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長意見青蕪聽得認真,時而有些疑惑,他沉聲道:「你且將這些記住,二姑娘睡著了,你好生照料著。」
原本知道徐望月有孕,是該用一些補品給她補補身子。
只是如今松竹縣附近水患肆虐,流民的日子過得苦不堪言,名貴的燉品還是作罷。
他一路走著,心想得讓裴鈺去尋一些生養過的老嬤嬤,問問到底如何照料。
想起裴鈺,裴長意這才發現他此刻還在房中哭天喊地。
裴長意微微蹙了蹙眉頭,想到裴鈺所說的話,又是好氣,又是好笑。
裴鈺正在房中,屁股被打得火辣辣的生疼。
他只能平躺在床上,送他回來的護衛站在一旁,實在奇怪:「小裴大人,裴大人為何要打你?」
「你問我?我還想知道為什麼呢?」裴鈺氣地狠狠拍了一下床,身子一動又牽到了傷口,痛得嗷嗷叫喚。
他想不明白,明明是那陸遮不做人,世子爺怎麼能遷怒於自己呢?
不對,世子爺從來也不是這樣的人。
裴鈺百思不得其解,又不能將此事告知其他護衛。
他轉頭看了看送他進來的護衛,見他們一個個憋著笑看著自己。
更氣了!
他揮了揮手:「都出去!全都出去吧,我平時待你們這麼好,還來看我熱鬧!」
護衛們忍住笑意:「小裴大人別再動怒了,小心又動著傷口,屬下們先告退了。」
他們剛退出房間,便見裴長意就站在門口。
護衛們神色一變,正要行禮,見裴長意沖他們擺了擺手,示意他們先走。
裴長意推開門,緩緩走進去。
裴鈺躺在床上,聽見又有腳步聲,頭也沒回,嗷嗷叫著:「讓你們走就走,總算還有一個有良心的知道回來陪陪我,倒是給我拿個藥,幫我上上藥啊!」
他努力挪動著身子,好不容易轉過頭來,想看看是哪個護衛有良心。
誰知竟對上裴長意漆黑清冷的眸子,他一緊張,差點從床上翻下來。
「世……世子爺……」裴鈺又驚又喜,世子爺來瞧他了,還好,他沒生自己的氣。
如此一想,裴鈺轉過頭去,很受委屈地趴著:「世子爺,可是要繼續教訓?」
裴長意清淡的眸底泛起一抹隱隱的笑意,他剛才在門口聽了半天,這小子罵罵咧咧,哭天喊地,倒是也沒說出對自己大不敬的話。
他將懷中那瓶傷藥扔了過去,穩穩地落在裴鈺手邊:「自己上藥。」
裴鈺有些不好意思,傷口在屁股上,裴長意還在身邊,他總不好……
見他扭捏,裴長意在一旁坐下,緩緩轉動著指尖扳指:「都是上戰場時以命相交的兄弟,這會兒瞧著倒是扭捏?」
讓裴長意這麼一說,裴鈺一個翻身,委屈地看向裴長意:「都是兄弟,世子爺為何打我?」
裴長意抬指,不輕不重地揉了揉眉峰。
頭疼。
他仔細瞧了瞧裴鈺:「你倒是也到了娶妻的年紀。」
裴鈺一張臉通紅,問世子爺為何打自己,他提什麼娶妻?
他跟著世子爺身邊,還沒有建功立業,怎麼能娶妻生子?
見他仍是一臉迷茫,裴長意開口說道:「你可知男女之間須有魚水之歡,再等上幾個月才會懷有身孕。」
「今日之事,明日是懷不上的。」
這話什麼意思?裴鈺那直來直往的腦子想了許久。
他當然知道,男女之間需先有情意,再發生點什麼該發生的事,才能生娃娃。
這事兒他還能不明白嗎?
他將裴長意的話細品,終於聽明白了,是時間!
原來一男一女之間,不是今日發生了什麼,明日便能懷上娃娃。
所以二姑娘肚子裡的孩子,起碼在一兩個月前便懷上了?
一兩個月前,他們當時還在汴京城裡……
裴鈺狠狠地一拍腦袋,他真是蠢啊!
二姑娘肚子裡的娃娃分明是他們家世子爺的!
想明白了這一節,裴鈺傻笑起來,一咕嚕從床上爬起來,走到裴長意面前坐下。
「恭喜世子爺,賀喜世子爺!」
他一時太興奮,忘了自己身上的傷,一屁股在板凳上坐下,疼得臉都抽了,嗷嗷直叫喚。
裴長意無奈地看了他一眼,搖了搖頭:「你當真是缺個媳婦管管你。」
見裴長意很是自在地喝著茶,裴鈺這才後知後覺得意識到自己之前說了什麼。
他竟然以為二姑娘肚子裡的孩子是陸遮的……
他躺回床上,懨懨地嘆了口氣,是他造孽,是他該死。
他這榆木腦袋,怎麼連這麼簡單的事兒都不知道?
「世子爺,要不你再打我二十軍棍吧。」裴鈺搞清楚自己犯了什麼錯,對自己無奈至極。
裴長意口中的茶水差點嗆到自己,他忍著笑意,起身將那白瓷瓶傷藥塞到裴鈺手中。
「打你就不必了,不過我要給你物色一戶好人家,把你許出去。」
什麼叫許出去?裴鈺一臉的痛心疾首:「世子爺你不要我了嗎?」
他只是在這方面不開竅,可給世子爺當個小廝,他絕對稱職!
見裴長意不理會他,直接便要出門去。
裴鈺耍賴似的,在床上哭天喊地地喊著:「世子爺欺負人!你這般欺負我,我要找二姑娘告狀去!」
待他哭鬧了一會兒,見裴長意確實走了,也就抹了抹眼淚,支撐著身子,小心翼翼地給自己的傷口抹藥。
徐望月這一覺,睡了好久。
待她迷迷糊糊睜開眼睛,見青蕪用手托著下巴在桌案上睡得正熟。
桌案上放了一個白瓷瓶子,應該是那大夫為她配的傷藥。
徐望月小心翼翼地下床,給青蕪披了件衣服,並沒有驚動她。
她想去看看陸遮,不知他傷得如何了。
裴長意之前和她說過陸遮的傷勢沒有大礙,不會有性命之憂。
可到底受了這麼重的箭傷,之前看他如此痛苦,徐望月放心不下。
她膝蓋有傷,步子走得很慢,緩緩地走出院子,瞧見前頭一道人影,同樣走得很慢。
徐望月認出那道身影,笑著開口叫道:「裴鈺。」
裴鈺拖著重傷的身子,一步一步艱難地往廚房走。
嘴上還在罵罵咧咧,這些人可太沒有良心了,見他挨了打,讓他們走就走了,連飯也沒人給送一碗。
聽見身後傳來動靜,裴鈺腳步一頓,回過頭見了徐望月,他眼眶一熱,差點要哭出來。
「二姑娘……」裴鈺一見到徐望月,眼神不自覺地下移,往她的肚子上打量。
這就是懷了娃娃的肚子,怎麼看著還是平平的?娃娃在哪呢?
徐望月見他眼神奇怪,忍不住問道:「你看什麼呢?」
裴鈺慌亂,不斷地擺手:「沒有,我沒有看什麼。」
徐望月見他這麼緊張,眸子笑得彎彎的:「你怕什麼,我又沒有怪你。不過,為什麼世子爺要打你?」
裴鈺聽了這個問題,嘴角泛起一抹苦澀的笑意。
他心中嘀咕著,還不是因為你,可這話他是萬萬不敢說出口的。
裴長意應該沒有讓二姑娘知道她此刻懷了身子,這事兒要是從他嘴裡說出去,那可還得了。
怕是要讓世子爺軍棍打死了。
裴鈺正想著,嘴裡嘟嘟囔囔地說著:「絕對不能讓你知道啊。」
他聲音很輕,可徐望月還是聽到了大概。
她愈發奇怪:「為什麼不能讓我知道?你挨打的事和我有關係?」
裴鈺一掌打在自己的嘴上,他這張死嘴,怎麼永遠比腦子轉得要快!
完了……
他腦子不斷地轉,此刻他要怎麼解釋?
二姑娘這般聰慧要是猜出來了,可如何是好?
看裴鈺這樣神色緊張,慌亂至極的模樣,徐望月好看的眉頭輕輕蹙起。
她原本只是隨口問了一句,可現在看裴鈺的反應,倒是有些懷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