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 唉，優秀也是一種罪過啊
朱高爔到底是小孩子。
小孩子的思維總是跳躍的。
連帶著小孩子的情緒，也跟六月的天似的，說變就變。
等準備研究起明初版的「壓縮餅乾」時，人工、材料、石鎖都不成問題，但是在烘烤方面，朱高爔一行人，卻遇到了老大難的問題。
就好比現在。
莊頭裡的一大幫人，吭哧吭哧試驗了大半天，但是在烘烤完後，別說餅乾了，壓根就看不出穀物原本的色澤。
朱高爔對著眼前這塊「黑炭」摸了一把，滿手黑黢黢的玩意兒。
人群中就有個婦人出主意：
「少東家，要不咱們試試蒸那啥餅乾？」
朱高爔還沒說什麼呢，那邊就立刻有人反駁了。
「你出的什麼主意？少東家又不是去做什麼吃食買賣。知道這是什麼嗎？是軍糧！你要是蒸煮了，到時候揣懷裡，沒過幾天就發餿，到時候吃了生病，打了敗仗，你交代的起嗎？」
婦人聽完訕訕，一時半會還真不敢瞎出主意。
彭二也摸著後腦勺，看著這一塊黑炭餅乾發愁。
這看上去簡簡單單的軍糧，居然也有這麼多說法，還真不一般啊。
只是……
他瞅了一眼朱高爔，心中有些擔憂。
精通庶務的老百姓都解決不了的辦法，朱高爔能解決嗎？
朱高爔這會兒又開始搜素腦海中的記憶了。
還真別說。
這記憶裡面，雖然很多信息都是碎片化的，但是耐不住信息來源廣啊。
這不，這會兒朱高爔就摸索到一個叫作什么小視頻，上面有田園生活的記錄。
在這些信息中，有一個東西，成功引起了朱高爔的注意。
——麵包窯。
「窯？」
朱高爔嚎了一聲：
「蒯富，蒯富，你人呢？你會做窯嗎？」
蒯富是一早就跟著朱高爔的。
從一開始製造寶船模型，再到前往大同，設計土堡建築，偶爾在朱高爔的指導下改良農具。
而今現在又被朱高爔提溜到北平來，重新建造了一個莊子。
因為這個技術工種的問題，蒯富在莊子裡很是吃得開，也比較受人敬重。
而今一家老小都在身邊，吃飽穿暖，還被人尊敬。
蒯富私心裡覺得，眼下這日子，倒是比在金陵里的龍江寶船廠，還要舒服自在多。
只是眼下被朱高爔點到了名字，蒯富還是忍不住有一瞬間的無奈。
他其實本職是建造宮殿的！
結果自從在朱高爔手下幹活以後，先是造船，又是造土堡農具，眼下更是做什麼土窯。
一個專業對口的都沒有！
朱高爔懶得聽他廢話，直接手一揮：
「一百兩。你就說能不能幹吧！」
朱高爔這一百兩，可不是輕飄飄的一張寶鈔。
那都是真金白銀的！
蒯富臉上登時就露出一個笑容來：
「其實……殿下，也不是不能幹哈！就是我覺得，這土窯建了以後，效果應該不會太大。土窯是能烤制食物，但是溫度控制的精準度不行，再有就是受熱不均勻。除去這些，還有另外的一些缺陷……」
蒯富巴拉巴拉說了一堆。
每當他多說一分，蒯富臉上的笑容就垮下去一分。
因為他發現……
就算自己造了土窯，也不能幫朱高爔解決問題，更別說拿到一百兩銀子。
就在一大幫人都在思忖的時候，朱高爔不知道哪裡劃拉來一隻炭筆，問莊子裡的讀書人要了紙，開始在上面寫寫畫畫。
蒯富原本還沒有在意，但就在不經意的一瞥以後，他就不由自主地將腦袋湊過去。
這一看，他就入神了。
朱高爔在紙上勾勒的圖紙，看起來像是土窯，但是又和土窯有些不一樣。
比起灰撲撲，髒兮兮的土窯，在朱高爔的設計中，他的「土窯」內，有專門的耐火磚和石磚鋪蓋。
蒯富一邊看，一邊揣測，這應該是專門烤制軍糧的區域。
同時，比起土窯直溜的煙囪，朱高爔圖紙中的煙囪就會有明顯的彎曲和擋板。
蒯富作為專業的工匠，一眼就看出這樣的設計就是為了增加煙霧的停留時間，進而提高餘熱的利用效率。
這其中的設計，外行只是在看熱鬧，但像蒯富一般的內行，那卻是在實打實地看門道。
他深深地看了一眼朱高爔。
蒯富不得不再一次承認。
這個世界上，是真有神童的。
朱高爔畫完最後一筆的時候，就看向旁邊的蒯富，衝著圖紙點了點下巴：
「這個能做嗎？」
蒯富毫不猶豫：「能！」
「試試？」
蒯富猛點頭：「試試！」
蒯富一揮手，他身後的一班子徒弟就湊上來了。
……
就在朱高爔混跡在城郊的莊子上，謀求改良軍糧，努力製造出明朝版壓縮餅乾，卻遭遇重重困難的時候……
朱棣的那一邊，事情卻發展的出乎意料的順利。
他率領兩個兒子，帶領著北軍，一路攻取通州。
通州衛指揮房勝，剛好是朱棣舊日的部下。
朱棣在兒子們可憐巴巴待在應天府當人質的時候，他可不是什麼都不做。
恰恰相反，朱棣早就依靠著以往的影響和手腕，連通舊部，交好勛貴。
房勝早在朱棣靖難消息傳來的時候，就帶著整個通州麻溜地跑到朱棣這邊的陣營來了。
只是通州占領了。
眼下的問題就來了。
占領通州以後，是繼續南下呢，還是先平定薊州。
最終，還是張玉的一句話，成功改變了朱棣的心思。
「不先定薊州，將為後患，薊平，余不足平。」
那麼，就前往薊州吧。
只是誰也沒有想到。
這一打薊州，就出問題了。
久攻不下？
這咋辦！
與此同時，還有一個問題浮現在朱棣的腦海中。
此次南下攻取薊州，為了速戰速決，減少輜重，他並沒有帶來火炮乃至過多的乾糧。
朱棣在這一刻，再次展露了他的軍事經驗和天賦。
他最終定下一個決定。
既然久攻不下，那就環城攻之！
只不過，眼看這個決策就要做下了，一直在騎馬趕來路上的朱高爔，終於姍姍來遲，出現在老爹的面前。
朱棣看到他的第一反應就是。
這糟心玩意，是怎麼跑出北平城的？！
他擰著眉頭，眯著眼，想要拿起手邊的竹竿子抽朱高爔屁股，但是看到這小子一路風塵僕僕，臉、衣服、靴子上，都沾滿了泥點子，他的心中又是驀地一軟。
甭管別的什麼，這小子千里迢迢，不顧路途上的危險，一路帶著他那點親衛，從北平趕到通州，也是擔心他這個當爹的。
就衝著兒子這份孝心，他朱棣就不該讓孩子傷心失望。
於是朱棣的臉上，就浮現了一抹堪稱柔和的笑容，旋即就想要蹲下身子來說話。
但是還沒等他開口，朱高爔就說話了：
「爹，你不行啊。我人都帶到了，結果你薊州還沒打下來？」
邦！
熟悉的鐵拳，熟悉的味道。
朱高爔被揍了一拳，甚至還有一種安心的感覺。
嗯。
這才是他朱高爔的爹。
至於剛剛笑容滿面的老爹……那一定是假象！
挨揍挨習慣了，朱高爔也沒在意，反而興高采烈地開口了：
「爹，你看我都帶什麼來了！」
說著，沒等朱棣回應，朱高爔就迫不及待地拉著老爹的手，向外走去。
朱棣被這小子的那股牛勁一扯，還沒反應過來，若非他反應快，說不定都要被拉得一踉蹌，在眾多士卒面前出岔子。
但是看著朱高爔打開油紙，從裡面取出方方正正，看樣子像是吃食的東西後，朱棣頓時就把剛剛發生的事情放在一邊了。
朱高爔眼睛亮晶晶的，很是興奮。
他仰著腦袋，雙手捧著壓縮麥麩餅乾，像是獻寶似的，衝著朱棣開口：
「爹，你嘗嘗！你猜這是什麼東西？」
這居然是吃食？
朱棣有些不敢相信地拿起餅乾，咬了一口。
酥脆酥脆，還帶著一股子油烘烘的香味。
再咬第二口的時候，居然還吃到了榛子、核桃的顆粒。
咸香酥脆，比起近些日子吃的炒米來說，味道不知道要好到哪裡去。
朱棣這會兒還沒有吃午飯。
眼下有了這新鮮吃食，尋思著反正是自己的兒子，也不會在大庭廣眾之下毒害自己，朱棣壓根就沒多懷疑，直接三兩口將壓縮餅乾吃完。
餅乾看起來不大，朱棣吃完以後，本來還想拿第二塊。
可朱高爔這小子，愣是說什麼也不給他第二塊了，而是給朱棣拿了一杯自己早就灌好的涼白開。
朱棣咕咚咕咚喝了半杯，又過了一會兒，這才琢磨出不對勁的地方來。
吃了一塊那個方方正正的東西，又喝了點水，他居然覺得……飽了？！
朱棣瞪大了眼睛，難得有了驚訝的神色。
他腦子轉的很快，似乎想到了什麼。
但是等到他看向朱高爔的時候，朱棣又有些不敢相信了。
他看了看朱高爔，又看了看手心的碎末，用有些乾澀的聲音，說出了一句話：
「你別告訴我……這是你琢磨出來的東西……」
朱高爔咧著嘴，齜出一口大白牙，旋即又故作姿態地嘆了口氣：
「唉，沒辦法，太過優秀，也是一種罪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