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老道臉色驟變,兩條眉頭瞬間擰成一根繩。
緩過神後,他拔腿便往楊四家跑,我爺爺咬了咬牙也跟了上去。
等趕到楊四家,大門敞開著,一股陰風裹挾著紙錢呼啦啦往外吹,風中還帶著一股血腥味。
靈堂的蠟燭、長明燈已經全部熄滅,只有院裡的燈泡忽明忽暗。
隱約間我爺爺看到院子一個披頭散髮的人,背對著他們直挺挺站在那兒。
燈泡一閃,院子裡亮了一下。
爺爺這才看清楚,那人穿著壽衣,不就是楊四媳婦?
壽衣上全都是血,低著頭在咀嚼什麼東西。
眼前一幕嚇得我爺爺嗷一嗓子叫了出來。
這一嗓子驚動了楊四媳婦,她慢慢轉過了頭。
肩頭身子都沒動,只是脖頸硬生生往迴轉,都能聽到脖頸扭斷的咔嚓聲。
昏暗的燈光下,血水和頭髮混在一起粘在了楊四媳婦毫無血色的臉上,而她嘴裡咀嚼的分明就是一顆血淋淋的心臟。
「孽障!」
張老道怒喝一聲提著木劍沖了進去。
楊四媳婦顯得很畏懼張老道,木偶一樣直挺挺的縱身一躍,跳過牆頭消失在了夜色里。
等我爺爺緩過神強忍著恐懼,手腳並用的爬進楊四家,張老道面色陰沉的看著地上。
湊到近前一看,我爺爺險些沒嚇得尿了褲子,轉頭哇一聲吐了起來。
靈堂已經倒了一大半,棺材掀翻在地。
就在棺材前頭,楊四瞪著眼睛一臉驚恐的倒在血泊中,胸膛完全豁開,腸子流了一地。
旁邊散落著撲克牌。
楊小樹靠在棺材上,臉上有幾個通紅的巴掌印,雙眼緊閉不知是死是活。
張老道慌忙走上前伸手試探了一下楊小樹的鼻息,又摸了摸脈搏。
確認楊小樹只是嚇暈過去,並沒有生命危險,張老道陰沉的臉稍微緩和了幾分。
「張…張神仙這咋鬧成這樣?翠芬她…她不是已經受了祭拜?黃鼠狼我們也除了!」
「準是楊四這混帳東西做了啥事,惹了禍。」
「現在楊四媳婦不僅起了屍,看樣子冤魂也附在屍身上,已經變成屍鬼!」
「趕緊回去,我擔心她會繞道去你家!「
一聽這話,我爺爺嚇得夠嗆,那還敢追問,跟著張老道拔腿便往我家跑。
等回到我家,院子裡已經是一片狼藉。
院門整個倒了進去,門板上血淋淋的巴掌印觸目驚心。
豬圈裡幾頭豬仔全給咬死了,一片血肉模糊,血腥味熏的人忍不住作嘔。
「鳳兒!老伴!」
爺爺一邊無比焦急的喊著、一邊往屋裡沖。
到了屋裡,奶奶摟著我媽、我媽抱著我正縮在牆角瑟瑟發抖。
張老道抱著昏迷不醒的楊小樹也進了屋。
「老嫂子,剛剛楊四媳婦來了?」
追問下,我奶奶過了好幾分鐘,才磕磕巴巴說清楚剛剛發生的事。
就在爺爺和張老道折返回來的前後腳,已經變成屍鬼的楊四媳婦就闖進了我家。
不過在她要闖進屋裡之際,還在襁褓中的我突然哇一聲大哭起來。
屋子裡隨之掀起一股強風,一下就把楊四媳婦吹了出去。
「張神仙,是白蛇救了鳳兒她們?」
聽到這我爺爺也大概明白了怎麼回事,開口試探著問了句。
張老道點了點頭。
其實因為我爹的死,我爺爺、奶奶包括我媽,心裡頭對那條大白蛇是有怨恨的。
可現在算上之前那隻狐妖,大白蛇已經救了我爺爺他們兩次。
從那一刻開始,我爺爺他們才算放下對白蛇的怨恨。
「許老哥,你家有白蛇護著不會出大事,現在就怕那屍鬼怨恨難消,轉頭禍害其他人。」
我爺爺他們也慌了,尤其是我爺爺,他趕忙就問:「張神仙,這翠芬不是就對我家、對楊四有怨恨?」
「她咋還要去禍害其他人,這要真鬧亂了,我們家這不是坑了全村人?」
張老道苦笑一下,解釋道。
冤魂厲鬼這些陰邪之物因執而存在,執念就像是蓄水池裡的水,一旦得不到發泄。
就會逐漸失去人性的一面,到那時候可就不單單是找某家人、某個人的麻煩。
這就是為什麼影視劇里,那些冤魂厲鬼跟神經病一樣見人就禍害,完全不存在冤有頭債有主。
「張神仙咱不能眼睜睜看著翠芬禍害鄉親,您給拿個主意。」
張老道告訴爺爺他們,鬧到這一步只有兩個辦法。
第一直接打得楊四媳婦魂飛魄散,在一把火燒了屍體,萬事大吉。
第二種辦法,就是乘楊四媳婦現在還有一絲理智,想辦法解開她的心結,讓她放下執念,將其度化。
「人本就是無辜枉死,還打得魂飛魄散,實在過於殘忍無情。」
「我先試試能否度化與她,若實在不行,也只能下狠手。」
村里大傢伙都低頭不見抬頭見,爺爺他們也不忍心看楊四媳婦無辜枉死,還要魂飛魄散。
商量妥當後,爺爺問張老道要不要他幫忙。
「許老哥麻煩你明早找幾個人幫忙,去村口挖一個大坑,完事用草蓆蓋上。」
「在通知下村里人,明晚別往村口去。」
爺爺雖然不知道張老道要他找人在村口挖個大坑有啥用,但還是牢牢記在了心頭。
這時候楊小樹也醒了過來,我爺爺他們也從他口中得知了真相。
原本楊四的確老老實實按照張老道交代,拿錢請人來操辦後事。
楊小樹的舅舅得知後,以為楊四得了我家賠償,帶著孩子就跑了回來。
守靈的楊四心頭害怕,找了幾個狐朋狗友喝酒壯膽。
喝上頭手開始發癢,竟然在靈堂里耍錢。
剛到家的楊小樹看到這一幕哭著勸了幾句,楊四就動手打了人。
結果翠芬詐屍,生生掏出了楊四的心臟。
「這楊四…咋就不聽勸,不知道改一改!」
「可憐了孩子,媽沒了爹也沒了,舅舅也不是啥靠譜人。」
第二天一大早,楊四媳婦詐屍,挖了楊四心臟的事就傳遍了全村。
村里人人自危,大白天都愣是沒人敢出門,生怕被挖了心。
這樣雖然方便了張老道晚上除掉屍鬼,但爺爺問了一圈,都沒人敢幫忙去村口挖坑。
最後沒辦法,只能我爺爺帶著奶奶和我媽,三個人從一大早忙活到撒黑,在村口挖了個大坑。
張老道也沒閒著,同樣是一大早就出了門。
傍晚才背著一個鼓鼓囊囊的大背包回來,裡頭從銅錢劍倒香爐、亂七八糟啥都有。
除此之外還有十八根用桃木削的木樁、一捆紅繩和一瓶汽油。
那會我們村拖拉機都沒有,汽油算是稀罕物。
一切準備就緒後,爺爺問張老道晚上需不需要他去幫忙。
張老道點了點頭說:「那屍鬼懼我,我動手未必能把它引來,今晚得麻煩你帶著兩個孩子陪我一塊去。」
「我這徒弟應該有本事把那屍鬼引到村口,楊小樹在希望能喚起那屍鬼的理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