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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63端明(三)

2024-10-09 08:48:43 作者: 劉相岑
  第64章 63.端明(三)

  何必見不得有人對自家主子不敬,冷聲道:「放肆!」

  他看昭昭打扮奇怪,既不是府中婢女,也不是席間樂伎舞姬,便以為哪家大人帶來的小妾。

  「趕緊找你家大人去,少在府中亂逛。」何必又瞅了眼昭昭手上臉上的傷,多嘴道:「男人都不喜歡性格飛揚跳脫的女人,像你這種不老實的最容易挨打。」

  昭昭懶得理他,從地上爬起來福了福身:「先告退了。」

  誰料,擦過修逸時,她莫名被扯了一下。

  低頭一看,是兩人腰間的掛飾纏到了一起。

  修逸那個是好東西,溫潤瑩白的羊脂玉,昭昭這個卻是被梁惜嘲諷過的假貨瑪瑙珠子,相形見絀,實在寒酸得很。

  當真是時運不濟。昭昭解釋道:「路太窄了。」

  她抬起頭,卻對上了修逸的眼,疏離而冷漠,像是在看戲。

  用腳想也知道,他這樣的身份見多了下面人故意攀附,蓄意湊上來的人在他眼裡簡直像跳樑小丑。

  昭昭臉皮厚歸厚,不講道義也沒多少良心,卻萬萬受不了自己在這種解釋不清的情況下被人揣測和賞玩。

  她趕緊用手去解,不料越解越複雜,硬生生地給弄成了死結。

  她拽著掛飾的繩子,掛飾連著修逸身上的外袍,衣料磨著傷口,滲出來的血色更紅了。修逸直直地站著,一句話也不說,仿佛感覺不到疼。

  「麻煩!」

  何必看不下去了,把馬靴側的小刀抽出來,湊到兩人中間,一把抓住解不開的繩結,將昭昭那串瑪瑙珠子連根割斷。

  噼里啪啦的一陣珠子響,那結解開了,昭昭臉也白了,瞧著滿地亂滾的珠子,走也不是,撿也不是。

  何必把小刀插回靴中,用鼻子哼了一聲:「這不就簡單了嘛。」

  昭昭攥了攥拳,指尖掐得生疼,真想一走了之,可一想到這假瑪瑙串也值幾兩銀子,又默不作聲地蹲下了身,將滿地滾的珠子一顆顆撿起來。

  她手上還有傷,屈屈伸伸,包紮的紗布泛起血色。何必想幫她撿,她卻最受不得陌生人施捨,漠漠拒絕了:「不必。」

  最大的一顆珠子躺在修逸腳邊。昭昭的手還沒探到,那顆珠子就被踩住,悶悶的一聲響,碎了個徹底。

  修逸對金器玉石極有研究,一眼就看出這是染色骨仿製的瑪瑙:「他送假貨給你。」

  見昭昭沒反應,又問:「你不生氣?」

  哦,真把她當誰誰誰小妾了,還是那種收個禮都能上當受騙的可憐鬼。

  昭昭冷眼看著他,覺得荒謬:「我自己買來充場面的。」

  「賠她。」修逸對何必道。

  「這玩意兒又不值錢,哪有那么小的銀子賠?」何必一臉不痛快,明明就是這小丫頭有意攀扯在先,賠什麼賠。

  他翻了翻腰兜,找出來一袋銀子,數也不數地扔到昭昭懷裡。擺手道:「你賺了,走吧。」

  昭昭掂了掂分量,十幾兩左右,夠她正常開銷兩三個月。

  賺了,當真是賺了。她該把銀子收進袖子裡的,卻又因為自尊心作祟,把錢扔回給了何必,頭也不回地走了。

  何必望著她的背影,嘀咕道:「莫名其妙,什麼毛病!」

  修逸垂眼看向地上的血,是昭昭的:「你踩著她尾巴了。」

  ——

  先前那個收錢帶路的婢女已經腳底抹油溜了。

  昭昭人生地不熟,不知該往哪兒去,又想起能否借寧王妃脫籍這事尚不明朗,眼下還得和教坊中人混在一處虛與委蛇,便順著樂聲摸到教坊姐兒們的所在處。

  眾人一見她來,先是嚇了一跳,再是尷尬笑笑,一邊彈著曲,一邊望向湖上水亭看戲。

  昭昭沒在人堆里找到雲兒和孫管事,只找到了蒙著面紗抱著琵琶的雀兒,見她也呆呆地望著湖上水亭,便坐過去問:「大家都在看什麼?」

  她出現得極突兀,把雀兒嚇得崩了弦,眼裡俱是驚恐地問:「你不是被那和尚……」

  昭昭笑:「被寧王府的人救了。」

  雀兒撫了撫狂跳的胸口,好奇道:「哪位貴人救的你?那些和尚可不是好纏的。」


  昭昭不愛顯擺:「忘了,好像是個什麼管家。」

  說罷,她也往湖上望去。

  只見明月如霜,水面如鏡,一處古樸開闊的水亭似憑空懸起。萬眾矚目的亭中卻只有四人,分別坐於一面豎放的棋盤兩側,左邊是白髮老翁與一名書童,右邊是一位紅衣少女與剛給昭昭治過傷的官子玉。

  「你看見那穿紅衣服的姑娘了嗎?」雀兒抬手遙指,輕聲道:「她就是修寧郡主。從前殿下跟我提過她,說她棋藝獨步天下。」

  昭昭定眼細望,發現老翁與修寧都用布帶蒙了眼:「他們在做什麼?」

  「下盲棋。棋手蒙眼,不看棋盤。不僅要與對手博弈,還得在心中記住對手和自己落的每一步棋。」雀兒解釋道,「那老頭兒是江南棋聖李無生,不知道被誰請來砸場子的,非得與修寧郡主一較高下。王府的面子哪丟得?無奈,病還沒好全的修寧郡主便被請出來了。」

  水亭上,蒙著眼的李無生肅穆端坐,聽得對面的官子玉喊了新落子後,沉聲道:「入八四。」

  書童走到豎放的巨大棋盤下,落下一枚帶磁石的黑棋。

  到修寧了。

  她大半張臉都被蒙眼的布帶遮住,只露出了沒什麼血色的唇和細巧的下巴,孱弱又冷淡。

  礙於無聲,她手邊放了一杯酒。細白的指尖沾了酒在桌案上留下水印,再由官子玉念出來:「平七二。」

  書童照樣落子,看著棋盤上已然潰敗的局勢,不由擦了擦額上的冷汗。

  這樣的對弈實在精彩,宴上懂或不懂棋的人都遙遙遠觀,些許碎語順著風聲鑽進昭昭耳中——

  「這郡主也不讓著點客人……已經贏了兩局,該給人家留些顏面了。」

  「寧王府的人都這樣,跋扈得很……人家李老前輩千里迢迢從江南趕來,只為和她對弈,她倒好,非得讓人當眾把臉丟盡!」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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