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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37章 心肝(四)

2024-12-11 14:40:15 作者: 尋找失落的愛情
  第748章 心肝(四)

  回昭和殿,還有一堆奏摺要看。

  做皇帝其實是個苦差事。每日早起晚睡,操心勞力,且肩負重任,身後無人可依,只有勾心鬥角整日添亂的後宮,眼前是一群各懷心思難以駕馭的眾臣。

  歷數大梁建朝以來的皇帝,最長壽的也就是活到了六十二歲。太康帝太和帝父子兩個,都是短命鬼。

  姜韶華精力旺盛,應付龐大繁雜的政事綽綽有餘。真正令她費心的,是如何平衡宮中和朝堂,如何收服人心。

  人心是天底下最為幽暗的東西,便是最忠心的臣子,也有自己的想法和訴求。身為上位者,如果不能考慮臣子們的利益前途,忠臣也一樣會失望離心。更不用說,朝堂里大半臣子還在冷眼觀望斟酌權衡她這個天子是否值得效忠。

  姜韶華每日的疲累,可想而知。

  今日有豫州大勝的喜訊,氣昏了鄭太皇太后,姜韶華的腳步比平日輕快了幾分,美麗威嚴的臉龐上閃著輕鬆愉悅。

  埋頭看奏摺的陳長史和王中書不約而同地起身拱手行禮:「臣恭迎皇上。」

  姜韶華笑道:「這裡沒有外人,不必多禮,快些坐下忙正事。朕還想早些回去,陪一陪寶兒。」

  陳長史和王瑾笑著應聲。兩人各自從看過的奏摺里挑出重要的,呈到天子御案前。

  姜韶華打起精神,快速看了起來。

  陳瑾瑜在一旁伺候筆墨茶水,順便還要去傳個夜宵。

  將近子時,奏摺終於全部批閱完畢。陳長史和王瑾都住在宮外,要趁著夜色回宮。陳瑾瑜也隨陳長史一同離去。

  姜韶華終於得了空閒陪一陪女兒。

  奶娘吳氏龐氏奶水充足,寶兒被餵得白白胖胖。才兩個多月大,抱在手中已經沉甸甸的。一張肉嘟嘟的小臉蛋,眼睛圓溜溜的,怎麼看怎麼可愛。

  「寶兒公主白日睡了一個下午,到了晚上格外有精神。」奶娘吳氏笑道:「大概也是惦記皇上,每日不管多晚,都要等皇上抱一抱,才肯睡呢!」

  龐氏接過話茬:「可不是麼?怎麼哄都不肯睡,皇上一來,寶兒公主就開始打呵欠了。」

  姜韶華笑著嗯一聲,愛憐地親了親女兒的額頭。

  她白日忙碌,只在正午用午膳的時候,能抽空陪一陪女兒。再來,就是夜晚這片刻功夫了。奶奶們見縫插針,每天正午抱寶兒過來,下午哄寶兒睡,到了晚上,寶兒公主有精神一直玩,等著親娘回來。

  母女相親是天性。寶兒被親娘抱在懷裡,很是舒適自在,不一會兒就閉上眼甜甜地睡了。

  姜韶華又親了親,小心翼翼地將寶兒放在床榻上。

  寶兒半夜要喝奶換尿布,兩個奶娘要輪流照看,很是辛苦。姜韶華無暇帶女兒睡,陪上這麼一會兒,就得去沐浴更衣。躺到床榻上的時候,已是三更了。

  閉上眼,鄭宸便入了夢境。

  夢境中的鄭宸,依舊是前世意氣風發的少年模樣。他含笑凝望著她,想伸手拉住她的手。

  她動也沒動,就這麼靜靜地看著他。

  鄭宸的手沒能碰觸到她,隔著兩尺左右的距離便頓住了。

  鄭宸皺著眉頭,再次用力。手依舊在同樣的位置停下。仿佛有一層看不見卻摸得著的銅牆鐵壁,隔斷了彼此。


  他情急地呼喊著她的閨名。

  嘴唇動個不停,聲音卻傳不過來。

  姜韶華神色默然,看著神色急切有些扭曲的熟悉臉孔,忽地張口:「鄭宸,都忘了吧!喝了孟婆湯,早些去投胎。」

  「下輩子,不要再和我牽扯。」

  「去吧!」

  仿佛有什麼堅硬的東西,在剎那間崩裂。

  鄭宸的身形被巨大的力道撞飛,散落如風中飄絮。

  姜韶華在夢境中驅走了心中最後一絲牽絆。然後,平靜地繼續入眠。

  ……

  同樣的深夜,安國公府的後宅里,卻傳出了陣陣難以壓抑的哭聲。

  鄭夫人從聽到兒子死訊的那一刻,就徹底崩潰了,從白日一直哭到半夜。眼睛腫得不成樣子,嗓子也哭啞了。

  安國公難得沒有怒罵指責,就這麼面無表情地陪在一旁。

  鄭夫人似要將安國公那一份的悲傷和眼淚一併哭出來,哭啞了嗓子,依舊不肯停歇。

  「別哭了。」三更的梆子聲遙遙傳進耳中。一直枯坐不動的安國公,終於張了口,擠出一句。

  鄭夫人陷入無邊的悲痛中,頭腦渾噩一片,哪裡聽得進去,依舊哭個不停。

  安國公再次張口,音量稍稍高了一些:「別哭了!」

  「再哭,子羨也回不來了。」

  「他死在豫州,屍首也留在了那裡。頭顱倒是被帶回京城了。等日後求個恩典,將他的頭顱要回來安葬。你去他的墳前再哭。」

  鄭夫人被這一番話刺激得雙目通紅,忽然起身衝過來,雙手抓住丈夫的脖子,用力掐住左右搖晃:「都是你。當年鬼迷心竅,將我們兒子送進宮中。我好好的兒子,就這麼被養歪了,現在被殺了,連個全屍都沒有。你還我的兒子。」

  長長的指甲劃破了安國公的皮膚,掐進了皮肉里。

  搖晃的力道極為猛烈。

  安國公幾乎要被掐暈晃暈了。

  這個瘋婆子。

  安國公奮力推開妻子。鄭夫人被猛地推開,踉蹌著退了幾步,重重摔在地上。也不知摔到了哪一處,後背腰腹到處都疼。

  不過,這都不及心裡的劇烈疼痛。就像是心臟被利刃割了一刀又一刀,疼得沒有盡頭。

  鄭夫人沒有掙扎著爬起來,就這麼躺在地上,無聲地猛烈地哭泣。

  安國公用力吐出一口濁氣,沉聲道:「今日哭過了,就將這事忘了。沒了子羨,我們還有別的兒女。以後他們一樣孝敬你我。」

  那都是鄭家的血脈,和她有什麼關係?

  鄭夫人繼續哭,等她哭累了抬頭,才發現安國公已經走了。寢室里空蕩蕩的,就剩她一個了。

  眼淚已經流幹了,再也哭不出來了。

  鄭夫人掙扎著爬了起來,摸索到梳妝鏡邊,摸出一把鋒利的剪刀,用力扎進了胸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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