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濕、悶熱、胸口隱痛。
這種久違的「弱小」感覺,讓他一時心緒紛呈。
隨著破土而出,便大口呼吸著空氣,許知秋撐著胳膊,終於從封土堆中拱了出來。
「我這是……」
他轉頭一看,四處儘是荒丘,寸草不生。
又看了看自己,胸口大片黑紅,血液早已乾涸。
掀開衣衿露出胸口,可見一個猙獰見骨的傷口。
腔子裡的心臟已被搗碎成一坨爛肉,沒法看了。
他想起來了,當時自己就是因為這個致命傷才死的。
轉頭再一瞅,立著的果然是自己的墳塋。
木牌被暴雨沖刷得已經傾倒,上面字跡模糊。
上書——三一弟子許知秋之墓。
右下角還有一排小字——兄水雲長青等泣血而立。
許知秋瞧著瞧著就有點不樂意了,忍不住吐槽:
「就把我埋這破地方了?當真是塑料兄弟情……」
但不管咋說,
許知秋仰頭望,碧空澄澈,朗朗青天。
深吸一口氣,當真好懷念的氣息。
哭笑不得:
「想不到,我老許還有回來的一天吶……」
在那方世界待了幾十年,開宗立派,又收了一大堆徒弟,創下偌大家業。
想不到眼睛一閉一睜,嘿!居然回到了穿越之前的民國世界。
當然這次怪不得老天爺,是他自己所為。
當時,在他進入宇宙胎膜的裂口中直面混沌的那一瞬開始,時間的流逝對他就沒有意義了。
混沌不計年,對於他來說,外界的時空已經相對靜止。
於是對他來說就有了大把的時間。
而他唯一要傾盡心力琢磨的,就是找出合道的方法。
於是,他在混沌空間中琢磨了不知多久,終於找到了一條可行的路子。
「欲要合道,須得如盤古大神那般,以無上法力轟開那無窮無盡的厚重混沌,方可得見其後的先天大道。可憑藉我三境天人的力量,依然差之遠矣。須得如那寂還真一般,先將自身補完達至圓滿境界,方能有奮力一搏、以力證道的一絲可能。」
而與寂還真的微宏大圓滿不同,許知秋的打算是——將自身意識一分為三,分投「兩界」再作修行。
待得另外兩身也修為大成,便可攜三世修為混同歸一。以前所未有之無窮法力,一舉轟開混沌,合道先天。
當然,此舉成功與否,已經無法用難或易來衡量。
只能說盡人事,聽天命了。
而這個所謂「天命」,其高度也早已不是一般意義上的天命了。
此時此刻,許知秋舉目抬頭。
他運轉大羅洞觀,
一雙深邃澄明的目光無遠弗屆,超越了山川阻隔、超越了宇空界限、甚至超越了宙光長河,躍升到一個前所未有的全新維度。
在這個緯度,多元宇宙如同一條條並行不悖的寂寂長河。
自上游的奇點起始,流向所有宇宙的終結。
而他,是凌駕於長河之上、俯瞰時光造化的一粒微小塵砂。
向下俯瞰,
有三個次元宇宙,與他有著千絲萬縷的因果聯繫。
其中最明顯的一個,自然就是他欲行合道的「主世界」。
第二個,則是他穿越之前的,也就是此刻所處的世界。
至於第三個,卻是一個同主世界一般無二的「平行世界」。
只不過這個平行世界,因為沒有自己的干涉,有著截然不同的發展軌跡。
「現如今,『法身』於虛空中獨自支撐混沌,『業身』憑此界遺蛻借屍還魂,還算順利。至於『報身』卻苦於沒有肉身,只能以陽神之姿降臨,若想存世修行,恐怕得先費一番功夫,但那卻不是我該操心的了……」
心念至此,便退出了大羅洞觀的視角。
許知秋看向四周荒野,遍地的紙錢零落。
再看這具軀體也尚未來得及腐爛,想來距離自己被埋下葬,也並未過去幾天。
再看這身修為,還是穿越之前的境界,也就是逆生二重初期的階段,可以說拉胯的緊。
只是瓜皮還是瓜皮,瓜瓤卻不可同日而語了。
世事浮沉,腦子裡有了幾十年造化之功,如今再走從頭路,自然不用再一步一蹭,而是尥蹶子發飆了。
於是稍稍運轉玄功,中丹炁化,傷口便開始癒合。
不出片刻,這具身體已經完全復甦。
深吸一口氣,方圓數十里的造化生機、地脈靈氣向他齊齊湧來。
生命力蓬勃萌發,一身修為功力更是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向上攀升。
他抬頭望向東南方向,那是記憶中三一山門的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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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闊別幾十年,卻不知自我死後,此界的三一可還好麼?」
「水雲長青他們幾個,此刻估計還在四處找尋無根生和李慕玄的下落吧?」
「還是先回家看看。」
————————
運轉金遁流光,不大會兒就來到了昔日的三一門前。
闊別幾十年,乍一回家,心底說不上什麼滋味兒。
許知秋推開山門,徑直而入。
每一步踏著,都感覺自己的心跳為之亂了一分。
來到內庭,扣響門扉。
等了好一會兒大門才緩緩而開,而映入眼帘的卻是一個坐輪椅、兩頰深深凹陷的倦怠老者。
「師叔?」
許知秋大感意外,
門中怎會輪到身體不便的師叔接待,那些師兄弟們呢?
「知秋兒啊!你、你還活著麼?」
那老者一見他,身子便忍不住哆嗦起來。
「師叔,是我吶!」許知秋一把握住他的手,面露激動。
「前兩天水雲長青他們回山,說你沒在外邊了,你……」
老人家沒說上兩句就開始抹眼淚。
許知秋趕緊一通好言相勸,說自己大難不死,活著回來了。
聞言,老人家這才朝門內喊了嗓子——
「出來誒,知秋兒回來了!」
不大會兒,七八個或是垂垂老朽、或是腿腳不便的前輩們便陸續從屋內走了出來。
「知秋?」
「可不真是知秋兒?好小子沒死吶!」
老人們一個個上前,拉著他的胳膊,卻大都是無語凝噎。
久別多年,許知秋心底甚是激動,忽的問:
「對了,怎會是您幾位看家,水雲、長青……師兄弟他們人呢?」
坐輪椅的師叔道:
「水雲他們日前得知了那無根生的行蹤,便往龍虎山去了。」
「龍虎山?」
許知秋聞言皺眉頭,那無根生敢去龍虎山?
「他不活了?」
「那魔頭行事乖張,不按常理,誰又說得准呢?」
那師叔接著道:
「自從門長仙去,似沖和澄真也死在外面,你等殺紅了眼睛,我們幾個老傢伙心裡又何嘗好受?可嘆我等雖有心出力,奈何……」
說著,他恨恨的砸著自己的雙腿,雙眼中流露出濃濃的哀戚,語氣中滿是無力和疲倦:
「至於報不報仇的……如今只盼此劫我三一能平安渡過,這樣門長於九泉之下,也能安息了。」
「師叔寬心,幾位師叔全都寬心。」
許知秋握住他們的手,
「有我在。」(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