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靖難的記憶
看著朱高爔似乎還有些發愣的模樣，朱棣卻顯得很嚴肅：
「你的東西……到底是什麼？」
朱高爔回過神來，咧了咧嘴，將手中的絲絹地圖，小心地展開。
道衍看到絲絹地圖的時候，瞳孔微微收縮。
這是……輿圖？
而另一邊，朱棣看到這張「輿圖」時，內心的衝擊力，遠比身邊的道衍還要強大。
短暫的失語過後，他目光灼灼，視線定格在朱高爔身上，幾乎熾熱到要將他洞穿：
「《大明混一圖》？！你究竟是怎麼做到的？！」
說完後，朱棣突然反應過來：
「不對！你這究竟是真的，還是假的？」
朱高爔摸摸鼻子，很坦然：「假的。」
朱棣原本胸中激盪的氣息，頓時就滅了半茬。
假的啊……
等會……
朱棣眼神微變，和道衍對視一眼，這兩個深諳厚黑學的陰謀家，在此刻，都冒出了同一個想法：
假的又如何？
有的時候，假的就是真的，真的也可以是假的！
不過出于謹慎考慮，朱棣還是順嘴問了一句：
「那真的呢？」
對於這個結果，朱棣本來也沒怎麼抱有希望。
畢竟《大明混一圖》這種東西，老爺子肯定是留給新皇，也就是現在的太孫。
誰知道朱高爔聽到這話，卻睜大了眼睛：
「爹！你怎麼知道真的也在我手上？！」
這下輪到朱棣和道衍懵了。
尤其是深諳《大明混一圖》的價值和意義的朱棣，只覺得腦袋都有點暈。
不是！
這小子什麼情況？
真假兩幅《大明混一圖》……都在他的手上？！
朱棣突然站起身，背著手，來到朱高爔面前，然後繞著他走了好幾圈，左看看，右看看，目光似乎顯得有些探究。
旋即，他猛地俯身，將朱高爔給抱了起來。
還別說，這小胖子縱然經過了一個多月的長途跋涉，但是抱起來的時候，依然有一種沉甸甸的感覺。
不過朱棣不缺那點力氣，他看著朱高爔，忽然伸出手，一把捏住了朱高爔兩頰的肥膘。
朱高爔吃痛，一巴掌就拍掉了他的手，特別凶：
「你！干！啥！」
朱棣見狀，鬆了口氣：
「看來還是我兒子……」
朱高爔險些一口氣沒喘上來，差點嗆著。
但是還沒等他發作，朱棣就把朱高爔放下，自顧自地拿走《大明混一圖》，小心翼翼地鋪平展開，在放在石桌上之前，他還特地脫下大氅，墊在輿圖之下。
一邊看，朱棣眼中的精芒更甚。
朱高爔原本還有點氣，但是看到朱棣這副模樣以後，他咳嗽了一聲，突然不那麼生氣了。
他看著朱棣一副想要伸手，都不敢觸碰上面的絲線的模樣，一副滿不在乎的模樣：
「爹，我說你至於這樣嗎？不就是一幅輿圖嗎？」
朱棣聽到這話，揍孩子的衝動頓時又冒出來了。
他看了朱高爔一眼，想到這輿圖還是朱高爔帶來的，硬是把火氣給壓下去了：
「你懂什麼？這可是《大明混一圖》，大明開國以來，只此一份，可不是一般的輿圖能夠相提並論的。」
朱高爔小聲說了一句：
「可是那是假的……」
這蚊蠅似的聲音，朱棣一時半會沒有聽清楚。
此刻，他正在近距離觀摩著這幅輿圖，緩緩觀察著這精細的工藝，以及那準確到毫釐之間的邊界。
就在他心潮澎湃之時，朱棣也有心情應對朱高爔了。
他隨口問了一句：
「你剛剛說什麼？」
朱高爔露出平日裡一副欠兒登的模樣：
「我說！這幅《大明混一圖》是假的！」
朱棣沒吭聲了。
不知道為何，朱高爔此時明明穿著厚實的衣服，整個人裹得嚴嚴實實，但愣是在炭盆旁邊，打了一個寒顫。
有殺氣！
朱高爔眉頭一擰，察覺到不對之處，扭身就要往亭子外面跑。
但是下一刻，朱棣踏步上前，猛地揪住他的後衣領，皮笑肉不笑的，將他整個人顛了顛，跟顛小豬仔似的。
然後，朱棣就把手放在小豬仔的屁股上面，涼涼開口：
「說吧，想被怎麼抽？」
朱高爔「隱忍」地閉上了眼眸。
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
老爹曾經的所作所為，他朱高爔都記在心尖的小本本上。
他年等到他年富力強之時，他要讓老爹知道……
「啪！」
「啪啪啪！」
朱棣看到朱高爔那模樣，就知道這小子心中胡思亂想，指定沒憋什麼好屁。
但是出乎朱高爔意料的是，當巴掌打上來的時候，他意外的沒有感受到多少疼痛。
朱棣更像是走個流程似的，拍了拍屁股，就把朱高爔放下了。
朱高爔第一反應，竟然是有些奇怪。
老爹這次怎麼這麼敷衍他？
他理了理衣服，就見道衍和尚，面帶微笑：
「貧僧要恭喜王爺了。萬事俱備，只欠東風，大事可成。」
朱棣聽到這話，抬眸，眸光幽深地看向道衍和尚。
雖說他平日裡對於這個黑衣僧人，一口一個師傅，恭敬的很。
但是朱棣心底深刻地明白。
姚廣孝，也就是道衍和尚，這是一個瘋子。
但是姚廣孝並不是一個精神失常的人。
準確來說，姚廣孝可以稱得上是能臣。
但是能臣也分好幾種。
有治世之臣，有救世之臣，而姚廣孝並不是以上這兩種。
他屬於——亂世之臣。
他是個和尚，但是卻拜道士為師。
拜道士為師，不去學煉丹修道，卻專修陰陽術數。
他結交名士，胸懷兵甲，想要報國，但是等他出世的時候，亂世已然過去，根本沒有他的用武之地。
因此，早在洪武十八年的時候，姚廣孝盯上了朱棣，並跟隨他來到了北平。
朱棣本身也不是什麼純白無辜的貨色。
兩個陰謀家混在一塊，要說不同的，就是姚廣孝身無牽掛，他不求名利，整日對著朱棣念叨著造反，就為了實現心中的抱負。
但是朱棣不一樣。
他上有老，下有小。
造反這件事，若是只有朱棣一個人掉腦袋，他可能咬咬牙也就幹了。
但是他最小的孩子，也才像朱高爔這麼大，身後的北軍，更是伴隨他風裡來，雨里去的部下。
每一次沙場上的搏殺，死去的士卒，縱然朱棣早已見過千百個，但是也不能像後世史官一般，用寥寥幾個數字，輕易一筆帶過。
面對姚廣孝所言，朱棣淡聲開口：
「師傅所言，我知道。有了大明混一圖，就師出有名，有正統之說。再不濟……也可堵住天下悠悠眾口，以及後世史官筆下春秋。」
姚廣孝聽到朱棣的話語，並沒有顯得多少失望，而是再度微微一笑：
「但是王爺，您還漏算了一點。眼下，我們有大明混一圖，而且我們有……兩幅。」
朱棣似乎想到了什麼，抬眸，直視道衍。
道衍笑容依舊，語調從容，不緊不慢：
「有大明混一圖在手，殿下安全無虞，甚至可藉此離開應天，回到北平。就看王爺如何安排布局了。」
朱高爔聽到這裡，終於忍不住問了：
「爹，如果咱們回去的話，只有哥哥和娘嗎？」
朱棣正在思忖，就被朱高爔的話語打斷思路。
不過他也沒有惱，而是扯了扯小兒子的臉頰：
「你還想帶誰？咱們只是回家，又不是搬家。」
說著，朱棣突然像是想起什麼來了，眯著眼睛，扯著他的兩頰，威脅道：
「對了，你小子嘴巴也嚴實點。」
說著，朱棣看了朱高爔一眼，似乎有些遺憾，這小子還是自己的兒子，不能把他的嘴給徹底捂嚴實。
朱高爔接收到這一眼後，只覺得毛骨悚然，身上的汗毛仿佛都立起來了。
他討好地抱住朱棣的大腿，小聲道：
「爹……」
朱棣見他這樣，有點鬧心，也不知道這小子究竟會不會說漏嘴。
他蹲下身子，直視朱高爔，再三強調了幾遍，他才有些不放心地開口：
「我說得……你聽明白了嗎？」
朱高爔聽得想打哈欠，胡亂點了點頭：
「嗯嗯嗯……」
朱棣剛鬆開手，就看到這小子這副模樣，那種想要揍孩子的欲望又出現了。
但是朱高爔滑不溜秋的，見他撒手，登時就撒開腳丫子跑開了。
不過眨眼間的功夫，就一溜煙的沒了。
留下來的道衍和尚和朱棣兩人，對視了一眼，沒有說話，但是又默契地坐回原位。
兩人都知道，之前的計劃和打算，隨著朱高爔留下的《大明混一圖》都隨之打破了。
最重要的是……
朱棣看著手上的輿圖，有些氣悶。
憑什麼他手上的是假的，朱高爔小子手上的是真的！
連帶著他也想到了老爺子。
朱棣心中酸澀了一下。
老爺子還真是偏心。
不過……他有點明白老爺子的做法了。
他老爺子到底給朱高爔他們，留了一條後路。
等到夜深了。
朱高爔迷迷糊糊躺在床上，即將陷入夢境，他只覺得腦海中的回憶再度湧現出來。
伴隨著意識逐漸模糊，朱高爔猛然在夢中看見，二舅舅在老爹靖難後，被朱允炆殺害的一幕幕。
這一刻，朱高爔原本有些模糊的回憶，再度清晰起來。
他猛然睜開眼睛，看著床幔，陷入了沉思中……
老爹有自己的計劃，或許……他朱高爔也可以做些什麼？
再寫一點作為存稿，明天起得早一點。
今日更新完畢，寶寶們早點睡。
晚安。明天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