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鳴風掃了公孫瓊英一眼,接著看向流云:「這位姑娘說了她不想走,既如此,本將軍以為,你不應當強迫她!」
流雲臉色難看地道:「蕭小將軍,這是我們相府的家事。表姑娘是來投靠沈家的,沈家自然有權送她走,還請您莫要多管閒事!」
公孫氏這會兒卻是道:「老身是沈家的老夫人,老身也覺得瓊英應當留下!」
「倒是這流雲,假傳硯書的命令,才應當被重懲才是!」
流雲難以置信地看了一眼公孫氏,沒想到對方竟然幫著蕭鳴風為難自己。
公孫氏避開他的眼神,接著道:「瓊英留在我身邊,不過就是為了照顧我這個姑母罷了,且住的也是硯明的府上,也不是硯書的府上。」
「硯明都沒有趕人,怎麼就輪到硯書過問這件事了?照我說,就是這些相府的狗奴才自作主張,會錯了硯書的意思!」
蕭鳴風看著公孫瓊英道:「這位姑娘,既然你說你沒有瘋,不如我帶你去相爺和縣主跟前,你們自己面對面再談一談?」
公孫瓊英猶豫了一下,想著自己若是去談,還有一點機會,如果不談,就半點機會都沒有。
最後一咬牙道:「好!」
卻沒想到,就在這時候,流風過來了。
對流雲道:「你的事情怎麼還沒辦妥?對了,老夫人,二爺,相爺涉嫌貪污,相府已經被查封了!」
「你們近日裡少出門,行事低調一些,免得被相爺的政敵抓住把柄,又做文章。」
公孫氏懵了:「什麼?相府被查封?」
那自己的好日子還有嗎?
沈硯明也瞪大眼:「怎麼會發生這種事?」
流雲道:「人在朝堂,本就是什麼事都有可能發生!表姑娘這是怎麼了?一臉的眼淚,是捨不得走嗎?」
公孫瓊英聽到這裡,還有什麼捨不得的?
忙是道:「姑母,我離開家這麼久了,許多時日沒有見過父親母親,我實則也挺想他們的。」
「既然表兄叫我走,我便先回去看看他們,回頭再來京城尋您。」
蕭鳴風揚眉道:「你不想去見相爺和縣主了?」
公孫瓊英連忙擺手:「不見了,不見了!表兄此刻想必正是焦頭爛額,也沒空理會我,我還是不給他添亂了!」
說完,公孫瓊英生怕誰要把她留下一般,立刻爬上了馬車。
還催促車夫道:「快走吧,再不走天要黑了!」
她想做表兄的女人,那是因為貪慕權勢富貴,眼下表兄出事了,不連累自己就不錯了,還有什麼能給自己圖的?
她越早離開京城,越是安全。
眼見公孫瓊英一聽說阿兄出事,走得一氣呵成,沈硯明都看呆了。
等馬車跑出去一段路了,他都還沒反應過來:「表姐她不是說捨不得我們嗎?她怎麼……」
冷不防地,陳氏方才的話,便闖入了沈硯明的腦海:如果大伯哥沒有如今的身份地位,她還會如此捨不得走嗎?
難道,夫人是對的,錯的是自己?
表姐對他們一家,並沒有什麼所謂的親人情誼?
流風譏誚一笑,他其實是故意來的,他就知道表姑娘不會甘心走,說不定要多生事端,所以特意將此消息帶了出來。
公孫氏這會兒也是一臉愣怔:「瓊英她……」
流雲瞧著他們二人,嘆了一口氣:「老夫人,二爺,表姑娘在意的到底是什麼,想來你們如今是都明白了!」
「蕭將軍,您還有別的事嗎?」
蕭鳴風見公孫瓊英走了,俊美的臉上露出了一分譏誚,也不再多言,帶著自己的人打馬入城。
只是離開此地之後。
他的副將忍不住小聲道:「將軍,您方才為何想插手相府表姑娘的事兒?難道您是瞧上那如花似玉的表姑娘了不成?」
公孫瓊英瞧著,雖然是比他們家將軍大了幾歲。
可的確是花容月貌。
卻不想,蕭鳴風扭頭看他一眼:「那女子矯揉造作,虛榮無腦。瞧上她?你當本將軍瞎?」
副將麵皮一抽,更加納悶:「那您是為了什麼?難不成是想利用那表姑娘,破壞相爺和容家大姑娘的婚事不成?」
他其實就是瞎猜的,猜完之後他也覺得離譜:「瞧我這腦子,您與相爺和容家姑娘無冤無仇的,破壞他們的婚事做什麼,對您也沒什麼好處啊!」
「不對!將軍,您這是什麼表情?難道,末將還猜中了?」
蕭鳴風眼神有些冷:「可惜公孫瓊英是個蠢貨!」
但凡她聰明半分,都會知道,沈硯書沒這麼容易就倒台,利用這樣的蠢貨,或許目的不成不說,還會弄巧成拙。
既如此,還是罷了。
副將人都懵了:「末將能知道,您為什麼想搞破壞嗎?」
這一回,蕭鳴風沒回答,眸光卻萬分寒涼。
……
到了黃昏時分,容枝枝遣人去對面,叫了沈硯書過來一起用晚飯。
她其實是擔心沈硯書遭逢如此打擊,一人獨處會想不開,便是想將他叫過來,安慰他一番。
果然。
沈硯書來的時候,似乎有些失神,走到門口還在門檻上絆了一下,才堪堪扶住了門檻。
將一個官場失意的男人形象,演繹得淋漓盡致。
乘風要不是怕被打爛了腚,這會兒甚至想給自家相爺丟點銅板:演得好,賞!
容枝枝擔憂之下,也顧不得那許多,過去牽住他的手。
將他帶到桌邊,柔聲道:「相爺,人之一生,本就有起有落。我知曉您心情低落,但還是要以身體為重。」
「憂思過度,對您的病情十分不利。」
「人好好活著,才是一切的根本。您這般失魂落魄,熬壞了自己,豈不是叫陷害您的人,越發得意?」
沈硯書的鳳眸,盯著她握著自己長指的柔荑。
眼底的喜悅根本壓不住。
早知道自己落難了,枝枝能對自己這麼好,他早就給自己安排上監獄五件套,進去住兩天,好讓她對自己更加憐惜了。
落座後,他輕嘆一聲:「枝枝說得是,是本相鑽入牛角尖了。」
容枝枝還給他夾了菜:「既是心情不佳,便准相爺今日用一口鯽魚吧,晚些時候,我再給相爺熬些調理身子的藥。」
心滿意足地吃下自己最愛的美食後。
首輔大人淡聲道:「辛苦枝枝了。枝枝可有什麼愛吃的菜?明日晚飯,本相親自做給你吃。」
容枝枝一愣:「相爺還會做飯?」
沈硯書一臉落寞地道:「自然了,小時候母親偏心硯明。不再接受祖母接濟之後,家中所有的活兒,都是我一人做的。」
「上山摘藥材、種田、砍柴、洗衣、煮飯,都是本相一人承擔,母親懶得動。」
「而硯明,只需拿著本相掙來的銀錢,出去買玩具、零嘴便可。」
容枝枝聽得這裡,心中更是酸澀。
原來他與自己一樣,家裡也有一個偏心的母親,這叫她覺得自己的心,與他又靠攏了許多,像是同病相憐,又像是在別人的身上照見自己。
乘風既然已經明白,自家相爺在玩什麼套路,便也幫著道:「所以咱們相爺和老夫人的關係,一直就不怎麼好。」
「您是不知道,當年我們相爺準備參加科舉的銀子,竟然都被老夫人偷偷拿去,給二爺買了補品補身體。」
「老夫人還說,科舉有什麼好考的,二爺健康、身體壯實才是最要緊的。」
「就差那麼一點兒,我們相爺就因為沒錢,錯過了科舉。」
「當初縣主您還險些為了老夫人,要退了咱們相爺的婚,您知道相爺多冤嗎?」
容枝枝帶入了一下,想想若是沈硯書因為王氏的幾句話,便要退親,自己心裡大抵也是覺得萬分冤屈的。
一時間有些自責地道:「當初是我思慮不周。」
沈硯書看向她,淡聲道:「無妨,枝枝你也不知那些內情,此事怎能怪你?」
「大抵是本相命賤,所以註定沒人在意吧。」
容枝枝聽他這樣說,都忍不住有點兒難過了,握著他的手道:「相爺,你不要這樣說,不管如何,你還有我。」
沈硯書抬眼看向她。
容枝枝在他漂亮的鳳眸里,瞧見了希冀與脆弱。
接著聽得他用一種萬分小心的語氣,輕聲探問:「枝枝,你說的是真的嗎?你不嫌棄本相?」
容枝枝斷然道:「為什麼要嫌棄你?其實祖母去世之後,我也沒有真正意義上的親人了,我與相爺是一樣的。」
「或許,你我之間的確是有些緣分的,才叫我們兩個處境如此相似的人相遇。」
「既如此,我們心懷彼此,互相溫暖對方。攜手走過這一生,倒也是極好的。」
乘風本是陪著自家相爺演戲,冷不防地聽見容枝枝如此說,他的心都忍不住顫動了一下。
是了,兩個處境如此相似的人,心繫彼此,又何嘗不是對彼此人生的救贖呢?
沈硯書聽到這裡,心頭一暖。
定定地瞧著容枝枝,淡聲問道:「枝枝你說,攜手走過這一生,這話的意思是……未來不管發生什麼,你都不會與本相分開?」
不知道為什麼,容枝枝聽到這裡,忽然有了一種很古怪的感覺。
好似自己掉進了一個什麼圈套裡面。
但是對上面前的男人破碎而又期待的眼神,她愣是說不出半句反對的話。
只好忍著心內的異樣,鄭重地許諾:「若相爺一如既往,待我始終如一,容枝枝也決不辜負。」
接著,容枝枝便瞧見了他鳳眸中的笑。
像是萬年的冰雪,自他眼底一點一點化開,照見了山河萬里,照見錦繡人間,最後只照見她一人。
這樣的一雙眼,好看得驚心動魄。
叫容枝枝第一回知道,原來自己也是個俗人,也會沉溺於男子的皮相。
接著,便聽得那人輕嘆,難過地顫聲道:「那便說好了。枝枝,本相只有你了,也幸好還有你。不然陛下如此無情,本相都不知該如何說服自己堅持下去。」
乘風:「……」
陛下承受了太多他這個年紀不該承受的黑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