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修煉從來都是一件讓外人覺得枯燥的事情。雖然這在某種程度上來說不是絕對的事實。
戴明在「須彌粒子」內,也就是白雲門內有一棟屬於自己的房子,被他名為「大便之家」。
房子正門十幾米遠處有一條被他名為「秋水」的小溪。
房子前有一個占地十數平,用棗樹枝圍起的院子。院子裡除了雜草還有屋門兩旁分別種了一株桃樹和棗樹——在白雲門,也沒有其它樹。
房子是他自己建的——在虛假世界裡的「加工坊」幾乎花光了所有積蓄請人用5D列印技術列印出來,再帶進來的。
房子只四十幾個平方,屋裡有電腦一台及配套桌椅、書二十三本及配套書架書桌、床一張及配套床單被褥、洗手間一個及配套馬桶、洗手台和鏡子等。
白雲門除了固定的每周一、三早晨五點,七十一名弟子會去「廣場」相互交流一至兩個小時NPC之力的各種運用技巧。周二、四、五便是獨自自修。
周六周天可去外界塵世找媽媽,或干點別的,都可以——可以算是一份清閒的,沒有前途和分文報酬的「工作」了。
既然要去交流NPC之力的運用技巧,那NPC之力從哪裡來?
從戴明每日聽的音樂里而來、玩的遊戲裡而來、看的B與Z之間的片裡而來、他寫的小說里而來、他和同門的交流里而來、從他回憶往昔里而來、從他不斷感受活著的當下里而來……
每個人修得NPC之力的途徑都不一,雖然可以引導、探知,卻難能教習。
所以NPC之力的運用技巧可交流,汲取NPC之力的經驗反而不可胡亂交流。
凌晨四點十七分,戴明再次通關了一次「古墓麗影9」,閒覺無事,而早早來了廣場。
此時,天還黑得很可愛,風是溫柔的。
四下幾隻螢火蟲閃著光點動來動去。
此地,沒有如同外界一般的蟲鳴鳥叫的客觀條件,而格外寂靜。
天邊掛著的月好溫柔,如同戴明面前十八米外——靜靜佇著的,長發束後,著一件白色背心,一條黑色短褲,一雙紅色人字拖的美麗女子一般溫柔。
獨自抱著黑暗走著的戴明忽然張開雙臂,滿面歡笑,張開嘴說話:「嗨,你來的真早啊,熊熊的慶祝我們的相遇吧。熊慶,來,咱抱一個。」
「滾!賤人。」
原來溫柔只是一種幻想。戴明想著,把張開的手臂放下,前進的腳步停住,臉上溫柔的笑也撤了。靜靜的仰頭望著天邊那輪虛幻的淒冷的月。
熊慶還從未見過這個賤人師兄這幅神情。但「賤人」二字早已深入她心,也不會輕易被一副莫名其妙的表情勸退。
她轉身背月走遠些,長長呼出一口濁氣。隨手拔了腳下幾株可憐的小草拋向空中,引出隱於大腦深處的NPC之力附著在綠草上,使它們編排成整齊的兩隊,跳著各種美妙而美妙的舞蹈。
「好舞啊!這草跳的好呀!」戴明驚訝不能自己,神色誇張:「原來世上是會有這麼般美好的舞蹈存在的,我以前還以為沒有。果然活在世上就不能把時間花太多在呆在屋子裡不出來上,要早點出門到處走走!」
戴明直直瞪著的雙眼,隨熊慶引出NPC之力控制綠草舞蹈而不住搖擺的曼妙腰臀與兩座高山而搖曳。
熊慶聞語又見其賤臉,本快樂的臉上換作了嫌棄。牽引跳舞的綠草作劍,齊齊射向已在三十八米之外的戴明。
「賤人師兄,你再胡言亂語,看我叫不叫六十六師姐揍你!」
說完,也不看綠草射出的結果,再背月走遠了些。未走多遠,忽聽她發出一聲尖叫,驀地縱身跳起十八米之高,落向十三米之外。
「啥玩意兒!?」
她伸出右手指著原先落腳處,紮起一個馬步,厲聲喝道。
一聲遲來的「哎喲」之聲這才響起。
「慶姐,您走路得看路呀。雖然這世界本沒有什麼路的,走的人多了才有路。但不管怎麼說,走路總得看路呀。踩到一些花花草草都不打緊,那是無情生命。但踩著一個大活人總歸是會對人家造成傷害的呀。哎喲,疼死我啦……」
待這些話語全部被戴明與熊慶聽完耳內時,才從那草地里立起一個捂著下體弓身痛苦的人影出來。
在蒙蒙的月光照映下,在戴明及熊慶的雙眼附NPC之力而變成青光眼下,才看清那人臉的名字叫張七二。
「賤人師弟!你一大早不干點別的躺這裝屍體嚇人麼?」
熊慶收起馬步,一臉晦氣的彎身拾起掉落一旁的人字拖。因修NPC之力久久不能得而導致心情本就鬱悶的熊慶更是鬱悶的一塌糊塗。
光明,漸漸來了。照亮了些此間天地。
「草,原來在光明的投映下是綠色的,與月光下的灰黑是如此不同。」戴明喃喃自語,不由望向草地盡頭。
那裡不知什麼時候站有一個人,一個陌生人。
白雲門包括門主柳一共七十二號人口。所有人口他都見過,決沒有此人口。
那是一個男人,老男人。光頭,光著上身,下身著一條顏色鮮艷的碎花內褲。
戴明感知不到老男人身上的NPC之力哪怕一絲。
這種情況只有兩種,一種是對體內NPC之力的掌控已經到了爐火純青的地步,外溢不了哪怕一絲。另一種,便是戴明在芸芸眾生中見到的那般,本來就沒有NPC之力。
但沒有NPC之力是進不來白雲門裡的——或說,進不了所有用NPC之力煉就的「器物」里,所以情況只有第一種了。
「你是誰?」熊慶當先張了嘴,遠遠問道。她卻是沒有多想,不知就問是她活著已久的習慣。
張七二也不再哀嚎捂住下體,而是神情嚴肅的挺直身軀看著那個老人掐指算了起來。
「你是那個大反派嗎?」張七二猛地想到了什麼,臉色慘白。
戴明及熊慶聞言還有些疑惑。但他們和笨人也沾邊不近,轉而一想自己這三年受的「活死人」之苦,神色瞬間大變,轉身就逃。
戴明邊逃邊叫——「快來人呀,大反派殺進來啦!」
之前一戰他們並無能見到什麼,只事後聽門主柳一談過隻言片語。只說引發滅門級災難的神秘人,在華國九大乙級NPC修士藉助丁級道器「一片綠葉」的投影圍攻下。仍是奪走昌南市百萬同胞、億萬有情生命的靈魂碎片逃走了。
原來是逃來了白雲門!
此地早已被柳一煉化,一切異常自然逃不出他的感知。他本在放空思想自造春夢,正是關鍵時驟然被吵醒。故神情不悅的飄身離床,破窗而出,循聲飛身而來。
他遠遠便見著那條顯目的碎花內褲。面色起初是笑,後來卻想起什麼,淡了下來。
「別叫了,是以前的京宗韓一二長老。待其他人來了,你們繼續在那交流。」
柳一隨手拂袖打出一縷清風,堵住了戴明哇哇亂叫的嘴。隨風而飛,倏然便至光頭老人身前。
時間已至凌晨4點50分,白雲門許多門人也已動身前來廣場。遠遠聞得聲音,便快速匯聚來此看有何樂趣。
此地並不大,他們遠遠便望見那個只著一條花內褲的陌生老人。便有人被好奇挾著去詢問不知何故表情鬱悶至極的熊慶緣由。
歷經修行不順、賤人兩個、被嚇得逃竄,熊慶已然離憤怒的咆哮境地不遠。又遭一臭男性聲音問話,抬首就要發怒。
映入眼帘的卻是一張俊得不像真實的臉龐,不由怔了一下,心中的怒氣全給怔沒了。
這才忽然想起自己對此人好感極佳。覺得這才是一個男人該有的性別、風度。
「師妹,那人是誰?你知道嗎?」趙仁劍已不是第一次見得異性被自己這張俊的一塌糊塗的臉晃得心神失守。經歷得多了,自然便習慣了。習慣了,自然便不以為意。
他便再次淡淡的重複問了一遍。
此時,不知何時出現在一旁的別語云突然伸手敲了熊慶一記腦殼。她才從怔然中脫離,哀叫一聲。下意識又要發怒,卻見師姐。才又把臉扯平堆笑,順勢抹了一把嘴角不知何時溢出的口水,輕聲喚了聲「六十六師姐」。
轉而端正身軀,略微低頭。只看向趙仁劍威猛的胸膛,故作平靜的輕啟美唇:「趙師兄,師父說那是京宗以前的長老韓一二長老。」
……
「韓長老,當初這『須彌粒子』你也沒說被我煉化了後能不經過我的授權或接引進來人吶?」
柳一瞪著光頭老人,語氣不滿。
「噢,你也知道我當初就活了兩百多年了,現在更是三百三十三歲了,記憶自然會不好了。我沒有說過嗎?有這枚『陰須彌粒子』就能隨便進入你這『陽須彌粒子』了。」
光頭老人表情木然的哈哈一笑,伸手揉了揉柳一長發飄飄的頭。再雙手叉腰轉了兩圈沒有多少肉的屁股,才挺正乾瘦的身子再次張開沒有多少肉的嘴:「宗主叫我這個快去和棺材一起睏覺的人找你是因為三件事情。誒,別冷著臉了,這枚『陰須彌粒子』就送你了,記住,兩枚粒子可以融合,加強對『世界』排查『BUG』之力的抵抗力,以保你門人安然修煉。」
說著,韓一二往空中伸出枯瘦的右手撫摸一二,那雙渾濁的眼盯著柳一那雙已經歡樂的眼,張嘴:「對了,我剛才說三件事?」
柳一邊歡快伸手往方才韓一二撫摸的虛空抓去,一邊點頭張嘴:「對,三件事,不是兩件,也不是四件。」
「那還有哪兩件事呢?」韓一二使勁揉了揉自己皺紋橫生的老臉,自言自語。
「還有張七二和京宗選拔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