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9章 白虎的刀
當白虎完成道基轉換的那一刻，天空中的雷光也不再積蓄。
天道再怎麼有慾念，也免不了死板的一面。
對付「道賊」和對付「敵道」完全是兩種機制，如今白虎的戶籍從南荒銷戶，變成了國際修士，天道對其的標記也就變成了正常的道敵懸賞。
當然了，比一般的懸賞要高。
陳景也是稍稍鬆了口氣，虎子哥意外的給力，花的法力比想像中要少，庫存都沒怎麼消耗，兩三天就能補充回來。
萬一不給力，自己這個化身才15%的神識，也只能控制這個量級的法力，對付層層加碼的天道，最多能撐個幾天而已。
而不遠處兩頭法相大妖，見白虎功成，深深凝望之後，也順勢退去。
一路退去千里之地。
黑甲象大妖，仰頭嘶鳴，不多時，一頭紫羽鷲從天而降，落在其身前。
「等著你呢，太慢。」紫羽鷲發出尖銳的聲音。
「本座遁法已然大成，卻依舊比不過你們這些長翅膀的。」黑甲象聲音沉悶。
妖族之中，強者最多的便是這些長翅膀的。
妖族的傳承功法與人族大有不同，大都以：鱗、翼、爪、齒等，根據某一部分特徵進行強化。
哪怕種族差異也沒事，有類似功能的部位就行，主打一個模塊化修行。
也就是說，人類其實也是可以修妖法的，找對應的強化模塊就行，當然，一般的妖族只能『散裝』，而那些傳承久遠的血脈貴族，會有整套成體系的『傳承套』。
妖族內部的坎並不比人族少，普通妖獸與妖族有分水嶺，妖獸通竅轉化的妖族與天生妖族又是分水嶺，天生妖族，根據血脈與族群的強弱，又有一道又一道的分水嶺。
在這些基礎上，天生就在天上飛的，又一直壓過地上跑的，飛禽派，走獸派，植物派與生物派，卵生派、濕生派……直教人頭皮發麻。
紫羽鷲冷聲道：「新墜下來的這夥人族，簡直不知所謂，公然觸犯祖神山禁忌，度化妖族，無論如何，不可無動於衷！」
黑甲象表示認可，並補充道：「白虎那廝，必須死。」
「我去通知祖神山，你聯絡附近周邊大妖，是時候給人族一個教訓了。」
說罷。
破開雲層離去。
黑甲象回頭望了一眼安寧會方向，長鼻一甩，噴灑出水幕，身影消失在其中。
……
此時。
虎踞山上。
「虎子，我問你，周邊集體入魔的妖族，可有緩解的法子？」
陳景先問自己的主要目的。
白虎說道：「大道魔念本就被而今各類後天之道削弱，本座刻意引導，也不過暫時引發，入魔一時而已，只需要遏制不擴散，便不會有新的妖族大規模入魔。」
「也就是說，等時間就行了。」
「哼，沒錯。」
「那談談你的問題吧。」
陳景打了個響指，周邊噗噗響，泥石草木，紛紛被法術凝聚成桌椅。
他坐在椅子上，往後一靠。
雲上學宮生活系法術，一品《桌椅：豪華版》，可將常見物質凝塑成持續半刻鐘的桌椅，共有十二套桌椅套裝，經過法術作者的精心調整，進行了諸多改動與BUG修復，深受好評，並被收錄入《野餐郊遊系列法術3.0中》，在今年獲得了雲上學宮百大年度最好用法術提名。
隨即光芒降落，三大安寧會法相期各自坐在椅子上，凝視白虎。
白虎剛剛轉換道基，境界還是三境圓滿……雖說論底蘊是法相級的，但此時面對一眾審視的目光，依舊壓力滿滿。
「要殺要剮，本座接著。」白虎頂著壓力，昂頭說道。
「呵呵。」
炎伶溪手臂浮現龍鱗，龍威壓在白虎身上，令其四肢一沉。
白虎眼神中浮現憤怒之色，四肢在龐大龍威之下抖如篩糠，卻依舊昂著脖頸。
「龍裔如何，汝非真龍，休想令本座臣服！」
「誒~」
陳景揮揮手，讓炎伶溪散去威壓，笑道：「不要欺負虎子哥，咱也沒想讓他臣服，誤會可就不好了。」
「嗯？」
炎伶溪反倒是奇怪的看了他一眼。
不要收服嗎？
你看看你身邊的人，包括她自己在內，基本上都是「反派」出身。
陳景還真不想收服白虎，他沉吟了許久。
隨即緩緩開口。
「虎子，我們兩個之前沒接觸過，但你有很充分的時間去打聽，去了解陳老爺我是個多麼和善的人，我看你如今改換道基，雖然成功，但壽元又損失了一截，如若三十年之內，不恢復法相境界，則必死無疑。」
「那又如何，三百年蹉跎，換三十年自由，足矣。」
「……」
陳景有些無語。
等這傢伙死了拿去火化，估計還能挑出一張嘴來，全身上下就嘴最硬。
還好。
這刺頭他是真不打算收，用不著操心。
「我給你指條明路。」
「哦？」
「你將陳某的厚土之道演繹出了新的路徑，正所謂於道有益者賞，如今我厚土之道草創，你又有了新的突破，你說說，我該不該賞你？」
「要說什麼，直接給本座說了吧，本座什麼沒見識過。」
「好！」陳景猛的一拍扶手，重重道：「我就喜歡虎子你這乾脆的樣子，我攤牌了，本人很欣賞你，要投資你的事業！大大投資，重重投資！」
「？？？」
「你我雖然種族不同，道卻有幾分相通之處，不過，我選擇的是科學技術，文化影響的路徑，你就算留在我這裡，我也沒有讓你發揮的餘地，與其如此，你不如自立門戶，去踐行你的道，如何？」
陳景雖然以問句結尾，但並沒有給對方進一步考量與回復的空間。
他站起身來，負手踱步。
「祖神山以血統論英雄，但諸天之內，妖族多還是妖獸多？百分之一的妖族，占據了百分之九十九的資源，無數脫穎而出的野生妖族，不得不低頭俯首，虎子你突破性的創造了互換百姓殺戮法，這才從中脫穎而出……」
「那是劉昌……咦？劉昌呢？！」
「死了呀，不管那個倀鬼，咱繼續說。」
其實沒死。
但陳景救白虎的時候，順手給那劉昌一巴掌拍死了，什麼玩意，妖獸吃人那是天地自然，正常敵對關係，劉昌這種就是人奸，背叛族群的不能容忍。
他對敵人其實一直都很有容忍度，立場相對，那就各憑本事，我吃虧了是我技不如人。
可是對二五仔，必須零容忍。
南荒天道都知道，懲戒二五仔要用十二分力。
白虎聽聞劉昌已死，不禁感到空落落的，隨即是痛徹心扉的憤怒，他以為劉昌死於天劫，頓時對南荒天道與祖神山的憤恨更上一層樓。
陳景繼續道：「普通的修行資源，你能通過天道血戰彌補，那高深的妖修傳承呢？洞天福地呢？這層天花板壓在你的頭上，光憑你，你推得開嗎？」
虎子眼神陰霾。
當然推不開。
否則也不至於謀劃這麼多年，只想著逃離。
陳景拍了拍對方的肩膀。
看著對方的眼睛，眼神真摯。
「我人族內部，也有無數的祖神山，你以為你改換道基就能行，那太天真了，人族內部的祖神山可比你們妖族多……我陳某也是貧寒農夫出身，對此深有體會，我之所以從神州墜落至此，便是那些個人族祖神山，忌憚我陳某的卓越能力與絕世才華，百般針對的結果……」
他咳了咳，稍微緩緩，努力繃住。
「但是我與虎子你不一樣，你孤家寡人，我卻有一群與我一樣志同道合之輩；
我會給你一筆啟動資金，你來組織野生妖族，成為他們的領袖，帶著他們反抗、抗爭，一個妖的力量是渺小的，千萬個妖的力量就不渺小了，千千萬萬個妖，哪怕是祖神山，也得臣服！
虎子啊，是時候以全新的思想來看待這個世界了，是時候讓這個世道，感受我們草芥之輩的厲害了！」
白虎低吼道：「說來說去，你依舊是想要驅使本座！」
「虎子，我相信你的智慧，能修行到法相境界，絕不是愚蠢之輩，你會明白，自己努力的成果，最終是屬於誰的，如果是屬於我的，那麼我就是驅使你了，但如果是屬於你的，我就只是一個投資的，好好考慮吧，順帶，你可以分出神識化身，來我安寧會學習一下。」
陳景說完，眼神示意，帶著一眾人離開。
徒留白虎呆坐原地。
他沉吟許久。
其實他明白，自己沒得選，陳景的道不是神州天道，是有屬性和偏向的，自己雖然以個人天賦才情，將其開闢出了最適應自己的方向，但依舊是要「保底」的。
保底，是厚土之道的核心，你就算要上天，那也得是基於保底的基礎上。
就像陳景內心吐槽的那樣，白虎就嘴硬。
而陳景的話，也確實為白虎指出了一個切實可行的方向，白虎深刻的理解，有些東西，出生沒有的，這輩子無論如何奮鬥都不會再有。
人是如此，妖也是如此。
出身論無論在哪裡都存在，哪怕陳景的安寧會，出身論也同樣存在。
罪犯、娼妓的後代，在陳景眼裡就是打了標籤的，打工機會不會剝奪你的，上升機會必定都給你統統堵死，哪怕錯誤是你的父母犯下，哪怕你有什麼驚人的才華。
不需要。
而不能上升到核心層，就註定無法接觸到核心資源，更別提躍遷。
就一句話。
誰敢走不能走的捷徑，你不僅得還，你的後代也得給我還！加倍還！
這種出身論並不是單純的歧視，同樣是對自己主體支持者的利益保障，你走捷徑不付出代價，那誰還老老實實當牛馬，真把人當牛馬了是。
陳景的基本盤是這些樸實勤勞的人，自然要讓這群人當「天龍人」成為能歧視他人的人。
陳景有屬於自己的出身論，給其他勢力，也同樣有。
這種其實沒有辦法的，沒出生在那個圈子裡面，就是倒血霉，平白弱人幾分。
而陳景的道，至少能讓真正的大部分都處於圈子裡。
對白虎來說，他如今的道是厚土之道的分支，卻與陳景有極大不同。
陳景努力擴大自己營造的圈子，白虎則是要直接破壞現有的那個小圈子，從而讓不處於圈子裡的大部分受益，從這方面來看，白虎其實註定沒辦法成為安寧會的一份子。
當然，安寧會如若變質了，白虎分支的道，就是一把自我革命的刀。
眼下陳景的態度很明確，這刀閒著也是閒著，去捅妖族怎麼樣？
白虎思忖良久。
下意識說道。
「劉昌，陳景所言卻有幾分道理，一應成果，成敗，皆繫於本座本身，就算答應也無妨。」
「劉昌？劉昌？」
「劉……」
熟悉的「大王」「白虎大人」聲音並沒有響起，只有寂寥的風聲徐徐吹來。
白虎意識到什麼，昂著的頭顱與尾巴，默默低垂了下去。
雖然只個倀鬼。
但畢竟，也伴他走過了七百年歲月，這『區區倀鬼』，卻教會了他許多人族的道理，也算是亦師亦友。
「……你竟然先本座一步去了。」
他低落無比。
忽然想到。
如若這世道真如陳景描述的安寧會那樣，劉昌或許也能當個正經讀書人，安安心心做學問，科考，娶妻生子，做官牧民……最後風光大葬。
白虎不禁失笑。
老了，老了，竟然就開始懷念起來了。
他再度倔強的昂起了頭。
「本座也並非無情無義之輩，這次，便算是看在你劉昌的面子上答應那陳景，本座向天立誓，今後所斬妖族，功德皆算你頭上，也算是給你贖還些罪過……若有來生，投個好人家，莫再走夜路了。」
只見他龐大的身軀漸漸縮小，化作一個頗有威嚴的白髮老者。
老者徒手給劉昌挖墳立碑，寫下『忠僕劉昌之墓』，隨即轉身。
大步走向了安寧府方向。
安寧府中。
炎伶溪問道：「你就不怕他直接走了？縱虎歸山，說的就是你。」
龍來了都得盤著，何況一隻小貓咪。
陳景內心暗道。
「放心吧，就算他不行，大不了我再找找別的草根妖族去，如今魔獸山妖族被弄得七零八碎，沒地方大規模獵妖，索性扶持幾個妖族叛軍狗咬狗，既能發展厚土之道，還能搞點妖獸材料，多是一件美事。」
隨即閒聊了一陣。
不久之後。
陳景微微一笑。
「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