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霧遮蔽了四周，讓這個處於偏遠地段的小院子，顯的很安靜，很空白。
在這樣空白的世界裡，莊行的視線不由得聚集在燕槐安的身上。
燕槐安好像是突然出現在那裡的，莊行完全沒有察覺到她的到來。
看得出來她的頭髮還沒有梳過，有一絲凌亂，烏黑的秀髮順著臉頰垂下，給人一種冷冰冰的感覺。
這麽冷的天，她只穿著一件單衣，那衣服很柔軟，風一吹，衣服的下擺就微微搖晃起來。
甚至於她連鞋子都沒換，初冬的清晨是冰冷的，她光著腳丫，皮膚白裡透紅，像大家閨秀一樣雙腿並著，體態優雅，但只穿著一雙人字的草鞋，一言不發地坐著，或許是因為她早已習慣了寒冷，像這樣的冷天，對她根本無所謂。
比這更冷的天，她不知道經歷過多少次了。
她在宜都住著的那段時間，時常都會外出，她在那裡的冬天都是一整個一整個度過的，初冬只是寒冷，深冬那是要把人凍成冰棒，把人凍死的，可那麽冷的天，她還是時常提著劍外出，在滿是白雪的郊外過夜，不知除過了多少吃人的妖
只是，此時的她，卻和莊行在宜都時見到的她差別了許多。
相比她繫著利落馬尾，穿著便利勁裝，腰間佩鋒利寶劍的女俠氣質，今天莊行居然覺得她有一種單薄的感覺，像是一朵蓬鬆的蒲公英，一陣微弱的風就能把她吹走。
她這身衣服太寬鬆了，輕飄飄的。
當然，莊行知道這只是他的錯覺，就是真颳起了能把人吹走的大風，飛到天上去找不到南北的也只會是他，而不會是女俠。
女俠走過了亂世，降盡了妖魔，她並不柔弱，也不單薄。
莊行想，女俠在這幾看他，一定是在等著他做早飯吃。
他習慣起床後先讓身子熱一熱，再去灶房做飯。
才起床的時候，食慾不佳，活動活動身子，胃口才會大開。
俗話說早飯要吃好，午飯要吃飽，晚飯要吃少，作為一天的開始，早上如果不好好填飽肚子，那一天都會有點無精打采的。
女俠不愛說話，但飯從來不少吃，她一定是餓了。
莊行於是運完了最後一口氣，收了功，走到了燕槐安的面前去。
「姐姐早飯有什麽想吃的麽？」他問。
燕槐安抬頭看了看莊行的臉，她坐著的時候，比莊行要矮一些，她仰頭說道：「都可以。」
說話的時候她的視線依然凝聚在莊行的臉上，莊行想她一定是很想吃點東西填飽肚子了。
「那吃麵可以麽？」莊行說。
家裡常備有麵條，比起其它許多諸多手續，又要焯水，又要預先醃製的菜品來說，煮一碗麵耗費的時間少之又少。
把水煮開，再把麵條丟進去滾一遍，幾分鐘就能煮好了。
煮麵的時候，順便切點小蔥，在碗裡調個味。
既好吃，又省事，一個月三十天，他至少有一半的時間，早上都會煮麵來吃。
聽了他的問話，燕槐安點點頭，說道：「好。』
女俠從來不在吃這事上計較，或者說，她基本上啥事都不計較。
「那我去煮一鍋麵吧。」莊行說，他關心地說道，「外面天冷，姐姐還是進屋吧，別凍著了。」」
燕槐安又點點頭，走進了屋裡去，
莊行跟在她身後，貓熊也睡醒了，排著隊從那簾下走了出來。
它們還有點迷迷糊糊的，或是在某處蹲著，用爪子撓撓臉，或是抱著自己的尾巴。
有兩隻朝外走去，脖子上的名牌晃出清脆的響聲，估計是去上茅房的。
「早上吃麵，回來記得把爪子洗洗，水壺裡有熱水。」莊行說。
「好的大王。」」
「知道了大王。」
貓熊打著哈欠回應道。
莊行於是去灶房裡，生火燒水。
冬天雖然冷，但有個好處，就是不缺水用了，不必再跑到遠處去挑水。
自從初冬的第一場雪以後，他就在院子外面放上了幾個木盆盛雪。
這其實與高山上的冰泉雪水無異，山上順著河道流下來的清澈雪河，便也是這般雪融化後，匯聚而成。
清玄山的環境很好，水質天然純淨，不過如今這天下，哪處的山頭都是如此，山間的河流，大多都是清澈見底，有魚有蝦，那種渾濁的河水反而少見，就是渾濁，也只是因為周邊是黃土沙地，混入了泥沙，而非遭受了污染。
在宜都那邊過冬的時候，莊行就看過許多渡河的小船上，以雪煮茶。
有文人將此當做一件雅事，會在雪天，乘坐小舟泛去湖中，圍爐煮茶，圍爐燒酒，一飲而盡，談心中快意抱負。
不過比起這種雅事，莊行正在做的事情要更實在一些。
他將落雪倒入鐵鍋之中，有兩隻貓熊跑進來，叼著木柴，放在了灶台下的草木灰上。
在木柴下面的空腔，它們刻意放上了干筍殼，木頭直接燒，其實不容易點燃，先用稻草筍殼這一類的易燃物墊一墊，才好生火。
莊行見它們放好了柴，便掐訣點火，一道火焰自指尖飛出。
咻的一下，明火亮起，貓熊湊在了灶口，兩隻小爪子握住前頭黑的燒火棍，一邊調整木柴的空隙，一邊烤火取暖。
整個過程，不需言語，莊行與貓熊已經養成了十足的默契。
莊行在道法方面，也長進了不少，不需要點火符，他也能隨意驅火了，雖然還無法像老道人那樣，揮揮拂塵，就催發出一道紫色玄火，但給他一點時間配釀一下，他還是能擊出一道小火球。
不過這並非他的專精項，他學火法的主要目的，還是為了煮飯用，很少在其它場合用火法。
他畢竟不是巧霞師姐那樣，有獨特天分，能把火法玩成雜耍的人，實用就好。
貓熊在灶台那邊睬著眼烤火，發出了呼嚕呼嚕的聲音。
鍋里的雪，伴隨著火勢的旺盛，融化成水，再被慢慢煮沸，冒出白氣。
莊行把提前拉好的麵條，丟入鍋中。
他想馬上也快過年了，一年沒有回家過，還真有點想家了。
他算了算日子，感覺也差不多該去找老道人請個年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