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宦官專權,儒黨式微
鄭朋確實做了一些不符合規矩的事,蕭望之依然用他本來沒什麼事,畢竟不算大事。
後面斷絕關係也來得及。
可問題就是蕭望之被關進了獄中,其罪名就是「結黨」,這個東西就顯得尤為重要了,能夠為皇帝提供一個藉口。
王嗣對此無話可說,他沒想到徐寧會直接出手。
其他人即使是史高甚至徐博這種人物,他都有辦法壓下去,可這是當朝實際上的話事人,徐寧!
王嗣的實權其實不如大司馬大將軍,只是威望要更強而已,徐寧不親自下場針對的前提下,幾乎沒有人是對手。
劉奭從宦官手中接過鄭朋的口供,看了看,心中不禁為徐寧豎了一個大拇指,這不愧是我大漢忠臣啊!這種時候他的立場就十分重要。
今後一定要好好告誡太子,動誰都不能動徐氏,父親當年就後悔了。
他們比想像中的忠誠的多,真正做到了君子「朋而不黨」,在朝中各黨派保持中立,但卻是堅定的保皇派,大事大非面前從未出錯。
這次也一樣,皇帝陷入孤立,他毫不猶豫的站隊,和儒黨首腦王嗣硬剛。
要知道,一個搞不好就會被拖入黨爭之中,再也無法做到獨善其身。
劉奭感動不已,對於王嗣的忌憚也達到了頂峰,太可怕了,他居然能聯合朝臣孤立皇帝。
而且最重要的,他無人可用,除卻徐氏外沒有大臣願意站出來。
就連法家的殘餘勢力也不敢,他們被皇帝打壓的太慘了,只敢搞一些小動作,在王嗣面前就乖的如同雞仔。
看來扶持宦官對抗儒臣迫在眉睫了。
「前將軍望之做過朕多年的老師,做事也是兢兢業業,為官素來廉潔,正所謂人非聖賢孰能無過,雖然望之犯了法,可朕還是打算赦免他。」
劉奭也沒急著翻臉,現在還不是殺蕭望之的時機,如果現在動手這個罪名就需要他來背。
必須後面再找個機會。
王嗣聞言,臉色變化很微妙,只能沉聲道:「老臣代望之謝過陛下!」
身為官場老手,他何嘗不知陛下打的什麼主意呢,看來蕭望之真的必死無疑了,如今劉氏的權威還沒有衰落,皇帝依然有著絕對的權力。
想殺誰真的易如反掌,無法就是顧慮名聲罷了,但是找到一把刀子替他做也並不難。
「可是死罪可免,活罪難逃。」劉奭又說道:「收回蕭望之的前將軍印綬,周堪劉更生等人同樣不可饒恕,就削去官職,做一京城百姓罷。」
「鄭朋舉報有功,之前的罪過既往不咎,升任黃門郎。」
王嗣立刻作揖謝恩,儒黨其餘黨羽見狀也是選擇了接受。
畢竟連王相都妥協了,而且與大將軍對著幹著實不太明智,還是趁早認慫算了,可別把禍引到自己頭上。
儒臣雖然勢大,但其實本質是虛胖,他們雖在京城中央話語權很重,但卻缺少了一個至關重要的東西,那就是兵權!
在大漢能做權臣的只有加了大司馬銜的大將軍,其餘的即使是丞相都差了不少,手裡沒兵就是任人宰割的羔羊!
倘若皇帝不顧後果,是可以將所有儒臣殺乾淨,只是代價太大了,可能導致一些連鎖反應。
劉洵之所以給徐寧大將軍職就是這個用意,徐氏經過一次全面削弱後,已經喪失了成為權臣的土壤,除非刻意向儒法靠攏。
王嗣權勢大,可卻沒有兵,只能管理內政,只要找到足夠的理由就可以直接除掉,一點波瀾都不會有。
因為他們連反抗的資格都沒有,只能任人宰割。
蕭望之被釋放,但卻失去了儒黨手中最後的兵權,只有輔政的權力。
王嗣雖然感覺可惜,但也只能認了,因為皇帝這麼做合理合規,就是太不顧及情面了。
往後幾個月,劉奭逐漸恢復了對其的寵信,給予了大量的輔政之權,賜爵關內侯,他的兒子也被拔擢為散騎中郎將,其位次更是僅次於大將軍!
在外界看來,皇帝已經恢復了信任,可王嗣不這麼想,暴風雨前的寧靜罷了。
因為劉奭雖然榮寵更甚,還封了爵位,可前將軍印綬依然沒有還給他,也就是說蕭望之這個前將軍是沒有兵權的。
退一萬步講,陛下並不打算趕盡殺絕,可是一個沒有兵權只有輔政權的將軍,對儒黨而言又有什麼價值呢?
他們早就不缺少這樣東西了,而是真真正正的硬實力!這便是王嗣如此重視蕭望之的根本原因,前將軍職是儒臣接觸兵權的橋樑。
可現在這座橋已經坍塌,再無修復的可能。
元佑七年,石顯假傳聖旨,在徐寧一路綠燈的情況下,成功調動金吾衛車騎,將前將軍府給圍了個水泄不通。
並散步流言,皇帝打算將他賜死。
在心灰意冷下,蕭望之自以為躲不過去,於是自行飲毒酒自殺,石顯進入府邸後只發現了其屍體。
一時間朝野沸騰,劉奭通過事先的準備將鍋推了個乾乾淨淨,責任全都到了假傳聖旨的宦官頭上。
石顯也是懂事,將所有的東西都一口咬定,蕭望之身死這個責肯定是要有人擔的。
陛下不行,大將軍同樣不行,中書令弘恭作為老上司也不合適,那就只好自己來了。
劉奭表現的十分悲痛,痛罵石顯等人,茶飯不思,命蕭望之長子承襲關內侯爵位,表面功夫做的很足,在其葬禮上痛哭流涕。
眾臣也感觸頗深,挑不出絲毫毛病。
石顯被免除了僕射職位,遣散回鄉。
明面上他受到了懲罰,可實際上卻得到了劉奭的青睞,什麼樣子還不是皇帝一句話的事嗎?時間一長,蕭望之怎麼死的就沒人在乎了。
石顯用不了多久就能官復原職,而且還收穫了皇帝的信任,如今寵信要更盛弘恭。
可以說劉奭已經有意把此人扶持成權臣,用以對抗儒臣了。
事實證明,石顯是個聰明人,這是他應得的,這次還順便討好了大將軍徐寧,最後的阻礙也煙消雲散。
恐怕用不了多久,大漢的朝局將迎來一場大地震,宦官一躍跳入舞台中,並且一直都擔任著無比重要的角色。
………
蕭望之自殺的同一年,宦官中書令弘恭病逝,由僕射牢梁暫代中書事,但卻沒有正式任命,很顯然,皇帝心中有一個更好的人選。
元佑八年,石顯重新被召回宮中,官復原職,擔任中書謁者僕射,但卻在皇帝授益下,暗中接管中書令事物。劉奭的身體也越來越差,經常無法完整的上一次朝會,長期臥病在床,無法處理朝政。
他於是將治理國家的權力短暫交給了王嗣徐博徐寧等人,由他們來行使大權。
可實際上,開始暗中扶持宦官勢力,將前中樞大權一股腦的交給石顯,導致對方勢力飛速膨脹。
不過一年就徹底掌控了中書權力,成為內廷實際上的話事人。
也是同年,石顯被升為宦官中書令,全權負責中樞事物,並委派各種政務。
王嗣的權力逐漸被分割,他十分憤慨的在朝中聯合大臣們集體彈劾石顯,控告宦官專權。
劉奭置若罔聞,口頭應允,實際繼續向石顯放權,任何詔令無不需要經過他的手,然後才能放到丞相那裡執行。
徐寧徐博二人也直接開擺,這正合他們的心思,讓宦官與儒臣打擂台,於是放棄了手中的內政權力,暗中配合中書的宦官勢力。
於是,石顯權傾朝野,掌握了及其可怕的大權,皇帝對其幾乎無條件信任,朝中大臣的彈劾都被他一力壓下。
劉奭拖著重病的身軀開始了朝會。
他雖然體弱多病,但卻並非不上朝,只是次數比較少而已,軍國大事不能輕易放手。
「陛下臣彈劾中書令石顯,此人以閹宦之軀竊居高位,結黨營私,肆意的欺辱朝臣,大量有德之人被他們冤殺至死!」
「這對於我大漢無疑是致命的打擊!」
大農令陳列出言彈劾,他是儒黨的核心人物,對於處處針對儒臣的石顯自然深惡痛絕。
而且這個傢伙也不是什麼好東西,禍國殃民,無論劉奭還是徐寧都是沒得選,但凡有辦法都不會扶持一群只知道斂財的宦官。
劉奭對此早已習以為常,點了點頭說道:「汝可有依據?誹謗同樣犯法。」
陳列說道:「陛下石顯亂國已經是人盡皆知!處處都是證據!處處都是人證!您大可自行前去查驗。」
「石顯不除,則天下不寧!」
眾臣紛紛附和,但也有相當一部分保持沉默,之前周堪劉更生等人就已經被石顯陷害至死了。
這個閹人不好惹,下手心狠手辣,睚眥必報,如果不能把他除掉,那麼他就會反過來報仇。
「石顯,他們說的可是事實?朕對你給予厚望,希望你不要讓朕失望。」
聽到這句話,石顯眼珠一轉,心中明白了對方的意思,說道:「稟陛下,這自然是子虛烏有的,臣不屑於回復,不過臣這倒是有一份其他的證據。」
「哦?」
劉奭挑了挑眉,感情你這傢伙掌握了陳列的罪證?那可就有意思了,殺失勢的周堪劉更生的作用,可遠不如殺一位當朝的九卿。
如果真的能成,宦官就將真正擁有與儒臣抗衡的力量。
「陛下請看,這是陳列胞弟受賄的記錄,除此以外,其長子、叔侄等聯手貪腐府庫的證據也是應有盡有。」
石顯也不愧為被看重的大宦官,業務能力相當高超。
陳列這傢伙是清流,但不代表他身邊人也是,天下誰不愛錢,不愛權呢?無法就是嘴硬,這幫清流口頭上無欲無求,可實際上他們看重的是名聲!
下方的大農令心裡咯噔一下,他確實察覺到了家人最近的異樣,之前還沒在意,可現在……
等等,難道這證據也是石顯故意放出來的?
真是個狡猾的傢伙……
那些沒說話的臣子開始感到慶幸。
誰沒彈劾那些宦官記不清了,但誰彈劾了可是瞭然於胸。
「呵呵…好,好啊,這就是儒家的學子?你王嗣的高徒?」
劉奭臉色越來越難看,不知道是演的還是真情流露,他對於石顯的手段是不了解的。
王嗣看了一眼目瞪口呆的陳列,作揖道:「陛下臣以為這證據不實啊,石中書早不提晚不提,偏偏要現在拿出來。」
「豈不是刻意而為之?」
這次沒有人敢贊同。
穩如鐵桶的儒黨開始出現了間隙,他們怕了,無法形成合力,沒有人知道下一個會不會是自己!
劉奭絲毫不給面子,「啪」一聲將竹簡扔到了地上,怒道:「證據確鑿,眼見為實,王嗣你還在護著自己的學生?」
「但真是不知廉恥,你這丞相不想當了嗎。」
王嗣低著頭,不知道在想什麼,嘆息一聲,道:「臣愛徒心切,草率了些,還望陛下恕罪。」
陳列親人受賄已經徹底坐實,連坐之罪是少不了了,如果再網羅一點,說不定賜死也不是不可能。
王嗣認為自己這個老師也仁至義盡了,只能怪他自己沒有看護好家人,讓對方鑽了空子。
劉奭見他吃癟心中暗爽不已,頓感揚眉吐氣,但臉色還是保持著憤怒的神情:「陳列從屬受賄、貪污府庫金銀,罷黜官職,貶為庶人,事關人員擇日斬首。」
「諸位引以為戒吧。」
眾臣沒有人再敢反對,紛紛口中稱是。
人就是這樣面對利益時格外團結,一單遭遇挫折就會退縮,各奔東西,誰也不想成為下一個。
不參與就永遠不會出事。
劉奭後續也是通過這些辦法逐漸瓦解儒黨勢力的,石顯在其中擔任的角色尤其重要。
此後不久,宦官找到了其餘罪名,陳列被賜死,這大大震懾了朝臣,宦官專權的局面徹底形成。
無人再敢反抗,劉奭靠著宦官的幫助,以及徐氏的支持逐漸將大權集中在自己手裡。
「老師,您明知當時的陳農令救不得,但為何還要冒險呢?」
太中大夫陳咸頗有些好奇,明明就是死局,老師不會不清楚。
王嗣臉色略顯滄桑:「宦官一彈劾,老夫就縮了頭,日後還誰敢繼續跟從?這是個態度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