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場的人都將目光轉向了紀晚榕的方向。
目光中有擔憂,有嘲諷,也有幸災樂禍。
紀晚榕深吸了一口氣,冷靜的迎上嘲諷的目光,沒有講話。
偌大的宮殿在一瞬間陷入了詭異的沉寂。
直到皇帝眼眸微沉,朝著紀晚榕的方向緩緩開口,才打斷此刻大殿內詭異的氛圍。
「寒王妃,你怎麼看?」
皇帝身為一國之君,自然是不能替紀晚榕一口回絕蒙古王子的請求的。
可他也不願自己的兒媳當著蒙古國的面獻舞,成為一個舞姬,這簡直是丟了北厲的臉。
他的詢問又將這個爛攤子拋到了紀晚榕的頭上。
見紀晚榕坐著沒回答,墨桀城心中為她提著一口氣。
他擰著眉便從座位前站了起來。
「蒙古王子誇讚,本王和王妃受之有愧,可王妃身份尊貴,不能當場獻舞,還請蒙古王子見諒。」
蒙古王子微微挑了挑眉,挑釁的眼神望向了上位的皇帝處:「哦?為什麼王妃不能獻舞?在蒙古國,可是人人都載歌載舞,難道是王妃不會跳?」
原以為蒙古王子見墨桀城出面,會見好就收,卻沒想到他竟是這樣不依不饒、咄咄逼人。
自從華貴妃嫁入北厲,蒙古國向來對北厲俯首稱臣,可如今蒙古王子的這般做派,倒像是生了什麼別的心思。
皇帝聽聞,威嚴的眼神望向墨桀城,卻什麼都沒說。
墨桀城自然知道皇帝眼底的深意,他的臉色也逐漸凝重了起來。
華貴妃的臉色一變,有些茫然的望向蒙古王子的方向。
卻聽蒙古王子不緊不慢的聲音再次響起。
「若是寒王爺承認他的王妃沒有幹才、不會跳舞也就罷了;可本王子瞧著北厲眾人對她誇讚不已,連一個跳舞都不會的王妃,竟能得到如此讚美,北厲是沒有人才了嗎?」
這話簡直是在打北厲和墨桀城的臉了。
墨桀城的臉上浮現出一抹冷峻的笑意,此刻連玩笑都不願意說了,便直直想對著蒙古王子發難。
「自然不是因為不會跳,本王說過了,是因為王妃不能跳!因為王妃腹中……」
墨桀城的話還沒有說完,便有一道女子溫和的聲音,卻猶如春風化雨般消解了此刻大殿上嚴肅的氣氛,也打斷了墨桀城的話。
紀晚榕心中很生氣,面上的表情也不是太好。
墨桀城剛剛的意思,是要不管不顧的在皇帝面前撒謊,說她已經懷孕,能夠推遲掉蒙古王子的刁難,還能絕了她想要和離的心思?
他的算牌打得也太好了!
紀晚榕冷笑一聲,便對著蒙古王子開口。
「本王妃素來聽聞蒙古部落的人民能歌善舞,他們出生草原,而北厲乃是禮儀之邦,民風本就不同。」
「單看北厲的歌舞,而沒有了解歌舞其中的詩詞雅意,讓習慣了草原風情的蒙古王子,一時覺得無聊,也是正常的事情。」
紀晚榕這話是暗戳戳說蒙古王子五大三粗,不懂得品鑑北厲舞蹈的深層內涵。
她這話說得極妙,先抑後揚,讓人根本挑不出錯處。
果然,大殿中的北厲人皆是展顏一笑,就連皇帝繃緊的脊背都在此刻微微放鬆。
皇帝臉上的笑容,表達了他對紀晚榕的話很滿意。
而蒙古王子卻因為紀晚榕的話,臉色一下子沉了下來。
華貴妃一再的對蒙古王子使眼色,可蒙古王子卻對華貴妃不理不睬。
「蒙古族人能歌善舞,這是大家有目共睹;可禮儀之邦這四個字,卻是誰都能用的。若是不會舞蹈的人,信口說自己是禮儀之邦,本王子是否還是要對她五體投地?若真是如此,寒王妃真乃是禮義人也。」
蒙古王子說完,便哈哈的大笑出聲。
這最後一句禮義人也,不僅是化用了典故,是對紀晚榕剛剛那句他「不懂詩詞」的反擊,更是對紀晚榕極端的羞辱。
在場聽懂的人,紛紛都變了臉色。
就連墨桀城放在身側的雙手,都緊緊的捏成了拳頭。
墨桀城臉色陰沉的盯著蒙古王子,卻見紀晚榕也還是呵呵呵的笑出了聲。
她銀鈴般的笑聲讓原本開懷大笑的蒙古王子一愣。
卻聽她繼續道:「如今看來,蒙古人民能歌善舞都是謠傳,蒙古國的人和舞蹈,也都很無聊呢!」
他這話讓在場的蒙古使臣都在一瞬間變了臉色。
蒙古王子拍案而起:「我們能歌善舞可是九洲公認,可你卻故意說無聊,你是何居心?」
紀晚榕微微一笑:「剛剛蒙古王子說北厲舞蹈無聊,可陛下仍是展顏一笑,問你何出此言。可當我說蒙古舞蹈無聊,您卻拍案而起,失去了一國王子的風度,這是否能證明北厲禮儀為本,有容人的雅量呢?」
「而蒙古王子您不懂的欣賞詩詞,甚至是化用錯了典故,你當眾說本王妃是禮義人也,或許時為了誇讚本王妃,可你卻不知道這典故內在的貶義,其中言語之刻薄,實在是叫人不齒。」
「您不懂中華文化,本王妃不願計較,可這舞,卻是要跳給懂的人看的,今日在王子面前,本王妃恕難從命!」
紀晚榕這一連串的話,說的是實在是太妙太妙了,直接指出了他言語中羞辱的意思,讓蒙古王子啞口無言。
此刻大殿上的所有人,臉上都露出了勝利的神情,就連皇帝望向紀晚榕的表情里,都多了一絲讚許。
蒙古王子磨了磨牙,既然紀晚榕都這樣說了,他也只能道歉:「是本王子誤解了這個詞的意思,還請王妃海涵,本王子向你道歉。」
他說到一半,隨即又話鋒一轉:「可王妃剛剛說蒙古部落的歌舞無聊,這是不是也應該與本王子道歉。」
他眯了眯,饒有興致的眼神在紀晚榕的臉上遊走,臉上除了憤怒,卻也有幾分對紀晚榕的欣賞。
「剛剛是因為王子的言論,讓本王妃斷言,不過要讓本王妃糾正自己的話,眼見為實,倒是需要王子竭力自證了。」
紀晚榕的聲音輕輕的,猶如隱約盤旋在大殿的房梁之上。
蒙古王子聽見這話,也不惱,笑盈盈的望向紀晚榕,表現出一副極好說話的模樣。
那模樣讓墨桀城看著,內心又暗自生出了一些不爽。
「既然王妃金口玉言,本王子自然是要按照王妃說的來做。蒙古族人載歌載舞,而其中一種名為掌中舞的舞蹈,想必會讓王妃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