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7章 哭?哭也要算時間喏!
「死來!」
眼看那雲易嵐傷重反噬,已是待宰羔羊,毋重光自是不會放過這天賜良機。
遂奮起餘勇,朝他襲殺而去。
「豎子敢爾!?」
雲易嵐跌坐在地,見之瞠圓雙目,戟指怒罵。
奈何對面是個眼珠子通紅的,他那點嚇阻就跟調情差不多。
眼看毋重光殺招逼近,雲易嵐心終於跌入谷底,不禁閉目哀嘆,悔恨不已。
只恨自己定力不足,焚香玉冊尚未大成便踏足中土,以致於招了算計。
若是神功大成,縱有豎子暗算,又如何動搖得了真人性命?
又豈能淪落這等虎落平陽、萬事皆休的境地?
可事已至此,說之奈何?
罷、罷、罷!
乾脆,閉目待死。
然而,老天偏不遂人心。
劍光閃動,轟鳴連響。
身前磚石炸開,雲易嵐猛然睜眼,身前已經被數個青雲弟子擋了起來。
身前擋著五人,把他報仇之路生生截斷。
毋重光看著擋在身前的這些個或生或熟的面孔,額角隱隱綻起青筋。
「這是我和焚香谷雲老賊的私仇,你們何必多管閒事?」
齊昊、曾書書、法相、張小凡、林驚羽。
這些人大都臉色複雜,畢竟毋重光與他們在死靈淵下有過交情,此時對峙,心中不無掛礙。
值此正魔廝殺之際,他卻只顧著私仇,非要殺雲易嵐這個正道巨擘,青雲身為東道主人,焉能坐視?
無形中,立場已呈相對。
「奉掌門之命,前來保護雲谷主,毋兄弟,別讓我們難做。」
絕處中竟有曙光一線,雲易嵐大喜,也顧不得谷主臉面,對幾人道:
「幾位師侄當真人傑,且先替我攔他一二!」
說罷,便不肯浪費分毫,打坐搬運起內息。
青雲一眾擺開架勢,嚴陣以待。
毋重光憑一己之力,竟把焚香谷眾人殺得丟盔卸甲,有如此戰績,他們自然不敢怠慢。
毋重光大怒,打算憑藉逆生以及乾坤青光戒強行突破。
見他一動,對面立即生出響應。
善強攻的齊昊和林驚羽當先攻來,二人手持仙劍一者寒冰,一者斬龍,攻勢迅猛凌厲。
若換了平時,毋重光必定謹慎對待,可當此時刻卻顧不得謹慎小心,直接運轉玄功硬碰硬對轟!
「滾開!」
轟的一聲對撞,齊昊林驚羽倒飛而回,摔入石碓。
毋重光則是承受了肋下劍傷的代價,闖過了二人。
曾書書張小凡隨即頂上,
曾手持紫色仙劍,幾番揮動召出祥光千條,朝他圍攏而來。
張小凡則是把手中黑棒當頭擊來,頂端雷霆法意轟鳴,勢大力沉。
然而,面對此等攻擊,毋重光依舊懶得周旋。
「滾!」
只見他身形陡然加速,把祥光掙散,
並一腳蹬在曾胸口,把他震得吐血倒飛。
又拼著硬抗一棍,趁機揪住張的頭髮,像風車一般舞了三圈,直接狠狠摔在地上。
待要再進一步,
「阿彌陀佛~」
卻是法相出手,輪迴珠在他手中大放光明,化作一口璀璨金鐘從天而降,把毋重光罩住。
法相悲天憫人,合十惋嘆:
「毋師弟,看在往日情面上,快快罷斗吧!」
「情面?今日休論情面,只論公道!」
毋重光咬緊牙關榨取真元,竟把逆生全開,往那鐘壁一連砸了十三肘。
砰砰砰砰——
陣陣轟鳴,撼得地面如擂鼓面。
終於,只聽「咔嚓」一聲脆響,金鐘破碎。
毋重光一連破陣三重,距那雲易嵐已經不足數丈。
仇人就在眼前,毋重光恨不得把身體重心都拋出去。
鏘啷!
眼角餘光捕捉到一抹凜銳寒芒襲來,他瞳孔一縮,奈何去勢太急,已不能躲閃。
正要拼著逆生硬抗這一劍,
詎料,那一劍卻只故意削去他額前髮絲。
並且劍身一橫一翻,改為拍擊,將他生生震了回去。
毋重光身子踉蹌退了數步,就見一白衣女子擋在身前。
看清那人的臉,毋不禁一怔,聲音跟著嘶啞了幾分:
「陸姐姐,連你也要阻我?」
「重光,收手吧。」
陸雪琪眼中透著不忍,柳眉鎖著幾分憂色,但還是出言警告:
「四處都是我青雲弟子,你再一意孤行……就無法收場了。」
「收場?」
毋重光被這話說怔了,他眼中噙著淚,舉目掃了一圈,卻沒有尋到師父的影子,臉上不禁有些茫然。
「……」
為了這一刻,他到底失去了什麼,只有他自己清楚。
忽而啼笑起來,擺開廝殺架勢:
「你青雲門若舍不下臉面情誼,不妨事後,給他收屍!」
「……」
陸雪琪聞言,長嘆了口氣。
她緩緩閉上雙眸,再睜開時,劍意自周身迸發。
二人交手,
自是不比尋常。
連番鬥法,使毋重光狀態低迷,一身先天一炁耗去了七成。
此刻面對陸雪琪這等高手,只覺得壓力大增,短短十數招,就感到難以支撐。
但他拼著一副不要命的勢頭,場面上一時卻能占據上風。
而陸雪琪也顧忌他這副瘋子打法,生怕釀成慘劇,故而也不敢下重手,只能與之盡力周旋。
青雲其餘五人或傷或疲,此刻不得不淪為旁觀位置。
眼見陸雪琪一人就攔住了毋,各自趕緊趁機恢復起來。
忽的這時,蕭逸才趕來助拳,見之責問:
「陸師妹處處留手,如此豈能制敵?」
然陸雪琪卻不理他,只顧應付眼前。
蕭逸才無奈,對眾人招呼道:
「我等一起上,速速拿下他!」
「切不可傷他性命!」法相急忙勸阻。
蕭逸才聞言臉上作沉思狀,點了點頭。
「其中利害我自曉得。」
…………
毋重光只覺得眼前一花,憑空多出不少人來打他。
他便衝上去與之拼殺。
奈何敵人一觸即退,始終與他保持相當距離,如麻雀襲擾一般。
於是他打算強行突圍出去謀那雲易嵐,可這時他們又一擁而上來制他。
如此套路幾番輪轉下來,對方儼然磨合出了一套臨時戰法。
聚如堅碑難破,散如流沙難捉。
眼看雲易嵐在打坐中逐步穩定傷勢,毋重光心下惱火至極,於是動手之時愈發搏命。
蕭逸才見狀,把手中劍高舉,如一顆璀璨大星,綻放光明。
「眾師弟師妹聽令,以我為軸,起小七星劍勢。」
七星方位眾人自然通曉,很快便在蕭逸才指揮下組成一套困陣。
眾人採取的是困獸戰術。
只等毋耍得氣衰力竭,攻勢但凡稍緩一二,尋得縫隙,立時便能將他制住。
「吼——」
處境愈發粘稠膠著,如深陷沼澤,難以自拔。
毋重光仰天狂嘯不止。
竟真如一隻被重重繩索套牢的困獸,在陣中拼命掙扎。
但饒是如此,哪怕榨乾軀體最後一絲血液,他也不肯示弱半分。
仇人就在眼前,父親族老的在天之靈就在見證。
為報此仇,寧死不歇。
於是他的攻勢非但不衰,反而愈發猛烈。
看那副癲狂架勢,誓要把自己這具血肉之軀糟踐敗了不可。
…………
恰在此時,許知秋復上山來。
他把此景盯了許久,心裡好一陣不是滋味兒。
又朝那圍困的幾人掃了眼,倏而嘆息:
『也罷,這最後一哆嗦,為師就助你一助。』
——————
滿腔勇力終有盡時,待得體內先天一炁終於耗盡,逆生褪去,單憑乾坤青光戒,登時便露出了破綻。
「就是現在!」
蕭逸才一聲令下,眾人同時出手合擊。
七道炁勁正轟在其胸口,閉鎖竅穴,毋重光口吐殷紅,向後跌飛了出去。
「擒住他!」
眾人隨之一擁而上,要將他一舉摁住。
然而,忽的一股猛惡勁力不知從何處迫來,竟把眾人生生震得倒飛而回。
毋重光向後一連滾出了十好幾個跟頭,只覺得天旋地轉,兩眼發黑。
忽的感到後背被一隻有力的大手抵住,翻滾之勢立止。
他恍惚間睜眼,眼見身後之人,仿佛受欺負的孩童終於見到了家長,立時便沁出淚水。
「師父……弟子……」
「少言語,自運玄功,自療傷勢。」
「是。」
毋重光提起精神,原地打起坐來。
許知秋朝前上步,冷眼打量起眾人。
與他對視,那七人無不是臉色微變,向後各退了一步。
那蕭逸才遲疑一番,不得不站了出來,拱手道:
「許門長,令高徒執意妄為,我等實不得已,這才出此下策,還請許前輩以大局為重。」
「大局?」
許知秋四下一看,正魔廝殺正酣,此方戰場不過是冰山一角而已。
每時每刻都有青雲門人殞命,
可這幫青雲弟子連同那法相,非但不思除魔衛道,反倒來對付他的徒弟。
就為了保一個有債該償,偏偏地位尊貴的焚香谷主。
忽的嗤笑:
「惘顧是非黑白,欺心自昧,這就是你青雲門的大局?」
這時法相單掌合十上前,一副誠摯痛心的勸道:
「許前輩,若果真依了您那徒弟殺了雲谷主,等於是動搖焚香根基,必然引起正道勢危,進而天下大亂吶!」
「莫講那些假大空的。」
許知秋也懶得和他們過多掰扯,
「是你們這幫小孩兒拎不清良知是非,只恐懼利害,卻拿著歪理當正法,既然這樣,我和你們無話可說。」
「休要妖言惑眾!」
許知秋話剛說完,林驚羽便跳了出來。
他手持一柄碧綠如秋水的祥瑞仙劍,橫在身前:
「良知是非,你說的便對麼?我青雲就是錯的?要我說你卻是一肚子歪理邪說,枉為一門之長!」
就在先前,被視之若父的尊師叛變宗門,給了他當頭雷擊。
如今他心裡熬糟,戾氣難平,可謂一點就炸。
對於這種發癲的,許知秋懶得回應,對眾人道:
「既然你們狗拿耗子,這麼多人欺負我一個徒兒,那好……」
說著,周身炸出層層氣浪。
深徹如淵,磅礴如海的氣機,朝幾人滾滾壓迫而去。
「……現在,我也來欺負欺負你們。」
雲易嵐的腦袋,自然是留給苦主去摘。
許知秋這個師父能做的,無非是替他清理路上的障礙。
話音落,還不等對面幾人從驚愕中回神,許知秋卻身形一閃,已經來到林驚羽身前。
他快得身如鬼魅,那林驚羽還來不及反應,只見眼前一黑,
他舉劍要斬,可手中劍卻被人奪去,接著天旋地轉,原來自己被人像扔乾草垛一樣撇了出去。
許知秋把那柄劍拿到眼前端詳,
「這就是斬龍劍?萬載綠晶……倒是一塊好鐵,毀了可惜。」
話雖這麼說,抬手一撅,只聽「叮」的一聲仿佛是金鐵的哀鳴。
斬龍劍身斷作兩截。
「師弟!」
齊昊忙把林驚羽從一片碎磚中拉起來,師兄弟二人瞠著血紅的眸子,死死瞪著許知秋。
——倒不是因為惱怒斬龍劍斷,而是因為他們看見了許知秋後腰上別著的一顆圓滾滾的物件兒。
那物件兒被絹布裹著,下方侵染著暗紅色的血跡。
絹布封口處似是沒包嚴實,露出半張面目來。
而那半張面目,齊昊林驚羽二人無比熟悉。
見他二人眼尖發現了,許知秋笑了。
從身後解下那包裹,直接朝著兄弟二人撇了過去。
「喏。」
齊昊二人接過包裹,師兄弟對視一眼,合力顫巍巍的解開包裹。
然後,身旁幾人發出驚恐嘶聲。
蒼松死不瞑目,空洞洞眼珠子正好盯著兩個徒弟。
「你師父逃跑的本事獨到,我方才追到山腰才攆上他,便摘了這腦殼。」
他語氣輕鬆,仿佛殺雞宰羊一般的閒庭信步。
「我本想親自交給貴派掌教道玄真人,好叫他還我清白。不過眼下麼,交給你倆也是一樣。」
「師……師……」
齊昊二人臉色慘白如紙,都已經說不出一句完整話來。
師兄弟二人顫抖著整理著蒼松那顆死人頭上的儀容,為其梳理鬢髮,合上眼帘。
蒼松雖然叛教,道義立場上,他二人不得不與之完全切割。
但從小教養之情,傳道授業之恩,豈是立場能夠阻隔?
如今,視之若父的人的頭顱,囫圇個的擺在眼前。
如何不叫二人悚然心痛?
便是一旁目睹的幾人,眼中驚駭亦是久久不去。
就在短短時辰以前,蒼松還是名義上的青雲門龍首峰首座,德高望重,受天下修真人士敬仰。
可一轉眼,卻已經是身敗名裂,並且死無全屍,身首異處。
不得不讓人感嘆世事變化,萬般無常。
許知秋卻懶得與他們共情,不耐煩的揮手:
「給你們十息時間,自行退去,省得我浪費功夫。」
終於,齊昊和林驚羽摟著那顆頭顱,放聲嚎啕:
「師父哇——」
這悽慘聲調,迴蕩在雲海之間,動人心魄,催人淚下。
許知秋把眼睛一瞪:
「哭?哭也要算時間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