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皙半天沒有動,筷子挑著一片蘑菇。
陸悍驍走過來,挨著她坐沙發扶手上:「小皙,你對賀燃是不是真的動心了?」
簡皙放下筷子,抬頭看著他的眼睛,「沒有。」
陸悍驍笑了下,打了個響指起身,「就當哥瞎操心,走吧,去玩玩。」
簡皙跟在他後面,一進包廂,就有哥們遞來一瓶啤酒,「老陸的妹妹就是大家的妹妹,來來來,喝酒。」
「滾開。」陸悍驍搶過啤酒,擋在簡皙面前,「別他媽沾我光,就你這基因,求不來這麼漂亮的妹。」說完,他仰頭吹光本是簡皙的酒,然後空瓶一甩,指著屏幕吆喝:「這他媽誰點的『喜歡你』啊,又向老子表白!」
簡皙找了個空位坐下,拿出手機百無聊賴地刷,剛點進微信就震了一下,是陸平南的新消息:
[皙皙你在家嗎?我來接你吃宵夜好不好?]
簡皙往上翻了翻聊天記錄,半個月前開始,陸平南主動聯繫她的次數越來越多了。這在以前,一定會讓她歡心至極。
簡皙回:[我不在家,不好意思。]
陸平南:[你在哪?健身嗎?]
簡皙心底突然地生出一片逆鱗,她手指停在屏幕上,把打了一半的句子全部刪掉,直接發了個位置地圖過去。
等了兩分鐘,沒等來新信息。
包廂里音樂嘈雜,也不知誰在鬼喊《青藏高原》,吧檯邊的陸悍驍騷氣逼人,黑襯衫鬆開兩粒扣子,旁邊的大|波美人投懷送抱卻始終被他擋開。
又過了一個小時,簡晳的手機響,陸平南發來了微信:
[晳晳,我在樓下等你,你慢慢玩,待會送你回家。]
簡晳打了個顫,也不知怎的,雞皮疙瘩順著指尖往上爬,說不出什麼滋味。
她仔細分辨了番,覺得還是歡喜比較多。
簡晳:[那好,我就出來。]
她拿起包,起身跟陸悍驍打招呼,「我先走了啊。」
陸悍驍一點也不意外,笑著說:「有人來接你了?」
這哥們兒也是個事逼,瞞著簡晳給賀燃發了條簡訊報告地址。
也沒多想,簡晳應了聲,「嗯。」
到了樓下,風一個勁地吹,陸平南站在大廳里,璀璨燈光映著他的臉。
「晳晳。」他興奮得招手,迎上去說:「跟朋友聚呢?」
簡晳笑了笑,「大晚上你也不嫌難跑啊?」
「接你,怎麼都不算難。」陸平南挑了下眉,「我打車來的,所以你要先送我回去嘍。」
簡晳一愣,失笑說:「我這是給自己找麻煩啊。」
「怎麼樣,送不送啊?」陸平南聳了聳肩,「我可是一分錢都沒帶哦。」
「送送送。」簡晳搖了搖車鑰匙,「走吧。」
說是送他,上車後還是陸平南開車,今晚他話特別多,總是在說上大學那會兒的事。
「最美好的還是學生時代,朝氣蓬勃的,什麼事都有幹勁。」
簡晳偶爾接話,「是啊,時間一大把,哪像工作後。」
「我那個時候心高氣傲,不懂事,不懂珍惜身邊人。」陸平南放低聲音,緩緩道:「晳晳,我挺對不起你的,現在我才知道你是多麼好的女人,你可以不可以……」
恰逢紅燈,車子停住,陸平南轉過頭,眼神幽邃而深情,「給我一個機會,我會把欠你的都補上。」
簡晳微怔,一時不知道說什麼,好半天:「你不欠我什麼啊。」
少女心的喜歡和迷戀,那些年都散在青春芳華之中,都是自願的啊。
陸平南一聽,一把握住她的手急急道:「晳晳,我就是這麼後知後覺,我喜歡你,真的。」
簡晳起先還掙了下,但陸平南握得特別緊,她也就任之了。男人的手保養得當細膩,不像賀燃的粗糲厚實。
簡晳心猛跳,發現自己竟然下意識地拿陸平南和賀燃比較。
十字路口紅燈時間特別長,就在這時,「轟隆隆」的油門加速聲戾氣十足地從後側方傳來,眨眼工夫,黑色重機車「嗖」聲飆過。
簡晳睜圓了眼睛,隔著擋風玻璃盯住那個背影,簡直不敢置信,是賀燃!
一定是他!
陸平南沒看清人,皺眉嘀咕,「這種社會不良人士就該抓起來。」
簡晳飛快地把手從他掌心抽回,目不斜視看著前方。陸平南見她神情怪異,也沒再打鐵趁熱地追要結果了。
陸平南家在一處中檔公寓,到了之後,簡晳坐回駕駛座,「我先走了。」
「皙皙,我對你是真心實意的,希望你能給我機會。」陸平南手撐著車窗,目光閃動,勾著眼神望著她。
簡晳和他對視,不閃不躲,最後笑了笑說:「回去吧。」
陸平南看著尾燈消失拐角,這才鬆開西裝扣,負手抱胸吊兒郎當,家裡的電話適時打來。
「喂,媽,回來了回來了。」他邊聽邊往小區走,「放心吧,她喜歡我這麼多年,肯定答應。」
陸媽:「你可得抓緊了啊,人家爸爸是市長,追到簡晳,咱們一家就發達了。」
「沒問題。」陸平南十拿九穩,「這女人也厲害,認識這麼久從不提起她家,我還以為就一般家庭。」
陸媽:「還是媽媽厲害吧,你表姑媽在公安廳辦公樓做保潔,聽到領導給下頭打電話要求放人,還提到簡晳的名字,幸虧她留神告訴了我。」
後來稍微一查,就發現簡晳爸爸的身份了。
掛斷電話,陸平南吹著口哨走小道,得意勁兒還沒消,突然脖子一疼被人勒住。
「啊喲!」陸平南嚇得大叫,那人大掌捂死他的嘴,低聲恐嚇:「想死?」
陸平南被挾持到死角,一個趔趄倒地,他驚魂未定看著來人,「是你。」
賀燃咬著煙,眼神凶戾,走過去抓起他的衣領,「小白臉,少給我惹她!」
陸平南一聽就明白了,頓時放鬆下來,「哦,簡晳啊。」他眼神挑釁,「你信不信啊,我現在讓她上床,她肯定脫得光光等我來操。」
賀燃怒著拳頭,狠狠揍上他的臉。
陸平南痛得眼淚都飈了出來,「憑你也敢喜歡她,要不要臉啊窮逼!」
賀燃不顧他的哀嚎,拳打腳踢悉數奉上,「你他媽還是男人嗎?」
陸平南沒半點還手之力,像個挨打的沙袋,「神經病,你爭不過我的,哎呦,痛!救命,救命啊!」
動靜太大,引來了物業的保衛,手電筒的光亮伴著聲音,「誰在那裡?」
賀燃眉頭緊拎,走前不解氣地又狠狠踹了陸平南一腳,「給我記住了,你敢玩她,老子弄死你!」
說完,他快步閃進樹叢。
———
簡晳第二天在住院部值夜班,邪了門似的,一晚上產婦狀況不斷,她幾次準備小憩,護士就匆忙敲門說,這個見紅了那個胎心不對。
到八點接班的時候,她才從手術室出來。這種站著就能睡著的狀態,太久沒有過了。
簡單地洗漱,正準備換衣服下班,陸悍驍一個電話急吼吼地殺來。
「小晳你在哪?!」
聲音太大,簡晳把手機擱遠了些,「累死了累死了,忙了一通宵還在醫院。」
「陸平南這人你認識吧?」陸悍驍問。
「認識啊,」簡晳奇怪,「怎麼啦?」
陸悍驍停了下,說:「他要告賀燃。」
陸平南是個混了幾年的小商人,陰險狡詐一個也沒落下,昨晚挨了打連醫院都沒去,直接在物業那調出監控,去派出所報了案。
賀燃剛回家就被拘留,外婆一把年紀,嚇得差點進醫院。
簡晳開快車趕去派出所,陸悍驍找了關係,兩個人能和賀燃見上一面。簡晳讓陸悍驍先進去,她站在外面給陸平南打了個電話。
陸平南避重就輕,把賀燃昨天打他的事兒添油加醋說了一遍。
簡晳越聽越冷,等掛斷電話,人跟漏氣的氣球似的,一種莫大的委屈和失望籠罩全身。
等她進去,賀燃和陸悍驍正面對面地坐著。賀燃瞥她一眼,漫不經心的,又輕又無畏。
那股氣再也控制不住地直衝腦門,簡晳走過去,壓著怒意說:「你沒事去打陸平南幹嗎!」
一聽這個名字,賀燃頓時也冒了火,「看他不順眼。」
簡晳雙手撐著桌子,傾身向前,「你有毛病啊?不順眼就打,你是不是只會打架!」
賀燃嗤笑,「是啊。」
「被拘留你好過了?」
「特別好過。」
簡晳的手指摳著桌子角,緊緊的,她的眉眼冷得快要掉冰渣。
賀燃心裡也來氣,想到昨晚他大老遠地騎摩托車趕去接她,想給她一個驚喜,結果眼睜睜地看著她和陸平南走在一起,還他媽的笑臉如花。
賀燃瞪著她,毫無溫度。
簡晳臉一偏,眼眶子就酸了,眨巴兩下,眼淚濕噠噠地墜在手背上。
沉默在旁的陸悍驍不樂意了,衝著賀燃:「你好點說話成麼?」
「管你吊事!」劈頭蓋臉四個字,賀燃心裡頭擰巴一團,火氣全往他身上撒。
簡晳手背一抹,倔強地不讓眼淚再落下。
不管就不管!誰還稀罕你似的!
她轉身剛要走,賀燃帶刺兒的聲音響起,「簡晳。」
沒吭聲,但腳步還是止住了。
就聽他繼續說:「我後悔了——後悔昨晚沒把姓陸的打死。」
簡晳一頓,像是被刺挑中了心頭,「不甘心」三個字讓她也渾身帶刺。
「我告訴你,就算你把陸平南打死我也不會喜歡你。我和他認識十年,你呢?你什麼都不是。」
說完,她逞強地轉過身,再也沒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