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長上前把徐麗拉回來,跟徐麗媽媽說:「徐麗媽媽,只要你同意徐麗繼續上學,學費的事情我來想辦法,我知道你們家困難,我可以跟教育局申請,免除徐麗的學費,也可以召集同學為你們捐款。」
「捐款?」徐麗媽媽眼神突然亮起來。
「對,大家都知道你們的家庭情況,徐麗爸爸沒有了,奶奶癱瘓在床,確實需要幫助,我們可以申請募捐。」校長扶了一下眼鏡說道。
徐麗媽媽這時就放開了徐麗的手,轉轉眼珠,做出一副軟弱造作的樣子說:「那要是,學校願意幫幫我們孤兒寡母,我肯定好好謝謝您校長。」
「妮子,快點給校長跪下,你能上學了。」徐麗被媽媽摁著就要給校長下跪。
校長趕緊扶起來說:「不要這樣,趕緊讓孩子去上課吧。」
徐麗媽媽訕訕的笑笑:「行,那妮子你趕緊上課去吧。」
徐麗將信將疑的看了媽媽一眼,看媽媽一臉慈愛的笑,似乎也不是看玩笑,就趕緊往教室跑去。
其它的學生也都散了。
徐麗媽媽湊到校長面前說:「校長,您可別忘了,捐款的事啊。」
校長無奈的點點頭,跟她擺了擺手,讓她趕緊出去。
看到程想,無奈的笑笑:「程老師來了?」
程想點頭回應。
「快去上課吧。」校長轉身走去,有些步履蹣跚。
今天四到六年級的課,程想選了一首《送別》。
大一點的孩子,確實比低年級的小屁孩要聽話。
很安靜,沒有喧鬧,學的也很認真。
周天行安靜的坐在下面,程想看他的時候,他總有些羞赧的低頭。
但這一刻,他坐在下面終於看到了周揚口中站在講台上閃閃發光的媽媽,他的大嫂。
程想注意到坐在床邊的徐麗,很安靜,眉眼之間帶著憂愁。
小姑娘眉眼清秀,就是有些瘦弱,怎麼會不憂愁呢?一個農村的女孩子,要得到多少偏愛才能一直讀書呢?
女孩不過是一個家庭的里陪襯品罷了,因為她們終歸是要嫁人的,培養的再好,也還是別人的。不如回家干點農活,或者做點小工補貼家用,將來找個人家嫁了,給男方要點彩禮,也是為弟弟留著。
這是時代的悲哀,在這個時代的農村,沒有人太在乎孩子的教育,即便你是仲永,也會被埋在黃土裡,逃脫不老面朝黃土背朝天的日子。
徐麗能遇到校長,已是幸運了。
程想也只是感嘆而已,這種大環境下,誰也無能為力。
果不其然,第二天校長召集所有的老師到學校,商量捐款的事情。
程想得到通知,也去了一趟學校。
這個年代,大家都過的緊衣縮食,恨不得一分錢掰成兩半花,誰捨得白給別人呢。
學校捐款也偶爾會有,有時候是上面安排下來的任務。
哪個英雄犧牲了,誰家重病了,要求大家捐款。
名目很多,但礙於領導的試壓,也只好象徵性的捐一捐,其實最後這些錢,交上去去了哪裡,誰也不知道。
校長坐在上面無可奈何的說:「徐麗的情況大家都知道,孩子學習很刻苦,很努力,今年考上鎮初中肯定沒問題,不能因為一點學費耽誤了孩子的前程,我建議大家都伸把手,幫幫孩子,回去也動員一下各班的學生,盡點綿薄之力,互幫互助也是咱們學校的優良傳統嘛,對吧?」
校長說的言辭懇切,大家都默不作聲。
校長又情真意切的說了一番話,然後自己站起來,往捐款箱裡放了10塊錢。
校長做了表率,大家也不好意思再推諉,辛老師先站起來捐了5塊。
其它的幾個老師也陸陸續續往捐款箱裡放錢。
但基本都是一塊,兩塊這樣。
程想看了一會,也站起來,往捐款箱放了兩塊錢。
剛要回座位,就聽到身後一個尖銳的女生說:「呦,這麼有錢,才捐兩塊錢?真夠小氣的。」
程想回頭一看,是一個矮個子的女老師,看起來20多歲的樣子,扎著兩個麻花辮,一臉不屑的看著程想。
「你是在說我嗎?」程想淡淡的問。
那女老師撇著嘴說:「對呀,你不是周家村養殖廠廠長的媳婦兒嗎?你們家那麼有錢,捐款咋不多出點?」
「我捐多少,跟你有什麼關係嗎?」程想一臉冷色的看著她。
「跟我當然沒關係,可是校長說了嗎,有錢多出,沒錢少出,你有錢為什麼不能多捐一點,摳摳搜搜的,發揚一下風格嘛,多點善心嘛」女老師摸著兩個辮子,一副仗義執言的樣子。
程想挑眉歪頭看著她說:「你覺得我該捐多少呢?」
女老師打量著程想:「光你這身衣服也值不少錢呢吧?你這麼有錢,最少也得捐10塊呀,人家辛老師都捐5塊呢。」
程想冷笑一聲:「你口氣這麼大,肯定不差錢啊,我看你剛才怎麼才捐了5毛錢啊?
你又憑什麼在這裡對我指手畫腳?我家是有錢,但都是辛苦掙來的,不是大風颳來的,
如果你家的錢是大風颳來的,你全捐了呀,我一定對你表示敬意。」
程想冷眼看著她,還想道德綁架我?小樣,懟不死你。
那個女老師被人揭了底,一下惱紅了臉,:「你.....你...」
校長走過來說:「好了,不要吵,都是大家的心意,無所謂多少了。」
女老師氣呼呼的甩著辮子走了出去。
校長讓各班班主任,回教室動員學生捐款。
其它老師也走了。
辛晨走到程想身邊說:「你別介意,那個張老師說話就是那樣。」
程想搖頭說:「無所謂,但是她好像對我惡意很大呀。」
辛晨笑笑說:「本來她帶班幾個班級的音樂課,多少有些補貼,你來了,搶了她的課,可能心裡有意見吧」
原來如此。
辛晨低笑一聲說:「我也以為你會捐很多。」
程想疑惑的問:「為什麼?」
辛晨一笑打趣說:「你有錢啊。」
程想莞爾,然後嘆口氣說:「徐麗確實值得同情,校長也值得支持,但是捐款這種事,也要看能不能真的幫得了受捐者。」
辛晨面色沉下來說:「校長昨天去教育局申請為徐麗減免學費,被教育局駁回了,他們說貧困的學生那麼多,一旦開了口子,就不好辦了。」
「那怎麼辦呢?這點捐款也起不上太大的作用啊。」程想問。
「校長很看好徐麗這個孩子,這個孩子語文方面很突出,尤其作文寫得非常好,校長一直覺得她是可造之材,我估計校長會自己掏錢承擔徐麗的學費吧」辛晨緩緩的說。
「哈?」程想沒想到校長居然這麼惜才,而且還是個女生。
「其實,我不捐,是因為我看都徐麗媽媽的重男輕女,而且她丈夫意外去世,是有賠償金的,她不可能沒錢給孩子交學費。
這些捐款,給了她媽媽,最後也是她弟弟的,根本不會用到徐麗的身上。」程想淡漠的開口。
辛晨認可的點頭,這話說的不錯,可是這是鄉下的陋習,外人很難改變也很難干涉。
程想伸伸懶腰說:「捐款嘛,捐是情分,不捐是本分,誰也不能強求對吧?」
辛老師笑著點頭。
門外,一個小女孩手裡拿著一摞作業本,面色鐵青,手指顫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