拖著殘破的身軀,郁自然極力前行,左手一絲絲精純的魂力還在緩緩流入識海,漸漸穩定著傷勢。
這魔體的確強大,相信只要給予他時間,定然能夠慢慢恢復過來。
但現在最為奢求的,便是時間。
郁自然已然挪到了河邊,那詭異的河流近在眼前,河水滾滾而過,卻靜謐無聲。
「老怪物,救我啊!」郁自然對著左臂緊閉著的血眸大喊,但那血眸沒有絲毫動靜,似是死了一般。
郁自然不禁大罵這老怪物靠不住,見死不救。
頭頂呼嘯聲再次傳來,郁自然抬頭看去,第二波巨矛此時已經被拋投飛射而出,此刻已經來到上空,即將墜落而下。
心臟砰砰直跳,時間在這一刻仿佛慢了下來,那些巨大長矛的速度也同樣變慢了。
郁自然轉過身去,不再看那些奪命的巨矛,反而是端詳起這河水來。
又是死前的跑馬燈嗎?腎上腺素的作用?
這魔體模擬的還真夠像的,真的是和肉身一模一樣。
仿佛知道必死無疑,郁自然此刻的心態竟是坦然起來,也不是第一次死了,沒什麼大不了的,只是心底是深深的無力感與不甘心。
突破都已經近在眼前了,馬上就能回去了,憑什麼又要讓他死?
太弱了,變強的速度還是太慢了!
自嘲一笑,眼前的湖水已經完全靜止了下來,伴隨著的,四周的一切都靜謐無聲。
腎上腺素可以達到這種程度嗎?郁自然不禁疑惑。
忽然,湖面上緩緩飄來一條小船。
這小船晃晃悠悠,看起來僅僅是木材製成,並不顯得結實,卻在詭異的湖面上無礙通行。
那船尾掛著一盞小油燈,隨著船體輕微晃動。
燈內火光微弱,橙黃色的火苗微微上下跳動,看起來普通不過。
但在這一片血紅死寂的世界,卻是顯得極為突兀。
定睛看去,船上隱隱有著一個虛幻的佝僂身影正在使著船櫓。
這身影頭戴斗笠,看不清面貌。
郁自然驚疑不定地回頭朝天上瞧去,那數十根巨矛竟然定格在天空之中,宛如天空成為了一塊凝凍的膠體,那一根根巨矛仿若針一般戳入其中,被死死卡住難以移動一絲一毫。
「持令貴客,可是要渡河?」
悠悠的聲音在郁自然心底響起,但又似是從船上傳來的,那聲音無悲無喜,更是分辨不出是男女老幼。
船此時已經緩緩靠岸,輕微浮動著,船上那身影轉過身來,斗笠依然遮擋著面容,似乎是在等待郁自然上船。
郁自然快步跳上船去,事到如今,還有什麼好猶豫的。
恐怕他一猶豫,天上那些巨矛就會轟然落下,到那時才是悔之晚矣,哭都沒地方哭去。
「前輩!在下是要渡河!」郁自然極為恭敬。
「請出示令牌!」那虛幻的身影伸出手,向郁自然討要所謂的令牌。
離得近了,這虛幻身影仿若一片被人形輪廓框起來的星空,那輪廓之內星星點點,光芒閃爍。
郁自然面色疑惑,但一下恍然,伸手從衣兜內拿出一塊令牌,正是當初那城門口的鬼將掉落之物。
見到此物,這身影點了點頭,又一伸手,「船費!」
「呃,我沒錢啊……」
這一下郁自然更是又疑惑又尷尬。
他在這裡可以說身無一物,一身的破銅爛鐵,唯一稍微完好的斬馬刀也已經在高強度的戰鬥中損壞了。
郁自然雙手在全身摸了一遍,就只掏出來那顆中階鬼將心,這已經是他身上僅剩的東西了。
他試探著將它放在那手掌之中,心中忐忑,如果不行莫不是要把他趕下船去吧?
這豈不是剛爬上岸見到生的機會,就又把他丟下萬丈深淵,也忒殘忍了些。
所幸那身影拿到那中階鬼將心,頓了頓,便收下了。
隨即便背過身去,拿起船櫓撐起船來。
郁自然似乎隱約聽到一聲微微的嘆氣之聲。
「窮鬼~」
恐生變故,郁自然不敢吱聲,默默抓緊機會加速回復傷勢。
再說,他說的也沒錯,自己的確窮的要命。
不過,這身影出現後竟然定住了那數十巨矛,實力恐怖不知幾何。
右臂此時已經止了血,並且隨著魂力的加速回復,正在慢慢重新生長而出。
這魔體是根植於他的魂體。
郁自然的魂體就如同一個容器一般,只要魂力灌注進入,斷肢再生也不是什麼難事,只是消耗卻是不小。
郁自然估算著方才吞下的中階鬼將心,怕是其中的剩餘魂力已經不夠他點亮肩髃穴了。
想要回去現世的計劃,只得暫時擱置,待傷勢回復之後,再另覓他法。
想到交出的那顆中階鬼將心,雖然救得一命,還是不免一陣肉疼。
船緩緩在河面橫向跨越,那河水湍急,小船的速度卻是絲毫不受影響,很快接近了另一處的岸邊。
臨近了,霧氣漸漸稀薄,才得以發現,這頭的岸邊遠處,竟是聳立著一座極為高聳的高牆。
那高牆如山嶽一般,高達數百丈,延綿不知道多長,窮盡目力都看不到兩側的極限,恢弘無比。
船體緩緩靠岸,郁自然向那身影行了一禮,以示感謝。
「不知前輩是否知道此地是什麼地方,在下該去往哪裡才好,可否指一條明路?」
「時機未到,活下來再說罷。」那身影仍然籠罩在斗笠之下,揮了揮手,示意他下船。
郁自然也不好多作停留,識相下船。
小船逐漸離開岸邊,不多時竟是在湖中心消失無形,端是神秘非常。
又僅剩郁自然一個了,按壓下心中湧起的一絲孤寂之感,他回身仰望那氣勢恢宏的高牆。
四周一片空曠,放眼望去除了那高牆,是空無一物。
抬頭看向頭頂,這裡對應的位置恰巧是頭頂那顛倒陸地上的一道斷折的裂縫。
血紅的光芒從中穿過,如同一道光束投射下來,將他前方的道路照出一條狹長通道,如同一條血紅色的地毯,通向那高牆。
郁自然俯下身子,捻起一些泥土仔細觀察。
地上的泥土呈現出一種焦黑之色,細碎如沙,仿佛經歷了無數次轟炸燃燒。
地面高低起伏,深窪與凸起無序交錯,像是被無數隻狂暴巨獸的腳掌瘋狂踐踏過,找不到半點平坦之處。
一道道深邃的裂縫肆意蔓延,仿佛是大地被殘忍撕裂的傷口。
傷口裡還殘留著熾熱的氣息,偶爾有火星在裂縫中閃爍,好似大地的痛苦在微弱地掙扎。
這裡看起來才經歷過一場劇烈的轟炸沒多久。
郁自然沒有立即移動,而是一邊警戒著四周,一邊全力恢復傷勢。
一日時間迅速過去,他的傷勢已經完全恢復,左手的三大竅穴已然修復,甚至右臂都重新生長了出來。
魔體也與他的靈魂結合得更加密切,力量的控制也更隨心應手。
該出發了。
邁開腿,沿著血紅的地毯朝高牆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