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 此間事了！
死了！
葉小天的心中不由自主的冒出了這麼一個想法。
如今的亂星海是多麼兇險，沒有人比他更清楚，當初在那一座荒島之上，就不停的遭到妖獸的襲擊。
更是能遇上六階妖獸，一個鍊氣期的小修士，在這種情況下出外出獵妖，怎麼可能次次順利？
為了修行資源，為了能使自己的道途走的更遠，葉小天理解他們的苦衷。
大道無情，這一片天地是公平的。人族修士獵殺妖獸，取其皮囊血肉、骨骼煉製成丹藥，法器，乃至取其內丹為己所用，增進修為。
人族可以獵殺妖獸，妖獸反過來自然也可以獵殺人族修士，人妖兩族的交戰並無對錯之分，雙方不過都是為了生存，為了成就大道，為了長生。
就本質上而言，不論是人類還是妖獸，都沒有任何的區別。
趙虎多次外出，隕落在他手上的妖獸恐怕不計其數。
如今他隕落在妖獸的口中，倒也不是什麼稀罕之事。
猶豫了一下之後，葉小天還是出口安慰道：「老人家，外出獵妖，雖然是三月一歸，但任務總是變來變去，路上耽擱一，二也是正常之事，更何況這一次乃是星宮帶隊外出清理沿途妖獸，應當不會出太大問題。」
趙虎三月未歸。
葉小天心中明了，其大概率可能是隕落了，但面對這樣一個老人家，還是不忍心告訴對方實情。
更何況，萬一趙虎沒有隕落呢？
雖然葉小天覺得這個可能微乎其微。
「咳咳！！虎子，他與我說過，這一次是接了星宮的任務，與星宮的大人物們一同外出獵妖，清理航道，說好了，此去最多三月便會歸來，怎麼可能會有差錯？」
「掌柜的，你告訴我，虎子他是不是在外邊出什麼事情了？」
這一位90多歲的老人拄著拐杖輕咳了幾聲之後，在葉小天的攙扶之下，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
望著眼前的老人，葉小天又不由感慨一聲，一個普通的凡人，能活到90多歲，這般壽數可是比尋常鍊氣修士活的都久，神識探出，上下打量的一二，心中頓時明了。
眼前這位老者體內氣血充沛，五臟六腑雖已老邁，但仍有生機，若非受到外部傷勢的話，短時間之內不會有任何問題，恐怕還能再活個幾年之久。
看來那一位名叫趙虎的修士，當真是孝心可嘉，用自己外出獵妖捨命換來的資源，給他這位老父親兌換了不少丹藥吧。
否則，以凡人正常的壽數，恐怕早在十幾，二十年前就該撒手人寰了。
絕不可能活到這般歲數。
這一幕，讓葉小天不由想到了身處天南，韓立的父親、母親，同時也是自己的義父義母。
遙想的穿越之時，父母雙亡，整個人孤苦伶仃，身為市民階級，又不像那些在農村裡的孩子一樣，天生就會種地，在村民們的幫襯之下，倒也能活下去。
葉小天壓根就不會種地，沒有幹過一天的農活，倘若把韭菜、麥苗和雜草放在他面前，他壓根就分不清誰是誰，唯一能夠分清楚的韭菜，也是往嘴裡塞一把，嚼一嚼，自然就分清楚了。
遙想穿越之初，韓立自己家也不富裕，他的大哥、二哥早已外出謀生，但身為普通農戶，活著還是十分艱難，家中的糧食養活韓立與小妹二人，保證一家四口的口糧都做不到。
哪怕如此，韓父韓母還是接納了葉小天，讓他有了一口吃食，不至於餓死。
昔日的一幕浮現在眼前，在農田裡幹活，在山中狩獵，一家人其樂融融的坐在桌上，菜品雖然簡陋，甚至那點酸菜，壓根就不能稱之為菜。
但那時的快樂與輕鬆，早已一去不復返了。
自從踏上修仙路以來，葉小天不敢有意時的停息。
出入黃楓谷之時，他便知道接下來天南會大亂，魔道四宗會入侵，所以不敢有一絲的停歇，卯足了勁兒，用盡一切方法去築基。
築基成功之後，仍不敢有一絲的停歇。
為了能給自己找一個退路，趕忙去尋找那一座遠古傳送陣。
拿到大挪移令與補天丹之後，還沒等喘上一口氣，戰爭便已爆發，他只能帶著韓立一行人倉促的逃往亂星海避難。
但亂星海就安全了嗎？
就能喘一口氣了嗎？
在這個修仙界，弱肉強食，適者生存，事實證明，實力弱小，不論跑到哪裡，都會飽受欺凌。
鍊氣之時，為了築基發愁。
築基成功之後，又為了結丹而奮力追趕。
總認為一粒金丹吞入腹，我命由我不由天，總算有了一絲自保的能力。
但修到了金丹初期之後，便頓感天地之浩渺，幾生之渺小，深知在亂星海接下來的亂局之中，唯有達到元嬰期修為，風才能夠撈盡好處，為進階化神做準備。
化神之後呢？
如何安全的飛升到靈界，又是一個大問題。
葉小天猛然間發現，自修行以來，一路緊追猛趕，已經好久沒有真正的靜下心來，享受生活了。
哪怕是這一次的紅塵煉心，他如同一個凡人一樣，大多數時候都不再動用自身的修為法力，更不動用神識，冷了會蓋被子，穿衣服，披毯子，甚至於撒尿拉屎，往那一蹲，不少蚊子都貼在叮他的肌膚，雖說叮不破就是了。
葉小天一身煉體的修為，從修行開始，就沒有落下一群凡俗的蚊子，想叮破它的皮膚，那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他已經十分努力的將自己變為一個凡人。
像周圍無數的，真正的凡人一樣，以他們的方式去生活，去生存。
可即便如此，這也不是真正的放鬆。
葉小天心中明了，自己之所以這麼做，不過是被煉神術的副作用弄得不厭其煩，再拖下去，恐怕真的會走火入魔。
萬般不得已之下才想到了這個辦法。
紅塵練心。
眼眸深處，昔日的一幕又一幕再度划過，始終壓在心頭的一塊大石頭，在此刻開始土崩瓦解，一點一點的垂落。
與此同時，葉小天的眼角處，不知何時流下了一滴眼淚。
滴答！
淚珠順著臉頰滑落，打在了地面之上，四散飛濺。
也就在此刻，四周的一切，天地萬物，對於葉小天而言，仿佛都靜止了一般。
那一層窗戶紙終於被捅破。
煉神術第二層！
成了！
仿佛過去了很久，又仿佛就在一瞬之間。
此刻，葉小天子剛剛扶著老者坐下，隨即回過了神來，聽著這位老者嘮叨了兩句，想都沒想，便直接笑著回應道：「老人家，你放心就好了，我在這裡做生意，消息可是最靈通的了，要是真的出事了，應該是你們家趙虎一人未歸，可現在的情況是與他一同前去獵妖的修士們，現在一個人未曾歸來，應當是路上有什麼事情耽擱了吧。」
「否則的話，那麼多修士一起同行，死一兩個倒還是正常之時，總不能一起死在這個亂星海上，更何況還有星宮之人同行，這種情況微乎其微，你老人家就把心放肚子裡吧。」
又安慰了老人家幾句之後，葉小天扶著其走出了店門外，又一路跟隨，見其安然迴轉之後，這才放心離去。
而他自己，就是騰空而起，朝著一個方向急速飛去。
碼頭之上。
「這位前輩，三月之前，我們確實與趙虎相約一同外出獵妖，不過他在獵妖的途中被星宮修士派去探路，結果遇上了一隻五階妖獸，前去探路的六位鍊氣期修士無一倖存，全部隕落在了妖獸口中。」
這幾位練氣修士葉小天這一位金丹大佬良久不曾開口，還以為自己得罪了對方，連忙開口解脫道：「前輩，我等所言盡皆屬實，您若是不信，可以再找他人打聽打聽，也可找星宮修士求證。」
「哎！世事無常啊。」葉小天沒有難為這幾位鍊氣小修的意思，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結果之後，轉身化為一道流光飛去。
與此同時，一瓶丹藥漂浮在了三人的面前。
「這化靈丹，一共三枚，有了這3枚丹藥，我們兄弟三人就可以突破到煉期後期了啊！」
兄弟三人握著這手中的丹藥，興奮無比。
「大哥，剛才那一位結丹修士，似乎與趙虎頗有淵源，他有一個金丹修士作為靠山，何故冒著風險與我等一同外出獵妖呢？」
「呵！這時候別說你想不明白，大哥我也想不明白啊。」
「說的不錯，要說趙虎和這一位結丹修士沒有任何關係，怎麼可能在死了之後，能讓這一位結丹修士親自前來調查？」
「如此說來，兩人應該關係匪淺才對，可若是關係匪淺，又豈會與我等一同外出獵妖呢？這陷入死結了啊？」
兄弟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盡皆無言。
又望了望手中丹藥，又重新恢復了興高采烈的模樣。
趙虎究竟是個什麼情況，和他們這些鍊氣小修有什麼關係？
手裡的丹藥才是最為真實的啊！
葉小天自然不可能只聽信一家之言，又連續走訪了幾處之後，得到的信息也是大相逕庭，就是被星宮修士作為了誘餌，慘死在了妖獸的口中。
可謂是和葉小天之前的猜測一般無二。
半月之後。
「掌柜的，你說的是真的嗎？趙虎，他真的拜入了什麼烈焰門，去了魁星島那一邊，還拜了一個了不得的師傅，待築基成功之後，就會回來看我？」趙虎年邁的老父親，一臉不可置信的望著葉小天說道。
「這還能有假？這是趙虎他寫給你的親筆信，特意托我帶來給你的。」葉小天信誓旦旦的保證道，同時從懷中掏出了一封書信。
老者顫顫巍巍的接過之後，閱讀完之後，不由潸然淚下。
「我知道，我都知道，按理來說，我是不該活到這般歲數的，十幾年前的一場大病，我就應該死了。」
「都是虎子，拿他自己的修行之源去星宮給我求了一枚丹藥，才讓我多活了這十幾二十年，他只說那是尋常藥丸，去大夫那裡求的，可我自己知道。若是尋常藥丸，豈能讓我這垂朽老邁之軀，變得身形體健，耳聰目明？」
「如今，虎子，他能被一位築基頂峰的修士收為徒弟，我心裡的那一塊大石頭也該落下了，都是我拖累了他。若非是那一場大病，虎子應該早就能夠築基了吧？」
「咳咳咳！！！」
老者一陣劇烈的咳嗽，葉小天連忙上前攙扶。
「掌柜的，我跟你說一句實話，我一介凡夫俗子，能夠活到今天依然是十分知足，這世上也沒有什麼好留戀的了。」
「一起生活了那麼久，如今虎子走上正途，實際上那最後一面，見不見沒有那麼重要了。」
老者一邊說著，就這麼用拐杖支撐身體，緩慢的來到了院落之中，坐在那一個躺椅之上，緩緩的靠了上去之後，迎著夕陽，微微的閉上了雙眼。
就如同往常無數個下午一般，這一個小小的躺椅，就這麼搖著搖著，老人的生命也定格在了這一刻。
葉小天站在院落之中，望著這一幕，良久無言。
次日一早，他尋了棺材鋪的老闆，要了一座上好的棺材。
將之葬在了自己店鋪的後山之上，那一座小湖之旁。
再一次呆立良久之後。
葉小天緩緩轉身，只見原先屬於孫先生的洞府之中，已經搬入了兩個新人，乃是一對剛剛築基成功的夫婦。
「趙家那兩個小丫頭死了，趙虎死了，他的父親也死了，孫仙師也死了。」
「哎！做一番紅塵煉心，與我有過太多交集的人都死了。」
「這是不是蒼天都在提示我說，若沒有實力，就只能落得個這般下場？」
葉小天整個人落魄一笑，走下山去，將自己的一個店鋪給予了趙家，送給的那趙家唯一的男丁，才八九歲的小兒子。
而後。
整個人騰空而起，迴轉自己的洞府。
與此同時。
也可以說在同一時刻，兩道靈光沖天而起，龐大的氣勢震動天地，引得不少修士紛紛側目。
「這兩位修士一同結丹，如此盛景，幾百年難得一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