳禾失聲痛哭,突然跪在他面前,懇求道:「拜託你,跟我離婚吧!也許我們從一開始就是錯誤的。我一開始,就該把這個位置讓給汪柔,就不會發生後面這麼多事情了。」
陸景墨整個人僵硬的站在原地,他低頭望著跪在地上,苦苦哀求他離婚的女人。
她也曾巧笑嫣然的在他懷裡說愛他;她也曾費盡心力的織圍巾溫暖他;她也曾默默的愛著他,愛了那麼多年。
但是現在,她卻親口求他,跪下求他,讓他跟她離婚。
在她心裡,他永遠是可以毫不猶豫捨棄的那一個。
陸景墨覺得自己的眼睛漲的發痛。
冰冷的淚從他眼角滑下來,他仰頭,用力眨了眨眼睛。
記得上一次哭,還是在母親失蹤之後,那時候,他還是個孩子。
陸景墨冷聲開口,極力的壓抑著聲音里的顫抖,問:「你決定了嗎?葉佳禾,你真的決定了嗎?」
葉佳禾緊緊閉上眼睛,卻抑制不住失控的淚水。
她重重的點點頭,「是,我決定了!」
陸景墨伸手將她拉起來,此時的他,眼底已經恢復了一片清明之色。
他隱藏的很好,沒有讓葉佳禾看到他剛才落下的那滴淚。
陸景墨伸手,輕輕幫她擦著眼角的淚痕,柔聲道:「佳禾,這是我最後能為你做的事了。」
他每一個字都是那麼溫柔,卻又像鋒利的刀刃,將她的心割的四分五裂,痛的無法呼吸。
葉佳禾如鯁在喉,幾乎快要發不出聲音來,「不要再說了,求你……不要再說了。」
陸景墨深深的望著她很久,眸光透著一絲冷硬和決絕。
他無力的嘆了口氣,道:「以後,我們就沒有再見面的理由了,既然斷了,那就乾淨一點。不過,傻丫頭,以後你可要擦亮眼睛,找一個滿心只有你的人,千萬不要再傷心了。」
陸景墨從衣櫃裡,拿出她為他織的圍巾,道:「過來,幫我戴上。」
葉佳禾默默走過去,踮起腳尖,幫他將圍巾圍在了脖子上。
心,劇烈的顫抖著,極致的痛著。
陸景墨牽著她的手,低低的說:「走吧,再晚,民政局就下班了。」
既然決定了,那就不要再拖拖拉拉的了。
他知道,葉佳禾有多麼期待能將葉朝明救出來。
他也捨不得她傷心。
那麼,就只有成全她。
希望她能感受得到,他很愛她,真的很愛。
這一路上,葉佳禾和陸景墨誰也沒有說話。
他們甚至沒有開車,就這麼手牽著手,走了一小時。
他們都希望這條路能長一些,再長一些。
可是,每條路,都有一個終點。
他們的終點,已經到了。
……
離婚的手續很快就辦好了。
葉佳禾望著手裡的小紅本,自嘲的笑了,「我一直以為離婚的本子是綠色的,沒想到,也是紅色的。」
陸景墨深深的蹙起眉頭,沒有說話。
他默默將那個離婚證收進口袋,對她道:「明天肖明會將房產過戶協議,還有一些財產公證給你送過去。」
葉佳禾搖了搖頭,道:「我什麼都不要。」
「你必須要。」
陸景墨擔憂的望著她,道:「像你這麼傻的女人,不用點錢來傍身,日後被人騙賣了,都不知道!還有,以後好好學習,不要再去什麼亂七八糟的奶茶店打工了。知道嗎?」
聽著他一字一句的叮囑,葉佳禾的心快要痛到扭曲。
「再見。」
葉佳禾淡淡的吐出兩個字。
轉身之後,已淚如雨下。
……
三天後。
警局那邊通知葉佳禾給葉朝明辦理手續,說是受害人主動撤訴,並且已經出了諒解書。
葉佳禾立刻趕去了醫院。
她終於,可以和父親見面了,沒有人再會阻攔她。
「爸。」
葉佳禾輕輕靠在葉朝明肩頭,不敢壓著他的傷口,輕聲道:「您不會再有事了,您再也不用進去那種暗無天日的地方了。」
葉朝明身體還很虛弱,可眼神卻異常清醒,他問:「你是不是答應了那女人什麼條件?不然,她怎麼會輕易放過我?」
葉佳禾垂著眸子,苦澀的說:「嗯,我跟陸景墨離婚了。」
「什……什麼?」
葉朝明震驚的看著她,問:「這麼大的事,你怎麼能這麼武斷呢?佳禾,是不是那女人逼你的?你告訴我!」
葉佳禾搖了搖頭,道:「無論是不是她逼迫我的,這都不重要了。但是您能不能答應我,不要再做像這次一樣的傻事了。不管怎樣,都是不值得的!犯不著,把自己搭進去。」
葉朝明咬牙切齒地說:「不,佳禾,我是冤枉的!我是被陷害的!」
「爸!」葉佳禾無奈的說:「我知道您是為了我才做這種事,我不會怪您的。您撞汪柔的證據都擺在那裡……我們以後,不要再提了,好不好?」
葉朝明的情緒突然激動起來,「就連你也不相信我?我真的是被冤枉的!我懷疑司機早就被汪柔給收買了,從他向我借錢的那一刻起,我就落入了他們的圈套。」
葉佳禾這才警惕起來。
她相信,父親是不會騙她的。
「爸,您說的是真的嗎?」
葉佳禾疑惑地說:「但是之前慕律師查過那個人的銀行流水,根本就沒有大額的轉帳記錄,除了您給他轉的那五萬塊。那汪柔到底是通過什麼手段,買通他的呢?」
況且,這樣的罪名要是真的成立了,那是殺人未遂,是要坐牢的。
那個司機這麼年輕,相當於一輩子都完了!
會有這麼傻的人,被人收買,將自己的一輩子都搭進去嗎?
葉朝明搖了搖頭,道:「我也想不明白,她到底是用了什麼辦法,讓我的司機對她言聽計從。但是佳禾,我雖然恨那女人破壞你的家庭,但我絕對做不出這樣傷天害理的事啊!」
葉佳禾聽著父親的話,只覺得渾身發抖,脊背上都滲出了密密麻麻的冷汗。
難道,汪柔把自己的雙腿和孩子都搭進去,就為了陷害父親,逼她跟陸景墨離婚嗎?
如果真的是這樣,這女人,得多麼可怕啊!
葉佳禾沉思了良久,淡淡的開口道:「爸,我相信您是被誣陷的,哪怕從一開始,我就覺得您不會做出這種事。但是現在,我已經跟陸景墨離婚了,我就必須跟過去做個了斷。至於汪柔,她已經得到了她想得到的一切,我不想再跟這種人糾纏了。她就像一條毒蛇,如果我們抓著她不放,遲早會被她再反咬一口的。」
葉朝明痛心疾首的說:「你的不容易,爸都知道。這次你是為了救我,才跟陸景墨離婚的,爸就是覺得對不住你啊!我看得出來,你愛他,若是你不想離,那我們就想辦法,再把陸景墨給搶回來!那女人用盡心機,註定得不到好下場的。」
「不了,爸,您不要再為我操心這些。」
葉佳禾一邊削蘋果,一邊道:「我已經徹底放下了。如果愛情需要搶,那這份愛,未免也太累了。我不想讓自己這麼累,真的。」
……
陸氏集團。
陸景墨這些日子心情不好,集團上下都瀰漫著明顯的低氣壓。
肖明站在他辦公桌前,戰戰兢兢的道:「陸總,我今天去找了葉小姐,她拒絕了您的所有饋贈。而且……而且已經從別墅搬出去了,應該是回到了葉家。」
「她什麼都沒要?」
陸景墨懊惱和愧疚交織著,站起身想去找她,讓她收下這些東西。
可當他準備抬起步子時,又定住了腳步,坐克制的坐回位置上。
既然已經決定分開,他能做到的,也就只有不打擾她的生活了。
陸景墨讓肖明出去,自己十分疲憊的靠在椅背上,腦海中卻無法控制的浮現出葉佳禾的一切。
沒過多久,秘書敲門道:「陸總,您太太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