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4章 妖與宜都
午時用膳後,白瑜喊來了三輛馬車,停於院落之前。
貓妖,狗妖,狐妖各自擠在一輛車中,車馬兩側有擋風遮面的帘子,可從中窺探外面的風景。
出行之前,莊行先將狼妖介紹與西蕃人認識。
西蕃少年按照大虞人的禮儀,行了一禮,半年下來,他的大虞話長進不少,
雖然還有些口音,但已經能做到正常的日常交流,不再用單獨的音節說話。
「又見面了。」少年說。
方才莊行與他對上了眼神,他便覺得莊行還沒有忘記自己。
莊行面帶笑容,回了一禮:「沒想到還能和仁兄再見一面。」
少年微微點頭,看向了莊行身後的狼妖。
來之前,白瑜和他做了一些簡易的說明,他正準備返鄉去,將自己半年來在這片土地上的所學所得帶回故土,若能說服這些狼妖,與他一路同行做護衛,那當然是好事一樁。
他並無畏懼之意,西蕃人本就習慣與妖相處,他們不似大虞人會開墾耕田,
西蕃人的一生都在遷徙,他們與牛羊為伴,與馬犬為伴,他們有羊神,也有牛神,馬神。
狼是他們的圖騰,有一個氏族的戰土,就與狼群為伍,他們是氏族裡的勇土,少年在草原上見過那些勇土,而眼前的三頭狼妖,比他記憶里的那些勇士的狼更加高大,更加威武。
「這三位是狼妖族的十夫長。」莊行介紹道。
少年知道十夫長是什麼意思,在西蕃,能統領十個戰士的勇土,乃是百里挑一,狼群更是如此,他對眼前的三位恭敬有加,獻上了最高的禮儀。
「你就是西蕃人?」狼妖問。
「是的。」少年回答。
「從這裡到西蕃要多久?」
「我們走了兩百天抵達大虞的北邊。」少年說,「但那個時候我們不認識路,走的很艱難,現在我知道了一條更近的路,而且義們有了經驗,我想這次我們能在一百天內回去,或許更快。」
「他們說如果跟你們一起走,就能有肉吃,這是真的麼?」狼妖問。
「西蕃人養牛羊的手藝比大虞人更好。」少年說,「如果最後我們能平安抵達那裡,就會有足夠多的肉用來招待你們。」
「假如你們能為打造商路提供一份幫助,大虞人這邊也會用肉作為報酬。」旁邊的白瑜插話道,「但前提是你們要發揮你們的長處,將那條路上的危險打探清楚,並且保護西蕃人與大虞人的往來。」
「我與我的氏族誠懇地邀請你們與我們同行。」少年也說,「我的故鄉正處於艱難之中,如果能和大虞人貿易,我們就能過的更好一些。」
「但我們還不知道那條路上會遇到什麼。」狼妖說,「一百天的路程太遠了,我們從沒有過一百天的狩獵,這不是一件能輕易決定下來的事情,」
「或許我能慢慢地將我們遇到過的東西,講給你們聽。」少年說。
「好,你可以先說。」狼妖點點頭,「你先說完了,我們再做決定。」
雙方的交流,並無障礙,便到一旁去,細細地談論起來。
少年絲毫不畏懼狼妖,三頭小牛一樣的狼站在他的面前,他也面不改色。
「芸苓,我怕他們待會可能會有什麼談不攏的地方,這邊你能看一會兒麼?」莊行湊近了芸苓耳邊,小聲說。
芸苓看了看門前停著的馬車,輕聲說:「你進城去吧,我在這裡等你回來。
如此,兩人一個守在宅院,一個便陪同妖怪入都而去。
午後的城門下,進進出出的車馬人流,絡繹不絕。
那三輛載著妖怪的馬車,排在隊伍之中,輕而易舉地進了城。
並無官兵勘驗,這本就是由差人護送的馬車。
莊行走在隊伍的最後面,他並沒有坐車,但也能聽到車內的動靜。
妖怪們正透過那簾幕的一角,悄悄地看著這都城的繁華,那些古樓和街巷,
嘈雜的吆喝聲,石板上踏響的腳步聲,這些對它們來說,都很新鮮。
白瑜與老狐狸坐在同一輛馬車上,她的夫君與他坐在一側,另外一邊,則是成群的狐妖。
「你怕妖怪麼?」白瑜問楚勝。
楚勝搖搖頭:「我不怕。」
「是因為那個老山?」白瑜問。
她聽過那個故事,至今日,很多人已經忘記了這故事最開始是從楚勝這個被拐賣的孩子嘴裡流傳出來的,但這故事廣為流傳,早已家喻戶曉。
楚勝點點頭,說道:「有時候,人比妖更可怕,我不怕妖,我只怕為惡之妖白瑜伸出手,摸了摸楚勝的額頭,輕聲一笑:「這話倒是說的在理。」
老狐狸頭一回來宜都,不知道夫妻倆在說什麼,它唯獨聽見了「老山」
便也開口問道:「白瑜小姐,那老山又是何來歷,是哪處的妖王?」
白瑜頓了一下,說道:「這是宜都流傳的一個故事,但也不是胡編亂造的,
是以前發生過的事情。」
她想了想,看了看街巷的布局,口中喃喃:「我記得那邊有個茶樓,每日午後有人在唱戲,正巧,去那邊看看也好。」
白瑜招招手,下邊的差人側耳傾聽,去前面和車夫說了幾句,馬車就換了個方向,停在了一處茶樓前。
茶樓前熱熱鬧鬧,有一個搭棚的戲台。
那台上,唱的就是那家喻戶曉的「福星降世斬妖賊」的故事,
莊行瞧著這戲碼倍感親切,畢竟,主人公就是他自己,他想不親切都難,也不知經過了近乎十年的送代,如今是個什麼版本了,他津津有味地在一旁聽戲,
馬車內的狐狸,也仔細的瞧著人的戲碼。
「這就是唱戲?」狐狸問。
白瑜說:「唱的就是那老山的戲。」
老狐狸若有所思,細細觀來。
來此它行了八日,期間不曾忘懷白瑜的話語。
以「妖法」來演戲..
它看到此情此景,心中似有了感悟。
那台上之人,穿著奇裝異服,臉上抹著妝,假扮山,這學的怪叫,卻一點不是山之聲,也沒有山之形,實則破綻百出。
它想,此人若是去了山中,遇見了山,如此浮誇之狀,怕是不會有山把他當做同族,要麼被他一通哇哇亂叫,給嚇跑了,要麼是看出他虛張聲勢,上前要掏了他的心,挖了他的肺,把他分食。
不過,沒想到有這麼多人會圍坐在那戲台之前,看這些人演戲。
老狐狸的爪子搭在窗沿,看向那茶樓青瓦下和屋檐外坐著的人群,不由得感嘆,人當真是多如牛毛,數不盡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