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3章 消息終於到了
此時,燕王在大同打得如火如荼。
但是另一邊李景隆南下的隊伍,在聽到來自於懷化的消息後,已經是好幾天了。
與此同時,他順路還知道了一件事情,那就是谷王見勢不妙,已經帶著自己的親兵,一路從宣府逃竄到金陵避風頭了。
對此,李景隆差點笑出聲來。
谷王這個蠢貨,難不成以為到了金陵,就跟回了老家似的,朱允炆能護住他了嗎?
只怕眼下,朱允炆自己都急到火燒眉毛了。
太祖在的時候,為了給朱允炆鋪路,愣是精心把皇權杖柄上的尖刺拔出。
這些尖刺……自然就是伴隨著太祖一路打下江山後,功勞赫赫的勛貴。
沒了勛貴,朱允炆帶著他的書生智囊團,確實輕鬆繼位。
可是之後呢?
就像是現在,燕王起義了,朝廷里摳摳搜搜,能挖出多少拿得出手的將領來?
李景隆自詡為李文忠的兒子,自然是不能和一般將領同一個檔次,像是宋忠那種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的,更是提都不要提。
他琢磨著……超一流的……算了,謙虛點吧。
一流的將領,李景隆自己算一個,耿炳文……也算一個,至於其他的……
李景隆還真琢磨不出來了。
他嘆了口氣,想著還在將士們面前,愣是憋著,沒有抓後腦勺,但是心中已經開始犯愁。
要不……這次還是跟以前一樣,做一個騎牆派,兩面都摻和一手。
甭管最後是誰贏了,只要他李景隆的好處少不了就行。
這樣一想,李景隆看著手上的輿圖,輿圖上,赫然標註著荊州的地理環境和位置。
荊州,乃是湘王所在之地。
此次巡邊,除卻對朱桂動手外,建文帝的另一個目標,就是湘王。
湘王可不是惡行頗多,堪稱藩地一霸的朱桂。
他自幼「明敏好學,博聞強識,攻文章,尤好道家言,自稱紫虛子。」
若是朱高爔在這兒,就能記得,當時在應天府里見到的那個仙風道骨的存在,就是湘王朱柏。
朱柏為人正直,可就建文帝準備的攻訐之語來看……
什麼偽造寶鈔,擅虐殺人,意圖謀反,那都是放屁。
一想到這裡,就算是李景隆站在朱允炆的陣營,也不由得唏噓了一下。
所謂的仁厚之君,這麼看來,也不完完全全是仁厚的嘛。
以朱允炆的手段,再加上湘王的性子,李景隆很懷疑,當他用這樣的罪名擒獲湘王時,這位藩王也許會採取什麼過激的措施。
不過,燕王和建文帝的平衡之道……或許可以從湘王入手。
李景隆挑了挑眉毛,牽緊韁繩,再度上路。
……
應天府。
開了春的金陵,秦淮河緩緩流淌,河畔旁垂柳裊娜柔軟,遠方層巒迭嶂的矮山,就像是工筆畫上的一抹青黛。
但是城裡面的氣氛,卻沒有那種山溫水軟的愜意感,更沒有金陵曾經紙醉金迷的富貴氣息。
空氣中,似乎醞釀著一股緊張的氣氛。
就算是應天府里的普通老百姓,現在都聽到了北面傳來的消息。
——燕王,反了!
準確來說,人家是打著「清君側,靖國難」的旗號來的。
朝堂上,深受建文帝信賴的黃子澄、齊泰之流,赫然就成為了燕王口中,首當其衝的奸佞。
這消息一傳出來,黃子澄和齊泰在府里沒少用文縐縐的話語,大罵此時遠在北面的燕王。
至於這個消息為什麼傳開來的那麼快……
那就不得不提當日如同喪家之犬一般,從北面逃竄到金陵的谷王人馬。
谷王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將朱棣在北面做的事情交代的一清二楚。
本來宣府就和北平靠得近,再加上燕王一路南下,四處逃竄的敗軍,將消息一傳播,谷王有心不聽,那消息也跟長了腳似的,灌進谷王的耳朵里。
而朱允炆、齊泰等君臣聽到燕王不過短短几日的功夫,就接連拿下密雲、遵化、懷來等城後,臉色更是青白交錯。
齊泰更是有一種喘不上來氣的感覺。
他現在最想做的一件事情,不是怒罵朱棣,而是想要當一次馬後炮。
他早就說了!
應該先削藩燕王!
如今看來,燕王的不臣之心,早已有之。
可是如今李景隆估計還在前往荊州,一時遣兵調將,想要找出一個能夠和燕王抗衡的將領……這難度,非同一般。
如果硬要說有誰的話……那只能是耿炳文了。
但尷尬的是,就在前不久,耿炳文因為上奏一事,剛好被朱允炆禁足在府中,好幾天沒看見這老頭在街上溜達了。
之前用不到人家的時候,說囚禁就囚禁,若非耿炳文是開國功臣,只怕這個時候朱允炆都能喊打喊殺了。
但是現在要用到人家了……再想著把耿炳文這個老骨頭提溜出來,別說朱允炆本人了,就連齊泰在旁邊看著都不怎麼好意思。
黃子澄此刻也正琢磨著呢。
他還是認為,自己的削藩計策並沒有出錯。
燕王反,那是因為他本來就要反,跟削藩的早晚沒有關係,反正最後都是要反的。
現在最重要的問題,不是責怪之前就定下來的削藩方案,而是想著如何把耿炳文給請出來。
這和燕王面對面排兵布陣,沒有這麼一員老將壓陣,一般人還真有點心虛。
黃子澄斟酌再三,終於忍不住開口了:
「陛下,長興侯不管是資歷還是功績,理所應當掛帥出征,討伐燕賊。」
朱允炆抿了抿唇,神情顯得有些不自在。
說到底,他感覺有些抹不開面子的同時,心中還是對當日說那話的耿炳文,有些惱火。
耿炳文連「豬羊一樣屠戮」的話都能說出來,把他朱允炆當作什麼了?
千古暴君?
這句話若是記載在史書上,後世之人,又將如何看待他朱允炆?
不過深呼吸片刻後,朱允炆又恢復了平靜:
「養兵千日,用兵一時。長興侯雖年邁,但也算是太祖留下來的功臣,曾為大明天下立下過一份功勞。如今讓他出面,倒也是合適……」
朱允炆說著說著,把自己也說順心了。
末了,他似乎也意識到這樣用人有些膈應,又添了點賞賜和名頭上去。
說完,朱允炆才算是滿意了。
……
侯府。
耿炳文被關在府內的這些日子,與他次子耿瓛焦慮不同,耿炳文倒是優哉游哉,顯得頗為自在,甚至還有樂在其中的感覺。
耿瓛看著親爹就這麼泡著茶,悠閒地淺酌一口,他就忍不住嘆了口氣。
耿炳文悠悠看了他一眼,嘴角還帶著一抹笑:
「你這定力,還得練。」
耿瓛眉頭都快擰成疙瘩了:
「爹,你是怎麼想的?居然敢當著皇帝的面,大喇喇地說出那樣的話?」
耿炳文就瞧不上自己小兒子這副模樣。
「大不了就砍了我腦袋,反正我今年六十有餘,也算是活夠了。與其老來被病拖累,想死又不能死,經受折磨,還不如留個碗大的疤,痛痛快快的死了。」
耿瓛瞅著老爹六十多,還一副滾刀肉的模樣,都不知道說啥了。
小老頭平時看著挺斯文的,但是內里,還是武將的心思。
就在他再次想要為侯府未來嘆氣的時候,外面卻突然傳來了喧鬧的聲音。
宮裡面的聖旨到了!
耿炳文父子對視一眼,不動聲色間,放下手中的茶盞,前往前院。
只是等到再回來的時候,耿瓛原本在前院的一臉喜色,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消失的無影無蹤。
他冷哼一聲:「一個掛帥的名頭,幾箱金銀字畫,就讓爹你去賣命……咱們真是做奴……」
話沒說完,耿瓛似乎已經意識到自己說的有點出格了。
他臉色難看,但還是閉上了嘴,沒有開口再說什麼。
反倒是耿炳文神色如常,摩挲著聖旨,似乎在思索著什麼。
耿瓛好奇的同時,也就這麼問出來了。
耿炳文笑了笑:「你還記得朱高爔嗎?」
耿瓛挑高了眉頭:「您說的是定海郡王?」
當日在酒樓中,朱高爔的一番言語,不止是讓耿炳文記憶猶新,就連耿瓛同樣也是印象深刻。
就見耿炳文點點頭,有些感慨地開口:「就連朱高爔那樣年紀的孩童,都知道成大事者,只以一己好惡做事,最終是出不了成績的。」
「一直將飴糖分給親近的人,吝嗇將飴糖分給疏遠的人,那麼身邊圍繞的人,永遠都是那些傢伙。」
「這樣的道理,朱高爔懂得,燕王懂得,但是當今聖上……卻不懂。」
「他親近黃子澄、齊泰、方孝孺,親近文臣,疏遠勛貴武將,這無可厚非。可是……這大明的疆土,沒有他不喜歡的武將丘八,又如何能夠在背面韃靼和瓦剌的虎視眈眈下,永遠秋毫無犯?」
不知道為什麼,耿炳文說出了這話,耿瓛總覺得胸口的心臟,突然開始不規律地砰砰跳動。
爹說這話……究竟是什麼意思?
他嚅動了一下唇瓣,張了張嘴,想要說什麼。
卻看到耿炳文已經淡定地扭頭進屋,只說了一個字。
「準備一下。掛帥,出征!」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