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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2章 110自渡(十)

2024-11-17 19:41:43 作者: 劉相岑
  第112章 110.自渡(十)

  那小妾的衣服已經被解了一半,嫩生生的肉在月光下瑩白似雪,哭得梨花帶雨,惹人摧殘。

  兩家丁色心大起,剛把褲子脫了,身後就響起一聲冷喝:「何人在裡面?!」

  此處偏僻,本不該有人來。兩家丁猛然騰起身,見鬼似地盯著不遠處的少男少女:「你……你們……」

  燒得旺旺的慾火瞬間冷成了冰。兩家丁想走,可面前擋著昭昭和小多,想留,身後又有個被糟蹋到一半的姨娘。

  他們手足無措,躺在地上的小妾大哭道:「這兩個畜生受了大夫人的指使,想玷污我……」

  兩家丁對視一眼,也跟著哭起來:「三夫人,你說老爺年紀大了不中用,要我倆好好伺候你。怎的一東窗事發,你就倒打一耙了!」

  小妾反問道:「我若是自願,身上為何有棍傷?手腳又為何被綁了?」

  兩家丁見誣陷不成,作勢就要往外面跑。小多眼疾腳快,將他們絆倒,一屁股壓在他們身上,對昭昭道:「快去看看苦主。」

  說來好笑。昭昭才打了小妾悶棍,現在又扮作好人,一邊解小妾手腳上的繩子,一邊哄道:「別怕,別怕,沒事了。」

  林中黑漆漆的,小妾原本沒認出來人是誰。一聽這聲音,頓時反應這是被她欺辱過的昭昭。

  手腳被解開,小妾啊的怪叫一聲,用衣服將身子裹得嚴嚴實實,羞憤交加地望著昭昭。

  昭昭故作不懂,好死不死地喚了句:「乾娘,你為何這樣盯著我?」

  「你怎麼在這裡!」小妾惡狠狠道。

  昭昭一臉無知:「我喝醉了,出來迎風醒醒酒。」

  「天底下哪有這麼巧的事!」小妾咬著牙,「我前面才被打了悶棍,隨後就遭了奸人,而你又恰好出現!」

  「乾娘疑心是我打你?」昭昭微笑,「若我存心報復,還跑出來攔什麼?你越慘我越高興才對。」

  小妾一聽有理,瞬間變臉,攥著衣服哭起來:「好妹妹,快讓你的長隨把那倆奸人押去見老爺。待會若是要你作證,你千萬要說我素絲無染,那倆奸人連我一根手指頭都沒碰到!」

  昭昭點頭答應,心中卻在冷笑。

  李大人年已五十,軟軟糊糊的不中用。他被下了料的酒催得情動,燒著命泄了火。事後,他半死不活地癱在床上,像頭耕了百畝地的老黃牛似地氣喘吁吁。身邊三個姐兒倒是雲淡風輕,暗道一聲這活兒接得真容易,兩眼一閉就完事兒了。

  咚咚咚,門被敲響。外面有家丁稟報導:「老爺,三夫人被糟踐啦!」

  李大人愣住:「你說啥?」

  家丁大聲重複道:「三夫人在後院竹林里被男人上身了!」

  李大人腦中嗡的一聲,頓時怒火中燒。他翻身下床,推開門,猛踹傳話那家丁一計窩心腳:「是多光彩的事?要你敞著嗓子喊!」又問:「那賤人沒事去竹林作甚?」

  家丁捂著胸口說不知。他引著李大人到了後廳,還沒進門,就聽一陣嬌聲泣泣:「大夫人……不是我勾引的……我沒有讓這倆混帳上身……」

  李大人邁進門檻,只見髮妻在堂上端坐,小妾哭倒在地,兩個家丁被押在一邊……他的目光停在昭昭臉上,皺眉道:「你怎麼在這兒?」


  家醜不可外揚。哪能給個野丫頭看戲?

  昭昭拱手喚了句乾爹,解釋道:「是乾娘讓我來為她作證的。」

  「乾娘?」髮妻將手中的杯子磕在桌上,冷笑道:「她個妓院出身的臭婊子,靠著些許狐媚技藝,哄得我家老爺給她贖了身。這飛上枝頭的雞還是雞,你是眼瞎看不清,還是就愛管婊子叫乾娘?」

  昭昭故意說錯話,火上澆油。她求救似地看向李大人,李大人色歸色,卻是個明事理的人。他擺了擺手:「你去外面候著吧。」

  昭昭退到門外,小多迎上來,小聲問:「你前面進去救那女人做什麼?」

  「她欺辱我,我打她悶棍,一來一回已經抵了。」昭昭道,「至於被家丁糟蹋……我覺得她罪不至此,磋磨惡人也不該用這種專攻下三路的法子。」

  話音未落,屋裡響起了板子打肉和小妾慘叫的聲音。

  「這麼輕易就動家法了?」小多皺眉。

  裡面打了十幾下板子,停了。一個丫鬟推門走出來,問昭昭:「姑娘,你去時,我家三夫人是端端正正站著的,還是衣衫襤褸倒在地的?」

  回答至關重要。李大人雖然寵小妾,但歸根到底只是把她當玩意兒,髒了爛了換一個就是。

  昭昭想了想說:「端端正正站著的。」

  沒等丫鬟進去回話,犯事的家丁忽然大喊道:「老爺,三夫人左肩有一顆痣!」

  左肩?又不算什麼見不得人的地方。

  昭昭正覺得這家丁打錯了主意,就聽李大人怒罵道:「賤人!」

  這次拿杖子行家法的不是下人了,而是李大人自己。

  被戴綠帽的羞辱比下了料的酒更能催燒心中怒火,他胖滾滾的身體裡頭一次有了使不完的力氣,將杖子揮得呼呼作響。

  小妾身嬌體弱,挨不住打,開始還喊了幾聲冤,很快就白眼一翻,暈過去了。

  昭昭和小多站在門外,燭影在隔扇上晃晃悠悠,像是冤死的鬼在顫抖。砰,砰,砰……李大人已經不罵賤人了,杖子落下的聲音卻越來越重,好似在用木錘鑿肉。

  昭昭走近,把臉貼上隔扇,想看得更清。一滴血卻飛濺到隔扇上,溫溫熱熱的,透著腥氣。

  稍時,那小妾便被打死了。

  李大人扔了血淋淋的杖子,接過下人的帕子擦了擦臉上的血,不冷不熱看向一旁端坐的髮妻。

  「不要聲張,拿個蓆子裹了,隨便找個地方扔掉。」李大人的臉像是一團冷膩的肥肉,「這半年苦了你了,這賤人恃寵生嬌,沒少拂你的面子。如今她死了,你去尋個模樣好的、又肯聽你話的女人回來補上,要年輕漂亮懂事聽話的。」

  這種事不是頭一次,也不是最後一次。買進來的貓兒狗兒死了,重新買就是。

  髮妻恭聲答是。

  當李大人推開門時,他臉上已經沒有血,身上的衣服也換了一件。他像什麼都沒有發生一樣,沖候在門外的昭昭笑了笑:「還沒走?」

  昭昭垂下眼:「您讓我在外面候著,我不敢擅離。」

  李大人用細小的眼睛打量著昭昭,他是個愛面子的人,容不得外人目睹他的丑相,更何況是殺人?

  小多見他似有不悅,忙屈膝道:「李大人,您當真高明啊!方才那丫鬟出來問話,我家小姐還沒來得及回答,您就理清實情,開始行家法了。」


  李大人笑著看他:「哦,你家小姐原本要回什麼?」

  小多想也不想地答道:「我家小姐進竹林時,那兩個家丁已經……」

  他懂事地沒再說下去。

  李大人殺人殺得理所當然,瞬間沒了負擔,他示意兩人一起往外去,抱怨道:「那個賤人模樣好歸模樣好,但囂張跋扈,太不懂事,時常和我頂嘴甩臉,忘了自己幾斤幾兩。」

  昭昭點頭附和,心裡想的卻是那她和修逸呢。他從未鄙夷過她的身份,更沒居高臨下地俯視過她,究竟是不在意她的出身,還是情意壓抑住了鄙夷?

  李大人瞥了她一眼,道:「我知道你喊我乾爹喊得不情不願,今後也不必虛與委蛇。上次票號官司的事你配合得不錯。」

  昭昭連忙討好道:「豈會不情不願?官司我沒出力,全靠乾爹的手下人會做事。」

  李大人擺了擺手,有些不耐煩:「我這五十大壽過得晦氣,實在沒心情再說場面話了。你是個聰明人,又是那誰的妹妹,我看好你,將來你常來府里走動。」

  昭昭聽出還有後話,恭敬頷首。

  「那場官司里受冤的苦主不少,十幾戶人聯名要去雲州報官。我壓不住,你下個月去雲州走個過場,那邊已經打點好了,你咬死了他們是共犯就行。」

  昭昭沉默,小多偷偷掐了掐她的手。

  李大人拋出甜頭:「自然,也不能白麻煩你。你和你姐姐不是在民屏港修了棟新樓嗎?開業後五年的商稅一律免了。」

  說罷,李大人晃著胖乎乎的身子走了。

  夜風卷著落葉吹來。小多勸道:「昭昭兒,你可千萬不能喪了良心,別再給他使喚了!」

  昭昭盯著李大人遠去的背影,冷笑道:「使喚我?他怕是沒這個命。」

  ——

  最近天晴日暖,適合動工。民屏港貨倉原本的地基與房梁已經拆除,開始夯實新的地基。幾十個力工忙前忙後,遠遠看去,像是一群在泥里打滾的螞蟻。

  青崖樓。

  昭昭支著頭,用指尖圈了個圈,框住對岸正在建的新樓,「等完工了,我想插幾個自己的熟人做管事。」

  席應真懶懶地描著山水畫,問:「是成天跟在你身後的那個?」她記得小多,第一次進青崖樓就被坑了。「他是個憨子,做不了生意的。」

  「不是他。」昭昭放下了手,垂眼道:「他很快要走了。」

  十幾年的朋友,分道揚鑣時怎會不難過?

  「算了,說點開心事。」昭昭從袖裡掏出一張公文,「新樓開業後五年免稅。」

  席應真擱下了筆,看了看真假,問:「這東西我和他打了三兩年交道都沒搞到手,你怎麼弄來的?」

  「為了堵我的嘴。」昭昭嘆了口氣,「還有讓我去背鍋。」

  說著,閣門被敲了敲。席應真說進,兩個亡命徒走進來。

  來找昭昭的。

  「姑娘,我們找到您說的那人了。」

  昭昭眉毛一挑:「殺了?」

  兩人搖頭。

  這幾日他們四下搜尋,找不到江生的蹤跡,便派人在幾家票號外蹲點。


  「今早天還沒亮那會,我們有個小弟蹲到了您說的那人。」

  若是成功殺了,此時就該張口要錢。昭昭笑了笑:「放走了?」

  兩人對視一眼,嘆了口氣:「那瘸子身邊跟了個胖女人和小女娃,瞧那模樣心疼他得很……我們這行有個規矩,不殺無辜的女人。」

  昭昭用指尖敲了敲桌子,問:「你特意找我,莫不是來退定金的?」

  兩人一齊搖頭:「不是,我們記下了那人往哪兒去了。姑娘若是——」

  「行了。」昭昭打斷他,冷冷道:「帶我去。」

  ——

  地窖悶熱,充斥著濕腐的氣味。

  江生坐在鋪滿稻草的石榻上,握拳的手咯咯作響。辛辛苦苦攢了幾年的銀子不翼而飛,他東山再起的本錢沒了。

  齒間漫出怨毒的腥甜,他咬牙切齒道:「我不會放過那個婊子……我不會放過那個婊子!」

  王大花遞上一碗藥給他,被他重重揮開,家中唯一的好碗也碎了。

  江生看了看牆角的瓷片,又看了看王大花倦然的臉:「花姐……」

  江生撲進她懷裡,哭得像個孩子:「錢沒了,我不能讓你過上好日子了。你為了養我,殺魚那麼辛苦,我真的不想再拖累你……」

  許多年過去,江生已經忘了自己如何與這個滿身都是魚腥味的胖寡婦打上交道。

  他只記得,這女人看向他的第一眼格外柔軟,裡面滿是心疼。女人嘛,一旦把男人當兒子看,總是要被啃得連骨頭都不剩的。

  江生哭,王大花安慰他,用手輕輕拍著江生的背。她哪能猜到江生滿心厭惡,嫌她一身魚腥味臭?

  「娘!」

  每次王大花下地窖,小女娃就守在上面。她從來都懶得聽下面的動靜,這次卻探下頭,急切道:「我望見一隊騎馬的人來了!」

  江生臉色一變,抱緊王大花道:「花姐,救我!」

  王大花背上江生,用布條將兩人纏緊了,顫顫巍巍地爬出了地窖。

  小女娃已經收好了家中為數不多的東西,她問王大花:「娘,咱們逃去哪兒?」

  沒等回話,薄薄的木門猛地被踹開,兩個凶神惡煞的男人開道,七八個亡命徒守在門外。

  三人驚懼,王大花舉起了自己殺魚的刀,已經朽掉了。小女娃擋在她面前,手裡舉著一根細細的木棍,道:「你們若是來找這瘸子的,把他帶走就是!」

  王大花難以置信,小女娃不裝了,咬牙切齒道:「娘,你別再鬼迷心竅了!他只是在利用你,趕緊把這髒東西扔了!」

  門外響起幾道掌聲。

  昭昭拍著手走進來,笑得散漫:「小姑娘,你敢不敢親手殺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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