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這一夜之後,陶星來總算體會了一把青春期的煩惱。
想想今晚的情節可有點曲折多變。
喬殊先是冒充化妝師,一而再地給他畫水稻田。
拍攝的時候,還摸他引以為傲的胸肌。
拍完了,耍無賴坐他副駕駛,還要吃雞腿兒。
陶星來一想起可惆悵,剛才在夜宵攤面前,跟老闆討價還價,愣是少了三塊錢。
喬殊摸他的胸,吃他的雞腿,還看不起人一般地說,「你不就是想紅嗎?」
這話聽著就生氣。
他陶星來是這麼膚淺的人嗎?
答案當然顯而易見。
他是。
送喬殊回她那貴到不要臉的高級公寓後,陶星來坐在車裡,也不開車,盯著微博上那兩萬的點讚數,膨脹成了一隻熱氣球。
「美滋滋,美滋滋。」陶星來暗暗感嘆,「原來,這就是爆紅的感覺啊。」
就在他欣賞正起勁時,有人敲車窗,「咚咚咚。」
陶星來嚇得轉頭一瞧,喬殊又返回來了。
「你幹嗎啊你,一天到晚,非要弄得我心理陰影面積一百二十平米,才高興是不是?」
喬殊覺得這就是個小傻逼。
但每次聽小傻逼聊天,心情都美翻了。
她喜歡這種感覺。
喬殊湊近了,挑了挑他的手機,「坐車裡傻笑什麼呢?」
陶星來把屏幕蓋住,「你怎麼老用侮辱性的形容詞呢?我笑就笑,哪裡傻了?」
喬殊耐心有點點煩,「你是不是就愛和人頂嘴?」
「那倒也不能以偏概全。」陶星來說:「我不是愛和人頂嘴,我只是愛和美人頂嘴。」
喬殊一楞。
陶星來說完,也嗝了下。
他的慣性貧嘴,這會子,讓氣氛不自然了。
陶星來瞄了一眼,「你怎麼還臉紅了?」
喬殊別過頭,冷冷的,「是你眼睛紅了。」
陶星來一聽,又找到了新話題,「小時候,我媽老唬我,說得了紅眼病,千萬不能看他眼睛。」
喬殊:「為什麼?」
「因為看一眼,就會被傳染。」陶星來回憶道:「搞得我相當長的一段時間,都不敢和人對視。哈哈哈,你說我媽是不是特壞蛋。」
喬殊:「……」
靜了靜,她突然說:「有點羨慕你。」
「羨慕我幹嘛啊?你比我紅多了。」
「羨慕你媽媽,能這樣唬你。」喬殊漫不經心的樣子,卻還是被陶星來捕捉到她一閃而過的真情實意。
喬殊重新抬眸,「不說了。慢點開車。」
「你就是來跟我說這個的啊?」陶星來嘀咕,「還以為落東西了呢。」
喬殊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又要返回來。
都走進小區大門了,可見著他的車杵在那一動不動,挺礙眼。
現在被他一問。
喬殊心裡有點煩,她彎腰,雙手撐在車窗上,漂亮的臉近在眼前。
陶星來手心又冒汗了。
喬殊淺吸一口氣,看著他的眼睛:「不要發了。」
「什麼?」
「我說,不要發那張露屁股的照片了。」
喬殊咬字清晰,加重了些語氣,「聽到沒有?」
陶星來對她眨眼睛。
喬殊很認真,「如果你要靠這個博眼球,我有更簡單的。」她看了看時間,「現在是交接班,三分鐘後,換班的狗仔上崗,我們可以保持這個姿勢,明天上頭條。」
陶星來:「???」
喬殊:「這幫人,我不放假,他們也不放假,熟得很。」
陶星來:「!!!」
「還有,」喬殊邊說邊伸手,細白的食指一划,就拿走了陶星來捧著的手機。
「喂,你幹嗎?」
喬殊站遠車窗,陶星來伸出腦袋,雙手直撲騰,「還來,我手機。」
喬殊立在原地,充耳不聞,風輕雲淡地打開他相冊,將那幾張半裸|照全部發到了自己的號碼上。
陶星來驚呆了。
喬殊弄完,將手機丟回車窗,然後轉身,「還有半分鐘,你要等狗仔嗎?」
陶星來黑著臉,油門一踩,飛溜地把車開走。
喬殊看著尾燈,笑罵了一句,「小沒良心的。」
回到公寓,喬殊卸妝沐浴。
她泡在大浴缸里,看著陶星來那些辣眼照片,輕輕笑了起來。
喬殊想了想,打了個電話給李昭瑤。
對方接通後,「我正好要打給你,明天早上新片發布會,得準時。」
喬殊嗯了聲,「在談的代言有幾個?」
「篩選出九個,還在談價格。」
「價格不重要,」喬殊空出的右手,撩了撩水花,說:「加一條吧。」
「你說。」
「合作對象必須是陶星來。」
李昭瑤:「!!!」
———
「我靠,陶兒,你他媽走狗屎運了吧?」強哥剛接完電話,又是一個找上門求代言的廠商。
陶星來蔫兒巴拉的,一點都不興奮。
「你給我老實交待,你和喬殊是不是在那啥?」強哥搬了個小板凳,往桌上放了袋瓜子可樂礦泉水,審訊開始。
陶星來一聽嗑瓜子的聲音,火氣大,「你別嗑了,聽這聲音就想排泄。」
強哥正聲,「半個月前,喬殊幹嗎點讚你的微博?」
「我盛世美顏,也就你這種瞎子不會欣賞。」
強哥擰開瓶蓋,把水遞給他,「喝點。」
陶星來一看,「我不喝怡寶,給我來瓶農夫山泉,我心裡苦,我想讓它有點甜。」
強哥笑的不行,「好好說話,真的,喬殊這麼個大腕,竟然看上了你?」
陶星來:「你人丑,就少說話。」
強哥跟他透露小道消息,「圈裡盛傳,喬殊家是大財團,牛逼的很,按道理,這種條件,不應該走娛樂圈啊。」
陶星來:「人醜話還多的李小強老師,請開始您的表演。」
強哥壓低聲音,「據說,她家關係挺複雜,大家族嘛,老一輩都可以演兩百集的狗血電視劇了,喬殊的媽媽,去世的早,他爹,娶了個後媽,反正鬧得挺掰。」
陶星來心想,「這就是傳說中的爹不親,娘不愛?」
如果真是如此,那就挺好解釋喬殊的特立獨行性格了。
誰都靠不住,為爭一口氣,拼死不服輸。
這麼一想,喬殊那高冷清冽的氣質,還真是靠人生經歷練成的。
「陶兒,你又在瞎幾把思考什麼呢?」強哥問。
「你這麼八卦,給你一個話筒喊個麥好不好?」陶星來心情有點煩,起身走遠,「瓜子殼收一下。」
強哥沖他喊:「高層領導特意囑咐,要你見機行事。」
陶星來頓住腳步,轉過身,匪夷所思道:「見到了雞,不都只想著是吃紅燒還是清蒸這檔子事嗎?」
強哥:「……」
無語片刻,他走近,挺嚴肅地說:「多少人等不到這樣的機會啊,喬殊對你有點兒意思,你得放聰明點,都是混圈子的人,談個戀愛對你人氣有幫助,說不定你就翻身了!」
陶星來拒絕造假,「我可不玩弄感情和身體,會被市長抓起來的。」
「市長怎麼可能認識你,別逗了好嗎?」強哥哈哈笑,拍拍他肩膀,「你就聽我的,炒作一波,公司在背後給你運作,保證比現在更紅。」
陶星來沒說話。
因為他知道,喬殊可能是動真格的。
這樣家庭的女孩子,看起來清清冷冷,其實心靈可脆弱了。
他從一年級就加入少先隊,年年三好學生,怎麼能犯渾呢。
強哥還在羅里吧嗦,陶星來心思縹緲,羽化成仙去了喬殊那兒。
其實說起來,這半個月時間,喬殊的確給他找了不少「麻煩」。
比如,他那天去姐姐家,抱著外甥女賀萌萌拍了個照發微博。
喬殊便立刻轉發並評論,[生嗎?]
比如,半夜三更,時不時地收到喬殊的微信,[你的那張屁股縫,修歪了。]
想起就覺得羞羞臉。
陶星來確實借著這個話題,引起了關注。
他拍了不少電視劇,雖然都是配角,但演技經得起錘鍊,有一場壞人墜樓一集死的戲,五樓速降頭倒掛,他愣是沒用替身。腦充血三天才好。
喬殊這些做法,著實給他帶來了不少好處和麻煩。
陶星來轉念一想,喬影后可能是,用最直接簡單的方式,去滿足他說的「想紅」的願望。
陶星來眯眯眼縫兒,這影后,還挺傻乎乎。
他拿出手機,打開微信,手指下劃,不知怎的,就停在了喬殊的名字上。
猶豫了幾秒,陶星來發了一條:[你今天又點讚我微博了。]
喬殊很快回:[嗯。]
[為什麼?]
[明知故問。]
陶星來沉默了,嘖,這尬聊啊。
喬殊又發過來:[因為喜歡你,所以竭盡所能地幫你實現你想要的。]
陶星來臉都紅了,這被人寵愛的感覺,簡直了。
喬殊繼續發:[給你代言你也不要,給你影視資源你也不接,陶星來,你再這麼作,以後怎麼養活我?]
陶星來一肚子尖酸刻薄的話,到了手指尖,全部化作了過雲雨。
好刺激,好意外,好不開心。
喬殊又問:[你在哪?]
陶星來沒回。
一分鐘後,喬殊——
[我一個人在家,胃好疼。]
———
一個小時後。
陶星來開車,載著喬殊。
他怒火騰騰,「哦,我的上帝,你真是個愛騙人的姑娘,能真誠一點嗎?像成年的土撥鼠那樣,我想我無法原諒你。」
喬殊被他這國外影片翻譯腔,逗得大笑。高冷氣質瞬間崩盤。
陶星來沒好氣,「笑笑笑,得笑喘。還胃疼呢,你說謊話咋不上天兒呢!」
喬殊放鬆的表情,像冬雪初融,十分好看。
她說:「不騙你,你怎麼願意來見我?我好不容易放一天假,想你一個白天了。」
陶星來激動,急剎踩得哐哐哐。
喬殊很淡定,「你也可以不來,可你還是來了。」
陶星來瞬間心虛,「我,我順路。」
喬殊心情很好,「晚飯我想吃燒烤。」
「又吃燒烤,你要不要保持體形了?」
「那得看你的意思。」喬殊湊過去,看著開車的陶星來,「你喜歡胖一點?還是喜歡瘦一點的?」
喬殊瘦。陶星來就說:「我喜歡胖的。」
「那我今晚更要多吃了。」
「……」
第一次兩人吃燒烤,是陶星來去買的,因為他不紅,沒人認識。
但這一次,好像有點棘手,他也是有點名氣的小鮮肉了。
喬殊失望地說:「吃不成了。」
「你等著。」陶星來推開車門,跳下去。
他逮住一個迎面走來的小學生,蹲下笑眯眯地說著什麼。
沒多久,他上車,「搞定,讓小孩兒幫忙去買。」
喬殊問:「他願意?」
「願意啊,我說給他二十塊錢打電游,先付一半,買回來後再給剩下的。」陶星來可膨脹了,「小時候,我和我姐,經常這樣做。」
喬殊抬眼,「你還有姐姐?」
「有啊,我姐大美人,腰下全是腿,白花花的,迷死我姐夫了。」陶星來可是名符其實的姐控。
喬殊有點兒吃醋,問:「你爸媽幹嗎的?」
「我媽賣洗潔精的,我爸他市……」陶星來閉了嘴,咳了咳,「我爸他是城管。」
喬殊心想,這一家子,還挺有煙火氣息。
沒多久,那小孩兒便屁顛顛地把燒烤買了回來,拿著二十元大鈔,美滋滋地打電游去了。
「走吧。」陶星來說:「找個地方吃。」
喬殊聞著香氣,直流口水,「就在車上吧,被人圍觀可不好。」
「沒事,帶你去個沒人的地方。」陶星來跟練太極似的,誇張地甩了把方向盤。
喬殊「哎呦」一聲,輕輕倒向了車窗,腦袋被砸「咚」的一響。
陶星來哈哈哈:「意不意外,驚不驚喜,開不開心?!」
喬殊:「……」
小傻缺吧。
車子開向市郊,繞了一段盤山公路,陶星來帶她來到祈岳山。
「大多數來玩的,都跑去山頂,其實這個山腰就有一塊大坪。視野可好了。」
陶星來下車,伸了個懶腰,招呼喬殊,「下來呀,吃燒烤。」
喬殊的職業習慣,下車前瞄了瞄四周,確實沒人。
這裡不是山頂,但也能俯瞰整座城市。
夜幕里,燈火接替白晝,這個角度看去,像無數顆夜明珠鑲嵌在玉盤上。
喬殊深呼吸。
陶星來還伸著懶腰,一看她,「你放鬆點啊,又沒鎂光燈和記者,累死了都。看我。」
他誇張地學起猩猩來,「嗷嗚嗷嗚」扮起了鬼臉。
這小白眼翻的,喬殊咧嘴笑。
「快快快。」陶星來突然痛叫,「救命救命!」
喬殊瞬間緊張,「怎麼了?」
陶星來哼哼唧唧,「我的白眼翻不回來了。」
喬殊哈哈哈。
聽到笑聲,陶星來放了心,眼珠子擺正,恢復正常。
輕聲說:「笑了就好。」
喬殊一愣。
「你啊,就是高冷,情緒不外露,憋在心裡,就得多笑笑,放開自己。」
陶星來打開一次性飯盒,拿了個雞腿給她,「哪天去我家感受感受歡樂氣氛。我和我姐搭檔,可以給你講一晚上相聲小品。」
他說得自然而然,絲毫沒有覺得尷尬。
但喬殊,沉默了,低頭了,盯著雞腿不吭聲了。
「怎麼不說話呀,我一個人多沒意思。」陶星來偏頭看向她,呆住。
喬殊哭了。
「對不起,我,我……」喬殊吸了吸鼻子,使勁忍淚。
陶星來趕緊的,「沒事沒事,你哭,別忍。女孩子啊,不哭才不正常。」
喬殊淚眼汪汪地望著他。
這梨花帶雨的模樣,讓人怪心疼的。
陶星來醞釀了一下,一本正經地說:「今天影后心情不好,是時候給大家表演一下狂風暴雨。演得又美又逼真,今年水稻田肯定大豐收。」
他「啪啪啪」地鼓起了掌,「安可,安可,安可!」
媽的,喬殊立馬破涕為笑。
陶星來嘿嘿嘿,「我姐哭的時候,我就是這樣哄她。我沒哄過別的女孩兒,沒經驗。」
喬殊沒說話,突然拉起他的手。
陶星來臥槽,又動手動腳了,太不矜持了吧,怎麼能這樣呢,也不問他願不願意,搞毛線呢,怎麼回事兒啊。
一想起真是氣壞了,他憤怒地趕緊主動把手伸過去。
想要膀子,說就是了。
他又不是不願意給。
喬殊不知道他的這些自行腦補,眼角還有淚。
牽起陶星來的手,低下頭,把臉埋在了他手臂上。
嗚咽沉悶的聲音格外脆弱,「別動,讓我擦擦淚,一會兒就好。」
陶星來都快脆弱死了,他最受不了女孩子哭。
索性一把將人輕輕摟住,「別哭了,現在社會離婚率那麼高,家庭不和諧很常見,對了,你還不知道我小名兒吧。我叫陶堅強,你得跟我學習。樂觀,積極,向上。」
喬殊埋在他懷抱,肩膀抖動得更厲害。
陶星來好害怕,「怎麼越哭越厲害。我跟你說,你性格古怪,行事固執,愛好奇葩,審美成謎,這都不是大事兒,其實你也有很多優點,比如,漂亮,漂亮,漂亮。可別因為家庭的問題,而自暴自棄。」
喬殊這下不僅是肩膀,渾身都在抖了。
陶星來一想不對勁,把她推開——
「我靠!你竟然一直在笑!」
喬殊樂得不行,早就沒了悲傷的影子。
陶星來太受傷害了,「這不是浪費少男感情嘛,可不厚道。」
喬殊:「哈哈哈!」
她恣意做自己的樣子,真的很迷人。
陶星來看著她,竟然分了一小會的神。
喬殊看著滿城燈火,眼眸里好像也有火苗在竄,她臉上是淡淡的微笑,「今天,是我笑得最多的一天。」
陶星來不敢接話。
喬殊輕輕呼氣,「那部電影,如果你不想演,可以拒絕。」
是一部青春影片,大製作,大導演,女主角是喬殊,她指名道姓要陶星來當男一號。
「我,我沒說不演。」陶星來小聲道。
「是麼?」喬殊側過頭,仰視著他,然後慢慢勾起嘴角,「第一場戲,就是吻戲哦。」
陶星來的臉,頓時跟著了火似的,「我,我不怕。我專業。」
喬殊慢慢走向他,逼近他。
「聽說,張導特別嚴苛,為了少挨罵,我們對一對戲吧。」
她故意放低的嗓音,配著身上幽淡的香水味,簡直就是迷|藥效果。
陶星來被引誘得找不著北,瞎答應,「好,好啊。」
喬殊雙手搭上他的肩膀,很輕,聲音更輕。
「星來,看這兒。」
陶星來飄忽的神情按著指令,磕磕巴巴地對上了她的眼睛。
兩個人視線相碰,有閃電和火花。
喬殊摟住他的脖頸,踮起腳,吻上了他薄濕的嘴唇。
陶星來腦子「轟」聲一響。
算是實踐了不僅是電影,更是他人生里的第一場吻戲。
陶星來飄忽的神情按著指令,磕磕巴巴地對上了她的眼睛。
兩個人視線相碰,有閃電和火花。
喬殊摟住他的脖頸,踮起腳,吻上了他薄濕的嘴唇。
陶星來腦子「轟」聲一響。
算是實踐了不僅是電影,更是他人生里的第一場吻戲。
陶星來腦子「轟」聲一響。
算是實踐了不僅是電影,更是他人生里的第一場吻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