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晳與賀燃在一起以來的第一次吵架,發生在今年入夏。
賀燃和同事喝酒晚歸,凌晨一點。
他進家門的時候,發現簡晳睡在客廳沙發。客廳里只點了一盞精油燈,很香,燈光暖在牆上,像溫柔的浪。
賀燃蹲在沙發邊上,輕手拍了拍簡晳,「媳婦兒。」
簡晳懵著一雙睡眼,見著人瞌睡醒了大半。
賀燃說話的時候,沾著酒氣,「回臥室睡。」
簡晳沒說話。
賀燃撐著下巴,吊兒郎當地問:「要我抱你啊?」
簡晳起先還能平靜,「你去哪裡了?」
賀燃說:「和老趙他們聚了聚,公司這個月做得不錯,把福州的線路也打通了。」
沒等他說完,簡晳已經提高了聲音,「你哪有那麼多應酬啊!這個月都是第幾回了你自己說!」
賀燃沒料到她會動氣,認真回想了一番,巴巴地解釋說:「第三回。」
簡晳掀開絨毯,情緒激動地坐了起來,「你如果不想回來,就睡倉庫好了,還能省點汽油費。對了,你那麼喜歡喝酒,怎麼不去種葡萄!」
這接二連三地丟炮竹,「噼里啪啦」地把賀燃也給炸懵了。
他眼皮微眯,克制自己的語氣,「媳婦,怎麼了?心情不好?跟老公說說。」
「說說說!有什麼好說的,你是不是天天盼著我心情不好?」
靜了片刻,賀燃抿緊淺薄的唇,像在磨刀片。
簡晳怒著雙眼,絲毫沒有息事的意思。
賀燃扯上半邊嘴角,聲音也冷了下去,「種葡萄乾什麼,我只喝白酒。」
簡晳抓起被子,劈頭蓋臉地往他臉上砸。
賀燃躲開不及,被這舉動弄得火氣躥騰,「就不能好好說話嗎?」
簡晳:「你自己做錯了,憑什麼要我好好的?」
賀燃:「我他媽今天和公司人吃個飯,叫你來你又不來,回來晚了點而已,又不是去偷人,你在這裡發什麼脾氣?」
簡晳眼眶子一下就紅了,喉嚨哽咽發緊,「你凶,你再凶。」
酒勁兒跟著一塊興風作浪,浪得賀燃心煩衝動,他憤憤起身,帶著一身火氣進了浴室。
簡晳坐在沙發上,一個人。
紅透眼睛盯著關緊的浴室門,盯著盯著,她突然掩面痛哭,把頭埋在毯子裡,一抽抽的可傷心。
而隔著門板的賀燃,側著臉,耳朵緊緊貼在門上,仔細分辨門外的動靜。
不好,有抽泣。
簡晳肯定在哭。
剛才的怒意被這個認知瞬間掃得一乾二淨,縱然心裡還有不平,但心疼還是比較多。
出去認個錯?
賀燃很快不服氣,「老子又沒錯。」
假裝出去忘拿東西?
賀燃很憂傷,「等會她又罵我怎麼辦。」
糾結了半天,他哼聲一想,「我要向蒼天證明,我賀燃才不輕易向莫名其妙的無名火認輸!」
於是決定,先當十分鐘的大老爺們兒,洗完澡再去哄。
賀燃三五兩下脫光衣服,內褲一扒拉,脫到腳踝,單腳離地,右腳一甩,豹紋內褲就飛到了地上。
他站在花灑下,剛準備洗,突然看到儲物架上的東西。
瓶瓶罐罐的沐浴用品後頭,有一張塑料包裝紙,上面是一根……驗孕條。
賀燃拿起一看,瞬間就什麼都明白了。
驗孕條上一條槓,沒有懷孕。
簡晳情緒失控的原因,如此簡單直接。
半年前,兩人就開始計劃要二胎,一直沒要上。
這件事,賀燃並不是太在意,覺得是遲早問題。
但簡晳的心態不及格,她是典型的,看上的人,就奮不顧身地愛,想做的事,便要執著地迅速達成。
「這媳婦兒……」
真是智慧樹下你和我,賀燃在吃智障果。
他隨便沖了個澡,浴巾往腰上隨便一裹,突突突地跑了出去。
簡晳回臥室了,關著門。
賀燃醞釀了一肚子的甜言蜜語,收腹,提氣,一句「老婆」已經繞到了舌尖。
他抬起手,正欲敲門。
「吱——」的一聲,門竟然先開一步。
簡晳垂頭喪氣地出現在門口。
「老……」
「對不起。」
兩人同時說話,簡晳的語速快,三個字毫無保留。
「我不該沖你發脾氣。」簡晳低著腦袋,兩手摳裙擺。
賀燃低眼,沒說話。
簡晳發自肺腑地認錯,「我錯了。」
賀燃聲音淡,「再摳裙擺,馬上就知道你穿的是黑色了。」
簡晳一愣,手鬆了松,小聲道:「嗯,是你上個星期幫我買的那條。」
賀燃挑眉,「胡說,我買的明明是系帶款。」
系在腰胯間,一扯,就羞羞臉的那種。
簡晳興致不高,愁眉苦臉小可憐。
賀燃突然伸出手,一把將她摟緊懷裡。
壓著聲兒自上而下,「小蠢蛋,急什麼?」
簡晳帶著哭腔,「原來你知道啊。」
賀燃嗯了聲,「浴室里的,我看到了。」
簡晳數月來緊繃的憂慮,在他一句聞言軟語裡,開了閘。
「我也不想的,可是都這麼久了,為什麼還是懷不上,是不是我身體有問題?我明天再去做一次檢查。」
「胡鬧。」賀燃低低呵斥,「你亂想些什麼玩意?萌萌都兩歲多了,你能有什麼問題?」
「那為什麼一直……」
「是我不夠賣力唄。」賀燃一笑而過。
這毫無技術含量的安慰,簡晳直抽抽。
他還要怎麼賣力,最激烈的時候,皮帶全讓簡晳給藏了起來。
賀燃簡直一言難盡。
簡晳說:「其實我知道這樣不好,可我就是心急。」
「首先,你這麼想給我生孩子,作為男人,我真的感謝你。」賀燃清了清嗓子,心裡美滋滋。
「其次,老公要告訴你,這生孩子啊,真沒什麼講究,該來就來了,他不來,你急也沒用。」
賀燃想了想,心裡有了計劃,「以後他生下來,我替你多揍他兩下。」
賀燃佯裝凶狀,對著空氣表演,「兔崽子,你讓你媽流過的眼淚,今天都給我補回來!」
簡晳「噗嗤」一聲,終於笑了。
賀燃目光專注的樣子,極其英俊逼人。
他看著簡晳,勾聲,「這樣多漂亮。」
簡晳抿嘴,低下頭覺得還是心有虧欠。
「其實有沒有孩子,我沒有那麼在乎。」賀燃換了個姿勢,躺床上,頭枕著簡晳的大腿。
「我皮糙肉厚,沒那麼多敏感心思,你榨乾了我本來就不多的溫柔,有時候我他媽都快變成青春期男孩了。」
賀燃嘖嘖嘖,順手摸了一下簡晳的大腿內側,「這手感,沒誰了。」
簡晳:「……」
賀燃繼續道,「所以從根本上來說,在這是非世界裡,讓我想一起過日子的人,是你,也只是你。別的,錢、名利、孩子,一切的一切,都是你之外的附加值。」
賀燃吹了一聲痞氣的口哨,很多事情,他在最開始,就已經拎了個清。
「簡晳,只要你跟我過日子,就是全部。」
你是我的雪中送炭,更用一往無前地熱情和愛,讓我原本貧瘠的生命,錦上添花。
賀燃舔了舔嘴唇,伸手往上面,又摸了一把。
簡晳扭了扭,沒吭聲。
賀燃側躺著,所以沒法看到她的表情。
「什麼東西漏水?」賀燃皺眉,摸了摸自己的臉,濕噠噠的。
反應過來,他仰頭一看,簡晳早就淚流滿面。
「我天,媳婦兒,你今晚演的是水龍頭嗎?」賀燃伸出剛剛蹭過眼淚的食指,在她面前賤兮兮地晃了晃。
「我剛剛舔了一下,人甜,連眼淚都是甜的。」
「我剛剛舔了一下,人甜,連眼淚都是甜的。」
「你才水龍頭呢。」簡晳破涕,嬌嗔著作勢打他。
賀燃握緊她的手,笑道:「你很像啊,水龍頭不也是又緊,水又多嗎?」
簡晳:「……」
不想跟他說話。
賀燃被自己糙得沒邊兒的想像力,驚為天人。
哎呦,不能再想了,再想,又得燃燒起來了。
賀燃枕著簡晳的大腿,翹起二郎腿,忽然說:「簡晳。」
「嗯?」
「你臉上有東西。」
「啊?」簡晳要推開他,去照鏡子。
賀燃制止住,「別動,頭低下來點,我看看是什麼。」
簡晳聽話照做。
「再低一點,我幫你弄掉。」
「哦。」
簡晳不做多想,把頭又放低了些。
這個姿勢,連著腰身一塊往下壓,賀燃忍著得逞的笑,稍一抬頭,往簡晳的臉上湊,不輕不重地親了一口。
無恥完之後,還他媽的一本正經地評價道:「不錯,今天擦的護膚霜很香。」
簡晳穿的是件綢質的吊帶睡裙,布料沾水就濕。
簡晳穿的是件綢質的吊帶睡裙,布料沾水就濕。
賀燃瞄她的臉,,「老婆,你真的不愛我嗎?」
簡晳:「……」
賀燃猛地坐起,然後翻身壓了上去。
「靠,陸悍驍今天買的是假酒吧,怎么喝起來成不倒翁了呢!」
簡晳躲開他貼過來的唇,「你公司聚會,他來幹什麼?」
「大概是暗戀我吧。」賀燃不規矩地說,「今天你燃哥心情好,讓你見識一下什麼叫狂風暴雨。」
簡晳的手,費勁地摸向床頭矮櫃。
賀燃喘著粗氣,邊親邊問:「拿什麼呢?」
「印、印度……印度神油。」
「你大爺。」賀燃差點疲軟。
簡晳軟著聲音,在他耳朵邊嘀咕,「你不就是我大爺麼。」
賀燃心都癱成了稀泥,「等著,今晚帶你玩點不一樣的。」
他飛快起身,穩穩跳下床,拉開衣櫃。
半分鐘後,賀燃挑中一條深藍色的領帶,輕輕蒙住了簡晳的眼睛。
「老公……」突然的黑暗,讓簡晳略為緊張。
賀燃拿出個精緻紙袋,一樣樣的掏出裡面的東西。
他已經和商場那家店的老闆,成為拜把兄弟了,所有東西八折兄弟價。
簡晳耳朵尖,聽到有細小震動的聲音,「什麼東西?」
賀燃俯下來,輕聲說:「老婆,我很愛你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