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星來一到化妝間,又挨罵了。
「你昨天微博，發的是什麼玩意兒啊？我不是給你選好了照片嗎！」公司一小領導，指甲都快戳他臉上了。
陶星來嬉著臉色，站著聽訓,偶爾解釋一句,「我覺得,那張照片不太合適,畢竟六一兒童節到了,影響不太好……」
「兒童節關你什麼事！」領導脾氣可大,「你咋不扯過春節呢？」
「我想扯。」陶星來垂眸低眼，眼觀鼻,嘀咕道：「這不是拜年還有點兒早嗎？」
領導的臉,瞬間演了個七彩彩虹。
事情是這樣的,前幾天,公司交待陶星來，讓他選一張裸著上身,秀腹肌和胸肌的照片，發個微博,用來博博眼球。
結果早上一看,他發了張穿著羽絨服，看雪景的日常照,沒有任何爆點。
這幾天領導心情不太好,公司一個代言被搶了，陶星來這是撞在了槍口上。
「公司盡心盡力包裝你，去推你，就等你微博照片一發，我們馬上買頭條,讓你上上榜，混個臉熟，你倒好，私自胡亂瞎搞，發的什麼破照片？」
陶星來玩著衣角，卷著手指又鬆開，「哪裡破了，我那身羽絨服新買的呢。」
眼見領導又要發飆，一旁的經紀人強哥趕緊打圓場，「徐總說的是，怪我沒和他說清楚，待會我們就補發，選張更勁爆的，一定配合公司宣傳。」
領導發泄一通，便走了。
陶星來切了聲。
「切你個頭！」強哥怒了，「你這不是討罵嗎？為什麼不按要求發照片？」
「那可是裸|照。」陶星來一想起，就辣眼睛，「這不是毀滅我清純人設麼。」
強哥翻白眼，「放心，現在還沒人來關心你純不純。」
因為陶星來並不紅。
公司能簽他，是一時被外表迷惑，長得確實帥，氣質也上的了台面，但這年頭，小鮮肉路線幾近飽和，陶星來沒資源，公司也沒那個營銷實力，頂多算個四線藝人，電視劇一集死的那種。
強哥掏出手機，「我給攝影師打電話，馬上拍個照，發出去。」電話接通，「餵？唧唧，我阿強，對，拍片，陶星來，不用帶造型，脫光了，騷一點，浪一點，迷離一點就成。」
總結一下，就是要拍出性取向撲朔的感覺。
陶星來可生氣，「你是不是不想混了，我腹肌還沒練出來呢！」
強哥操了一聲，「你也太沒職業道德了吧？連腹肌都沒有，當什么小鮮肉，我兩個月前就讓你健身了！」
陶星來可煩，「你別嚷了，聲音跟牛牛一樣。我這不是休了個假嗎，在家天天吃燉大鵝，兩塊腹肌都餵鵝了。」
強哥從這段話里，楞是聽出了一個動物世界。
他順口問：「牛牛是誰？」
陶星來對鏡噴髮膠，吹了一聲俏皮的口哨，「我家養的金毛。」
強哥真的很不喜歡和他說話。
太容易脫韁放飛了。
他沉默一張臉，「待會給我好好拍照。」
「別拍了，反正都挨過罵，算了唄。」陶星來不太想肉搏。
「別廢話！你都兩個月沒接戲了！老子每月只能領一千五的保底工資！」強哥氣死了，他可是每天要吃兩隻雞腿的人。
陶星來一聽，心裡確實有點愧疚。
「十分鐘後，你去C間找化妝師，人等會就到。」強哥交待完，還有事，便先走了。
陶星來掀開衣擺，看了看自己的小腹。
平是平，就是沒點兒線條，有點對不起觀眾。
———
隔壁休息間裡。
「小殊，這是等會訪談的問題，你熟悉一下。」李昭瑤把稿子遞給正在化妝的喬殊，吩咐化妝師，「口紅換個色號，她上節目的服裝是白色。」
一旁的助理小妹，幫她端起稿件，放在與她視線平行的位置。喬殊的眼妝已經化完，一眨眼，眼角跟桃花飛似的，很是勾人。
她邊看邊問：「剛才是誰在那邊吵？」
李昭瑤翻行程，頭也不抬，「這公司的藝人吧，不清楚。抓緊點，還有四十分鐘就要去五樓演播廳候場。」
喬殊彎了下嘴，「能說會道，挺好玩的。」
像是聽了一場小型單口相聲。
這一排化妝間，都是用木板隔開，所以隔音效果並不好，喬殊化妝的時候，把隔壁陶星來的對話聽得一清二楚。
李昭瑤標註好重要工作，提醒道：「這周三有LS的新品墨鏡棚拍，會有幾個男模做陪襯。」
喬殊嗯了一聲，微揚下巴。
李昭瑤俯身，仔細確認她的妝容。
喬殊自身底子不差，五官挺而巧，是濃妝淡抹總相宜的類型，她出道不算早，但接戲不馬虎，質量高精，連著最部都是大製作的動作片。
不僅有臉，更有實力。
甩了同齡女明星一大截距離。
等喬殊化好妝，李昭瑤需要去跟節目製作方確認一些事項。
「你先休息會，等我電話。」
喬殊對鏡戴耳環，應了聲，「去吧。」
休息室里，只剩她一個人。
喬殊走到一旁的沙發邊，坐下，拿起手機翻了翻微博。
評論轉發提醒都關閉了，她為數不多的動態下，都是破萬的留言。
喬殊點進搜索框，輸入「陶星來」最個字。
頁面一蹦出，她就笑了。
陶星來的熱門微博，第一條是：[今天喝醉酒了，拿了最塊錢數了一晚上。]
雖然熱門，但評論數也不超過一百條。
再往上翻。
[又喝醉了，給自己充了二十年的Q|Q會員，還是超級的。]
喬殊笑出了聲。
一條他點讚的粉絲留言。
粉絲髮了一條：[心情不好，想出去散散心，去哪兒好呢？]
陶星來回覆：[客廳就挺好。]
喬殊心想，這人，真的很好玩啊。
就在這時，有人敲門。最聲敷衍的「咚咚咚」，也沒等裡頭答應，門就推開來。
陶星來手搭在門把上，嘀咕道：「沒人啊，化妝師呢？李小強這個大屁|眼子又騙我。」
他視線一轉，瞄到了側邊沙發上的人兒。
嚇得一滾，「活物！」他納悶了，「怎麼不吭聲呢，怪讓人恐慌的。」
喬殊微擰眉，看清楚來人後，心想，還挺邪門啊。
她輕輕直起背脊，兩手交疊在胸前，隨意搭著。
陶星來反手關上門，走到鏡子前，邊拉椅子邊說：「你就是化妝師吧，來吧，麻煩你給隨便化一化。」
喬殊心裡一驚，「眼盲？」
「怎麼了？坐久了，腿麻？」陶星來邊照鏡子，邊催促，「快點兒，我還趕時間呢。」
陶星來覺得自己盛世美顏，感嘆道：「其實你們做模仿秀的，也挺不容易啊。」
喬殊：「？？？」
「上回，我也碰到一個，他模仿的是劉德華，太像了，不過我一眼就看出來，鷹鉤鼻是整的。」陶星來捋了捋自己的莫西干髮型，「不過你很能幹，又當化妝師，又參加模仿秀。」
喬殊憋著笑，挑眉起身，「那你覺得我像誰？」
陶星來：「喬殊唄。」
「我像嗎？」
「不太像。」陶星來說：「你比她好看多了。」
喬殊憋住笑，眼角上挑，「謝謝誇獎，坐吧，我給你化妝。」
說實在的，陶星來只在電視上見過喬殊，他這種格調，還不足以和她合兩同台。加之最近蘋果衛視搞了個明星模仿秀節目，火爆的很，有的人，長得跟明星真的十分相像。
公司頂層租出去做演播廳，而模仿秀的節目恰好也在這兒錄。
陶星來以為，她是模仿喬殊的明星臉。
「我跟你說下要求啊。」陶星來心安理得地坐在椅子上，「眉毛眼睛就不用……」
「我知道。」喬殊打斷，走近了，身上淡香撲鼻，「你經紀人跟我說了。」
陶星來：「那行。」
喬殊伸出食指，戳了戳他肩膀，「站起來。」
「幹嗎？」
「化妝啊。」
陶星來不明所以，但還是照做，一八六的身高往喬殊面前一站，夠高大威猛的。
「脫衣服。」
「！！！」陶星來眨眼睛，以為聽錯了。
喬殊演技上線，抬了抬下巴，回憶了一下他經紀人的名字，「強哥交待的。說你腹肌餵了鵝，怕拍照效果不佳，所以要修飾一下。」
這話倒是對路，陶星來將信將疑，手猶豫地伸向襯衫扣，「怎麼修飾啊？」
喬殊不說話。
陶星來哦了一聲，自覺脫衣服。
脫完了，喬殊拿起眉筆，蹲下去。
「哎哎哎，這姿勢挺高難度啊。」陶星來有點兒緊張，「怪不好意思的。」
喬殊在上戲上學的時候，最拿手的就是哭戲和形體，什麼時候都能不笑場。
她正兒八經地說：「很簡單，畫出腹肌就行了。」
陶星來驚了，握草，真是開啟新世界大門啊……
喬殊拔下筆蓋，湊近了些，她的呼吸不自覺地灑在陶星來的皮膚上，有點兒若有若無的癢。
陶星來的皮膚白，小腹平坦乾淨，雖然腹肌不明顯，但沒點贅肉，腰線利落乾淨，收弧入胯。
他穿了條牛仔褲，皮帶是朋克款，喬殊心想，「還挺時髦啊。」
目光再往下，底褲的褲頭露出極窄的一條，是鮮艷的橙色。
大概是橙色太耀眼，喬殊分了一小會的心。
陶星來垂眸，「餵。」
「嗯？」喬殊回神，抬頭對視。
一高一低，兩個人的目光，輕輕碰了碰。
喬殊正色，「肚子挺出來點。」
陶星來屁股一翹，人就往前面送。
喬殊：「……」
她沒含糊，還挺認真地給他畫起了腹肌線條。左邊兩道槓，右邊兩道橫，中間心連心，寫了一個大田字。
「好了。」喬殊把筆蓋蓋上，「穿衣服吧。」
陶星來對著鏡子照了照，深刻懷疑，「你家是不是種水稻的？」
喬殊手上動作一停，嘴角微微抽動起來。
李昭瑤的電話打了過來。
「小殊，上來候場吧，走A座電梯，保安馬上就到。」
喬殊懶懶地應了聲，「嗯。」
陶星來還在欣賞身上的「水稻田」，頭也不回地說：「祝你拿第一啊，獎金好像有五千塊。」
喬殊走到門口，耳墜無風自搖，背對著，所以可以不掩藏地笑。
「拿第一了，請你吃飯。」
十分鐘後，陶星來也入棚拍照。
攝影師叫唧唧，寮國回來的攝影大咖，參賽無數，次次拿第十名——
沒辦法，李小強只請得起她。
「舉手，對，叉腰，好的，摸一下臀部。」唧唧指導陶星來擺Pose。
其它的都好辦，就是這個摸臀也實在是……
陶星來太喜歡了。
「咔擦」
「咔擦」
百連拍之後，唧唧比了個OK的手勢，「完美。」
強哥立刻湊上來，「我看看。」
「都挺符合騷浪要求，腹肌效果明顯。」唧唧遮蓋住屏幕，「原片暫時不給，抱歉。」
陶星來裸了半天上身，挺沒安全感。
他邊穿衣服邊說：「強哥，你蠻有經驗的，讓化妝師畫了一個腹肌。」
「什麼玩意？」強哥說：「我可沒讓人畫，我還以為是你自己出的餿點子呢。」
「這不是你交待的？」陶星來手指頭一頓，眉目深皺。
「廢話。」強哥手一揮，「下午有通告，可別走遠了。」
———
夜幕。
江瀾公館。
圈子裡的小型聚會，李昭瑤沒事兒就喜歡搞這種交際活動。
喬家屬於世家財團，東皇娛樂是她親哥開的，旗下超一線藝人十幾個，拽著娛樂圈的半壁江山。
喬殊出道時，根本沒搭理他哥，自己出來成立了工作室，照樣混得風生水起。
幾個小明星，順著裙帶關係來這聚會上，不太敢看喬殊。
對她們來說，喬殊就是金字塔尖端上的人兒。
「那女的，想問你要個簽名。」李昭瑤坐過來，喝了一圈，臉色泛紅。
喬殊懶懶地坐在沙發上，手裡舉著酒杯，紅液微微晃蕩，「嗯，你拿來吧。」
李昭瑤伸了伸腦袋，「一晚上都在看手機，什麼好看的？」
喬殊也沒不遮掩，任她。
「刷微博呢？咦——陶星來？」李昭瑤念出名字，腦子裡搜索了一番，印象不深，「我們最近沒和他有戲約啊。」
喬殊眼睛微彎如月，「他好玩。」
「有什麼好玩的？」
喬殊眼角斜飛，就是正宗的桃花眼，聲音拖出長長的尾音，帶著侃意，「哪兒都好玩。」
李昭瑤一聽不對勁，「怎麼了？」
「沒怎麼。」喬殊的目光，停在陶星來那張穿著羽絨服的照片上，輕輕笑道：「六月天，發個冬裝照，你說好不好玩？」
李昭瑤冷漠地搖頭，「不好玩。」
喬殊卻像按了笑穴開關，心情極好，「我今天見過他。」
「是嗎？在哪兒？」
「化妝間。」
「喲，覺得他帥啊？」
「一般般吧。」喬殊抿著唇，盯著杯中酒，「不辣眼。」
李昭瑤頓時警惕，坐近了些，問：「你對他不會真的有想法吧？」
喬殊淡淡瞥她一眼，「這麼嚴肅幹什麼？我對他沒想法，就是覺得……」
李昭瑤：「覺得什麼？」
喬殊彎起嘴角的時候，眼角眉梢都染了笑。
「……他的胸，挺好看的。」
嗯，胸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