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7章 我也不是拼不起命的
「是真的。」沈輕舟聲音低了下去。「誠如你所懷疑過的,我去沙灣不是完全為了潭州水運,我醒來後記得那天夜裡的一切,更記得在最後關頭與我並肩作戰過的你。
「所以我也是想去見你,最初不過是想盡我所能,讓你這輩子能過得輕鬆些。
「可我也沒想到——人算不如天算,後來不知不覺我就離不開了。」
陸珈的拳頭不覺軟了下來。
「珈珈,」雪光里的沈輕舟聲線低沉,「我想了又想,依然認為這條路再艱難都好,我還是要走下去。
「本來我以為你跟我想的一樣,可後來卻發現你並不是那麼堅定,你不由分說想否認那道婚書,你對我沒有信心。」
陸珈張嘴想分辯,還沒開口就讓他捂住了口:「之前瞞住你,總歸是我不對。如今告訴你,卻是我想讓你知道,我們曾經共患難共生死,我們有過一段無法抹去的前緣。
「上天讓我認識你,我想不光是讓我不再孤獨,同樣也是讓我們能夠真正攜手並肩作戰。
「你——如果我不放棄,你會嫁給我嗎?」
陸珈心裡揚起了驚濤駭浪:「你真是異想天開,以你我兩家的立場……」
根本不可能有結果!
「立場不同不過是因為嚴家還在,只要嚴家垮了,奸黨除了,一切不就迎刃而解了嗎?」
「可是……」
「別可是了,」沈輕舟從袖中取出一本簿簿的冊子,「你先看看這個。」
陸珈語音發澀:「這又是什麼?」
「上次在發現你父親截走了杜嬤嬤之後,我就覺得他有些奇怪,於是讓人去搜集了一些消息。
「這是你父親從任以來在朝堂之上部分有爭議的舉措,這些舉措看上去他是幫著嚴家,可事實上又沒有一件是他親自下手傷害到忠良與百姓的。」
陸珈抬頭:「那你是什麼意思?」
沈輕舟道:「他或許與嚴家確實行走得近,也或許的確是嚴黨,更或許也曾做過些我還沒有查到的壞事,可他就算是心有圖謀,也還未到罪無可恕的地步。
「我的意思是,與其把他劃為奸佞,還不如把他給爭取過來!」
陸珈愣了:「他娶蔣氏為的不就是接受嚴家的拉攏嗎?多年來在蔣氏面前放低姿態,不就是為了想搞好關係借嚴家的勢入閣嗎?眼下就差一步,他怎麼可能聽我們的?」
「事在人為。」
陸珈被他這個提議轟得腦子嗡嗡的:「我覺得不行!我爹那個人肚子裡壞主意多得很,你別到時反被他給賣了。」
沈輕舟道:「但是一旦成功,就瓦解了一部分嚴黨的力量。還是很值得一試。
「再說了,他要是賣我,你就把我給買下來。正好我一心一意當你的管家。」
陸珈:……
「好了珈珈,」沈輕舟望著她,「我從來沒有把那婚約當成一個應付,我不想讓蔣氏再有機會在婚事上算計你。
「我等不到五年後再讓嚴家下台了。我想加快速度掃除這些障礙。
「他是你的親生父親,我知道,你對他也還是有期望的。我也不願意把他和嚴家捆綁在一起。
「最有利的做法,就是把他爭取到咱們這邊!」
陸珈手裡的冊子讓她抓成了一團。「少年,你在琢磨一件很危險的事情!」
沈輕舟默了下:「你不相信我?」
「不是不信你,我是不信我爹。」
陸珈憂心地嘆氣:「我爹的主意是真不好打。你想想,如果他心性不堅定,根本就不可能為嚴賊所信任。如果他心性夠堅定,那便不是你我能夠撼動得了的。
「嚴家如今處處盯著你們,得虧你父親一直行事穩健,沒讓他們抓到把柄,不然的話你們早就不太平了。
「再想想你之前為什麼向我隱瞞身份?為什麼多年來要深居簡出?還不是為保平安。
「一旦讓我爹察覺你的企圖,你就抽不了身了。
「你若是因為別的,那我無話可說。可要是因為兒女情長,就把自己多年的籌謀毀於一旦,多不值啊!」
前世他們既然可以殺進嚴府大開殺戒,必然是準備了好久。好不容易又得了一次機會,不是更應該珍惜嗎?
陸珈也不希望家族名聲毀在陸階手上,這些日子下來,尤其是經過杜嬤嬤事件和營救梁珺之事後,她也不否認陸階對自己這個長女還是有幾分在乎的。
可要說他會為了她陸珈而放棄他正在走的道路,實在是沈輕舟敢說她也不敢想。
沈輕舟靜默了片刻說道:「我從小就孤單。定過兩次親,都被人嫌棄命不長而退婚了。
「是遇見你以後,我才知道這世上也可以有人既能一起並肩作戰,又能相互依偎取暖。
「不管這個決定是於公還是於私,都不衝突。」
嘖嘖嘖,瞧這可憐的!
陸珈第一次覺得自己這張嘴也有說不過別人的時候。
要說他們倆這張婚約真是史上最難解之題。
在這之前陸珈下意識認為沈輕舟也是這麼想的。
沒想到他竟然這麼執著,他還正兒八經的想要掃清障礙跟自己成親……
他知道這是多大的工程嘛!
但看著眼前神色堅定的他,反對的話她已經是再也說不出來。
罷了。
他已經為她做了那麼多,明知道前路那麼難還願意往前走,那她還糾結什麼呢?
話說回來,那婚約不是她先提起來的嗎?
她得對他負責啊!
陸階已然位列尚書郎,且日益受到皇帝青睞,他的力量的確不可小覷。
哪怕不是為了成親,能夠把陸階策反,或者說讓他與嚴家徹底斷開聯繫,也是百利而無一害的。
她點頭道:「既然你已經打定了主意,那我難道還會認輸不成?咱們就這麼幹!我陸珈,可不是拼不起命的!」
「我知道,」沈輕舟聞言,雙眸熠熠,「我一直知道!」
陸珈遂笑了。
沈輕舟也笑了。
雪水滴答滴答地從他身後屋檐滴下,如同悅耳的音律。
已經在生死關頭攜過手的兩個人,果然更容易貼近對方靈魂。
只要她願意向前一步,哪怕一小步,他就已經願意赴湯蹈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