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楓劇烈喘息,喉嚨里發出破風箱般的聲音:「兇手—·是個侏儒—————-快回———營地!」
「侏儒———」江晨眼中精芒一閃,「呵呵,原來是他啊!我還以為是血帝尊那廝——-害本少俠白白擔驚受怕了那麽久!」
「江少俠?」宋楓不明白江晨這時候怎麽還能笑得出來。
「沒事,如果是他的話,事情就好辦了。」」
「快去營地-———」宋楓往北一指,一口氣實在接不上來,臉漲得通紅。
事實證明他的擔憂並非沒有道理。江晨帶著宋楓趕到營地的時候,只看到一具具被飛刀洞穿咽喉的屍體。
他們終究是來遲了一步。
「十三郎!」宋楓悲呼一聲,虎目含淚,跪倒在屍體前。
江晨觀察著屍體傷處,心裡暗暗驚訝,沒想到那侏儒還使得一手好飛刀。只是在當初與自己作戰的時候,侏儒貌似沒有機會使出這一招-
忽然,江晨目光一凝,掃過宋楓青白的臉龐,沉聲道:「宋頭領,你有沒有感覺到力量在不斷衰弱?」
宋楓抬起頭來,起初還有些迷惑,但當他握住拳頭,緩緩按在地面上的時候,不由面色大變。
「我的力量!已經跌下五階了!」他驚駭地叫起來,「這是怎麽回事,一點徵兆都沒有?」」
江晨撇了撇嘴角,視線投向遠處一棵樹巔上。
他的情況跟宋楓一樣,力量也在逐漸下落,不過他的體魄比宋楓強悍得多,
此刻還保持著玄罡以上的水準。
「看來他已經知道被我發現,乾脆豁出去放大招了。」江晨道。
侏儒的神通,最令人頭疼的是它的無聲無息。哪怕以宋楓這樣刀頭血幾十年的好手,對自身情況理應了如指掌,卻硬是沒察覺到軀體的衰弱。
侏儒憑著自己對地形的熟悉和矯健的身法,只要刻意隱匿,就算江晨也對他無可奈何。
江晨盤算了一下,照現在這樣力量下降的趨勢,大概還有半個時辰,自己的修為就得跌到「玄罡」以下了。
乍一看,時間還挺長,但別忘了侏儒的力量也在同步增長。
從八階「金剛」到六階「搬血」,江晨知道自己被竊走的力量是多麽恐怖的一個數字。或許只需半盞茶的時間,侏儒就可以突破「玄罡」————」:
不,連半盞茶的時間都不需要,因為同時處於衰竭領域內的,還有宋楓、葉星魂、杜山等一眾武者!
宋楓是經歷過大風大浪的人物,短暫的驚慌後,便迅速找到了破局之法:「我們必須趕緊離開這裡!他的神通一定是有範圍限制的,只要到了沙漠上,他就沒地方藏身了!」
「用不著。」江晨淡淡地道,「先回我那邊吧。』」
「「可是「宋兄,我可沒有拋棄同伴的習慣。」江晨偏頭,意有所指。
宋楓像是被這句話所觸動,證了一下,張了張嘴,最後無聲地點頭。
木屋的門是開著的。
江晨與宋楓前後腳走進去。江晨腳步在門口頓了一下,自語道:「算了,沒有除掉矮子是我的失誤,就當是對你的補償,做個明白鬼吧-———」
宋楓沒聽懂他的意思,剛要開口問,江晨已讓開道路,露出屋內的情形。
宋楓呆住了。
並非滿牆的蠅頭小字、武技圖畫讓他驚訝,也不是那尊眼眶中鬼火幽幽的髏一一真正讓宋楓如遭雷擊般身軀僵硬的物件,是那位一身戎裝、英姿諷爽的女武士。
那名本該已經死在沙丘上的女武士!
白飛霜同樣瞪大眼晴瞧著宋楓,俏麗的面孔一片蒼白。
視線交織,空氣好像凝固了,死一般沉寂。
驚,迷惑,尷尬,憎惡-—·-最後化為恍悟般的釋然。
這一對男女間的日情與舊怨,在這方小小的空間中,觸碰,交匯,激盪,擴散。這一回,再沒有葉星魂或者杜山來阻止他們相見。
「兩位好像認識?」江晨的突然開口,將這僵局打破。
白飛霜惱恨於他的故作不知,低頭不語。
宋楓深深看了白飛霜幾眼,也移開視線,隨口道:「嗯,以前見過幾面若非江晨早知前因後果,恐怕真要被宋楓那種輕鬆的口吻騙過去了。「那宋兄一定知道她的名字嘍?」里「當然。」宋楓呵呵笑起來,「如此美麗的姑娘,只要見過一面,宋某就永遠忘不了。白姑娘,久違了!』
白飛霜臉色極不自然,微微福了一禮:「見過宋頭領。
「自上次一別,宋某對姑娘甚為掛念,姑娘別來無恙否?」
「謝宋頭領關心,飛霜無恙。不知謝大哥他們————」白飛霜鳳眸一瞥,望著宋楓孤單單的人影,後面的話自然也不必問了。
宋楓的臉色頓時無比難看。這女人故意揭他痛處,若非礙於江晨在旁,他當場就要發作。
見談話又陷入僵局,江晨悠悠道:「宋頭領最近有些不太順利,白姑娘可以替他開解開解,我去找蘇姑娘。」說罷,自顧自地走了。
房間只剩下兩人,大眼瞪小眼,各懷鬼胎,哪還有心思說話。
良久,宋楓面上閃過一絲愧色,似有些難以啟齒地道:「你-————還好嗎?」
「好。」白飛霜語氣中含著若有若無的譏諷,「撿回了一條命,沒有比這更好的了。」」
「唉,當時我也是沒辦法————.」
「不用抱歉。當時的情形,你也別無選擇,對吧?」」
宋楓長長嘆息。
他正要裝作不經意地問起白飛霜逃生的經過,但這時江晨和蘇芸清走了出來,後面還跟著杜山。
杜山宿醉了一整晚,差點醉死過去,此時頭昏腦脹,渾身酸痛,兩腳發軟,
一癖一拐地扶牆行走,嘴裡「哎喲」叫喚。
「三丈。」蘇芸清伸出三根手指,略側過身,朝眾人道,「只要大家不離開我三丈之外,就無需擔心。」」
三丈,便是「銀白鎖」的覆蓋範圍,領域內一切神通失效。
宋楓和白飛霜還是一臉茫然,杜山已經第一個附和:「好!我聽蘇姑娘的話!蘇姑娘叫我往東,我絕不往西!」」
蘇芸清道:「你酒氣這麽重,可以離我遠一點嗎?」」
不於晴天霹靂,杜山頓時像霜打的茄子,了。
在蘇芸清的召集下,杜鵑、希寧、葉星魂陸續從房中走出,來到她附近。
江晨也將熒璇喚醒,小妖精本來是坐在江晨肩膀上,但看到江晨走到蘇芸清身旁,她便輕輕哼了一聲,從肩上滑下來,一溜煙地跑到了牆角的骷髏身上。
骷髏對這個小東西的到來毫無反應,任由她爬上自己肩膀。熒璇也全然不怕它,看著骷髏陰森獰的面孔,反而咯咯地笑出聲來。
魁梧與纖巧,醜陋與秀麗,掙獰與柔媚,兩種截然不同的生物站在一起,形成了鮮明反差。
江晨見到這一幕,心中猜測又驗證了幾分:熒璇果然是從我意識中孕育出來的吧,所以她的靈魂本質與我相似,骷髏就把她當成了我的分身-————
「小寧,感覺好些了麽?」蘇芸清見希寧無精打采的樣子,揉了揉她的發梢。
希寧低著頭,悶悶地回答:「頭有點暈。」」
「那你趴我身上睡會兒吧。」」
希寧依言偎在蘇芸清懷中,朦朧的雙眼慢慢合上,很快陷入沉睡。
蘇芸清輕緩撫摸希寧的後背,助她入眠,
江晨卻暗暗地想,希寧只不過昨天在幻境中挨了葉星魂一劍,竟然到現在還沒恢復嗎?以她的神通修為,不至於衰弱成這樣吧-———·
葉星魂也似乎還沒從尹夢失蹤的打擊中恢復過來,一副消沉憔悴的神態,獨自坐在牆邊。
江晨的視線最後落到杜鵑臉上。
杜鵑側身半躺著,臉朝牆,看不清表情,但也是疲憊的姿勢。
如果說希寧和葉星魂的萎靡還有理由可講,那杜鵑又是為什麽呢?只緣於前夜的那一席話?
這三個人的靡態,跟江晨昨夜的夢聯絡起來,不由讓他疑心更重。
江晨決定從杜鵑開始試探。
這時,從屋外傳來的一陣尖銳怪笑打斷了他的思路。
「桀桀桀——-怎麽都躲在烏龜殼裡?韋大爺為你們精心準備了禮物,都出來看看吧!」
笑聲環繞著木屋,一句話的工夫,說話之人已繞屋轉了三圈,餘音縹緲,難以辨認方位。
不過,屋內所有人都從那尖銳怪異的嗓音中聽出來了,發笑者正是那製造出數樁血案的元兇一一侏儒韋英!
人們臉色數變,杜山罵了一聲,白飛霜悄悄挪步。
「都別亂動!」蘇雲清沉喝。
眾人若寒蟬,侏儒的怪笑愈發猖獗。
江晨道:「我出去看看。」
他幾步走到門口,就聞悽厲的破空聲,一道寒光電射而至,殺氣人。
江晨隨意抬手,屈指一彈,一層朦朧的光暈蕩漾開來,若一圈圈波紋。
寒光正刺中波紋的中心,來勢兇猛,竟擊穿了「空間扭曲」的防禦!
江晨第二次彈指,又一道光暈閃現,堪堪將暗器擊落。
「咔!」
被彈開的飛刀仍保留著極大的動能,連柄沒入土地中,只餘一個小洞。
江晨見此情景,便可以確認,侏儒的力量已經達到了玄罡級別!
他抬起頭,朝樹林掃視,口中道:「侏儒兄,這就是你所謂的禮物嗎?」
「嘿嘿,當然不是,真正的大禮還在後頭,你等著看就行!」侏儒在樹林中不斷變換位置,笑聲詭異。
江晨冷冷地道:「你要我等到什麽時候?」」
「別急啊,你往前走五步,就能看到了,桀桀桀————.」」
「你如果有誠意,就應該把禮物親自送到我手裡。」」
「哈哈哈—————」1
侏儒狂笑,「姓江的,你當我傻嗎?你現在還保留著七階玄罡體魄,老子要是過去豈不是給你送菜?有膽量的話,自己來看吧!你一定會感到驚喜的·———..」
江晨的視線循著侏儒聲音而移動,但侏儒的身法實在太快,叢林中的遮擋物又太過密集,根本摸不准對方具體位置。
江晨略一沉吟,往前邁出五步。
他戒備地觀望四周,並沒發現什麽陷阱,便道:「禮物呢?」
「抬頭!」」
此話傳來,江晨立即找准了侏儒的位置一一他站在幾丈外一棵參天大樹的頂端。
透過枝葉的縫隙,江晨能夠看清侏儒臉上扭曲的笑意。
江晨卻沒有輕舉妄動,因為侏儒左右兩旁的樹枝上,分別綁著兩個人。
是尹夢,和一名獵手!
江晨視線只在尹夢身上停留了一下,就立即移開,因為她此時的樣子實在不怎麽雅觀,不宜多看。
尹夢被綁在枝權上,腦袋歪向一邊,臉上掛著淚水,彷佛已經暈厥過去。
另一名獵手看上去受了很重的傷,上下到處都是血跡,神情也頗為委頓。
「如何,沒讓你失望吧?」侏儒雙臂抱胸,兩隻手各握著一柄飛刀,交叉對準了兩名人質,在樹上猖狂地大笑。
「的確是不錯的禮物。」江晨的神色卻頗為冷淡,「不過,你打算怎麽把他們送給我呢?」」
「最好的辦法,就是你在自己胸口捅一刀,我馬上就把他們送到你面前。」
江晨淡淡地笑起來:「侏儒兄,你覺得我看起來像是會做這種蠢事的人嗎?
「你不是。」韋英篤定地用手指敲了敲刀柄,「所以我們只好找個次一點的辦法—」
「請講。」』
「你回屋裡去,換一個人過來,我會給他一次救人的機會。』」
江晨不動聲色:「怎麽說?」」
「你的人走過來的時候,我會從樹上下來,與他公平交戰。只要他打倒我,
就能把人救走了!」」
「侏儒兄,幾天不見,你還是那麽自信啊!」
韋英冷哼,語氣轉厲:「但你要記住,那兩個人背後都插著一把飛刀,系在另一根繩子上,一直連到樹底下。如果讓我發現你從屋裡出來,我就馬上割斷繩子,你就只能給他們收屍了!」
江晨的眼晴半眯起來:「侏儒兄思考縝密,在下佩服。」
「你沒有意見的話,就趕緊回去叫人吧!」
江晨深深望了他一眼,扭頭走回屋內。
屋內之人已將兩人的對話聽得一清二楚。
蘇芸清一振衣袖,冷笑道:「看來他是想把我們一個一個殺光啊!算盤打得挺精的,只不過————哼哼!」
侏儒這回恐怕要踢到鐵板。
無論侏儒還是白飛霜,都沒料到木屋裡除了江晨外,還有另一名玄罡高手的存在。
當初蘇芸清身負重傷,昏迷不醒,被侏儒一招就制住,所以侏儒從未將她放在心上。
侏儒絕不會想到,蘇芸清是一個何等可怕的怪胎,不僅在武力上完勝他,更能將他的神通都完全克制住!
「小心一點,他竊取了我們的力量,現在已經是玄罡體魄。」江晨提醒道。
「玄罡?呵!」蘇芸清嘴角勾起一個不屑的弧度,走出木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