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子一臉驚呆了的模樣——心裡無數……只蝴蝶飛舞。
這樣也行?!
戴明轉首,把棒棒糖遞給莊子,問:「棒棒糖能換饅頭嗎?」
莊子嘆氣,還給小娃。
小娃一臉嚴肅的看著那根曾經在自己嘴裡甜的棒棒糖:「我不要!我手裡有兔子。我已經把棒棒糖交換出去了。我也不要陌生人給的糖。」
莊子的眼瞪得大大的,長吐一口氣,索性把棒棒糖往自己嘴裡塞。
「臥槽,棒棒糖原來這麼好吃的嗎?!」
這還是莊子人生第一次吃棒棒糖。
……
戴震識人全靠自己感覺——自己看不順眼之人,大抵是壞人無疑了。
那個穿戴奢侈的富婆一眼就被他瞧得為富不仁。
不仁者何待?
偷之矣。
戴震整了整自己灰色羽絨馬甲,吐了口唾沫於手心搓開抹在自己平頭上。
他笑著走去,面帶笑容:「美女,一個人嗎?」
富婆斜眼看了戴震一眼,並不說話。
她很富有。源於她富有的老公死了。
她選擇坐火車,而不是飛機、高鐵,是因為她昨晚做了一個夢。
夢中她在一輛火車上遇到了一個和剛才對自己說話的一模一樣的男人。夢裡那個男人跟自己說:「你所追求的幸福,並不在別人,也不在物質,而在自己的心中。」
夢中自己對那個男人的話深信不疑。
戴震見她不搭理自己,催眠大法使出——給她灌輸夢見自己是她真命天子的記憶。
富婆把自己手上的金戒子摘下來,隨手拋給戴震。
戴震開心接住,認為自己的催眠大法起作用了。
富婆仍不看他,神情冷淡張嘴:「你不是我的真名天子,拿著那枚戒子走吧。」
戴震渾身一震:「……」
……
戴明看著車窗外的寺廟,想起昨天寫的一篇散文:
【礙於孤獨的迫害,她去了寺廟尋求平靜。
跨過朱紅拱門,踏進四合庭院,放眼四遭只中央立著一方兩人合圍之巨的青銅香爐。爐里只冒著555毫升礦泉水瓶般體積的瘦小白煙。
香火味不濃,細嗅都不濃。許是微若塵埃的毛毛之雨壓扁了欲裊裊升天、四散的香火之煙。
她仰頭望天,滿眼是灰。天或許也不快樂——它已很久未穿白雲綴飾的美麗藍衣出來快活了。
她曾來過。第一個大殿當中端坐著彌勒佛的金身。
她曾瞧過。如今再瞧,仍覺那笑容莫名的有些詭異。
上次她來,認真看過幾乎每一尊佛菩薩與羅漢的神情,試著揣摩他們如何看待這世間的一切——有的笑,各不同又有些同的笑;有的持器而怒;有的面無神情;有的眼帘低垂,面上似笑非笑。
她沒有跪身拜佛祈願。
之前也沒有。
依她所想,釋迦摩尼弘揚佛法普度眾生,弘揚的是認知,認知存在與虛無的本質,從而得到「菩提本無樹,明鏡亦非台。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的超脫境地。
而不是跪拜求佛,佛就實現你的欲望。愚蠢如果有別的名字,這便是其一。
她心口似被鬱結之氣堵了,沉甸甸的,伴著每一次呼吸造成的壓迫之感直抵深心,令她直欲作罷生之意志以求解脫。
她忽然想起,上次來時,曾見一個尼姑坐於大雄寶殿前的院子裡的石凳上玩手機。她來此是為尋求平靜,她想坐在那裡得到平靜。
未坐幾久,她見著大雄寶殿前的入殿台階處不知從哪來了個面色平靜的中年男人。他端著本書,耳機堵耳,背靠大殿席地而坐。
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對往來拜佛的遊人的異眼,一點都不顧。
好一副逍遙姿態。
逢不常見之事就覺有趣的她自是頓覺心頭通暢。便笑眯眯的瞧著與自己相隔只兩米有餘的有趣男人舒展有趣。
有趣又未幾久,上天或瞧著她臉上的喜顏觸動了它的傷心事,落起淚來。那淚不同方才微若塵埃而毛毛,而是短時就能濕人身的大雨。
無奈作別了露天石凳,再有趣了一眼中年男人逍遙之態,跨步進了大雄寶殿。仰頭瞧了釋迦摩尼巨大的金身三眼,又貫後門而出。她似完成任務般的去另兩殿留下了足印,然後開始思量去哪裡揮霍生命。
出得大門,身後一戴眼鏡的和尚留言:「抽個簽嗎?」
她頓了頓前進的步伐,瞧了瞧戴眼鏡和尚身後兩步的胖和尚。想起上次出此門後那胖和尚要給自己看手相。
她想起一句話:人生痛苦是文化人的流行話題,常佐以不那麼痛苦的吃喝玩樂並給人看手相。
「並給人看手相」她一直沒明白與前文的關聯。上次拒絕了,現在她想答應,她還從未讓人看過自己的手相,她好奇會有怎樣的後文。
她笑看眼前和尚,張嘴:「幾多錢?
「隨緣。」
「二十可以嗎?
「隨緣。」
她歪著頭想了想,問和尚:「它能給我什麼?我抽了簽,你會說什麼給我聽?」
「婚姻吶,前程啊,健康啊,都可以。」和尚說。
她蹙眉緊接張嘴:「我這些都不求……」
「你想求什麼?」和尚呆了呆,問。
「比如我這一生會是怎樣……」她沒有再說本想接下去想說的——生命的意義是什麼。
和尚聞言又重複了一遍:「婚姻、前程、健康。」
然後把簽盒湊近:「抽一支」。
她猶豫了兩秒,伸手抽了一支。
「二十二中籤:六郎逢救。此卦旱逢甘雨之象,凡事難中有救也。
「瞧你面相心善,凡遭坎坷自信就能過去。或要吃些苦,你比較機靈,總之要堅持,不要東跑西跑,一味隨著自己的性子行事,要學會做自己不喜歡的事情。」
一堆類似之言過程中,她時常插話——
「什麼會好?財運麼?具體表現在哪些方面?
最後她問:「手相怎麼看?」
「師兄看手相六到一百。」和尚平淡地說。
師兄指那胖和尚。
「六塊到一百?」她想起了方才付二十元前所聽的「隨緣」,隨緣的底價是六塊也到是能一看。思緒未畢,和尚神情莫名有些冷,說:「師兄看手相一百。看嗎?」
她訕訕一笑,貧窮一直和她是好朋友,她雖沒嫌棄他,總不能太過加劇他的存在,連擺手,「那算了,算了。」
上天或痛苦的緊了,淚如決堤之水,嘩嘩不絕。
佑民寺位於城市繁華處,寺前有路,路旁有公園,公園有亭子,她在亭子內躲「上天之淚」。
時間不過幾多,上天似哭乏了,淚落的輕了許多。
她從亭內出來,打算去地鐵站。
方走十數步,剛過綠燈踏上人行道,便見了一老嫗坐在一家商店前的棚子下,在她面前擺著一席給人算命的什當。
此處交於路口,左右前後都是路,老嫗到是好眼力。手相還沒搞明白,剛才只抽了支簽,她想搞明白。
便笑嘻嘻的蹲下身子,拉過算命攤前供被算命者坐的塑料矮凳,坐下,問:「看手相嗎?
老嫗右眼眼皮下垂的厲害,蓋了眼珠四分有三,露出的那靠內眼角處,她瞧得其中眼珠是白。她心內不驚反喜——眼有異,或能瞧出凡人不能瞧出之處也未不能。
老嫗堆起一張又黑又皺的老臉笑,點了頭。
她直盯著老嫗另一隻渾黃、眼珠是黑的眼笑問:「幾多錢?」
老嫗亦笑相對,緩緩抬起右手,伸了三根手指,它們分別是食指、中指和無名指。
「三十?」
老嫗點頭微笑。
她心內一陣好笑,怕是一個充胖子的,大抵口吐三百對方也是應的歡的。
不過來寺廟始於孤獨的迫害,如今交流之對象雖是老嫗,有趣也算是把孤獨驅的差不多了。這就已值得。這就是生命的意義。
老嫗一把拉過還猶豫著要不要再讓貧窮和自己的關係發展的更好些的她已張開的右手邊看邊說——
「你面相就看的出很善。」
她認同,不是因為之前和尚也如此說。自己善不善還需他人評說?她善的把治療肚餓的饅頭都餵給螞蟻了。救過的生命數不勝數,投放於同類中的善意不可量計——可惜大多沒結善果。
「你做什麼的?」老嫗問。
「無業游民。」她臉上冒著燦爛的笑,說。
老嫗操著一口不太標準的此地方言。交流之中,往往不是老嫗問她說什麼,就是她問老嫗說什麼。這並沒有妨礙她覺有趣的心。
「你財運像流水,會花錢,但不會賺錢。你要練嘴皮,會說就會發財。你哪年的?」老嫗自顧說著。
她仍燦爛笑:「九三年。九月五號,農曆是七月十九。」
「你屬雞,你嫁龍好,蛇更好。」老嫗說完,右手不斷掐指,同時嘴裡念著古時時辰劃分名稱:子、丑、寅、卯、辰……
她問:「為什麼?」
老嫗:「守財。」
她哦了聲,仍笑,指著手掌一條紋路問:「這是什麼線?」
「生命線。你的生命線很長,最少能活103歲。」
「最上面這根是感情線吧?這感情線中間好多豎線是不是感情很坎坷啊?」
「你婚姻會幸褔。看這一道偏出來的小線,有人喜歡你,你桃花盛,以後發財要好好對付,被發現要離婚。」
老嫗抬眼瞥了她一眼,繼續說:「明年三月份你就會轉運。今年不行,你是那種要麼不發財,要麼發大財的人。你適合開店。不要到處亂跑,堅持做適合自己的事。」
聞言,她斂了些笑,那和尚到也說過類似的話。不知為何,她總覺生命的意義無關物質的多寡來探尋,與精神的深度有關。錢不錢的,有更多自然好,無也無須痛心。
後續又話了些「好話」、「注意事項」。
她付了錢。
老嫗說「好走。」
她說:「躲雨,再坐會」。
她想和老嫗嘮嘮家常。
這是她常做的事情。和陌生老人嘮家常。
「您做多久了?給人算命。」
「五十年了。」
「哪裡人啊?本地的嗎?」
「江蘇的。」
「嫁過來的?」
老嫗點頭。
「您給人算命也是閒著玩吧?」
……】
六人不知何時齊聚戴明身側。
回憶完方才曾作的散文,看見眾人,戴明合計眾人所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