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了路又怎樣,能砍死你就行。」杜山撇撇嘴,瞅了瞅蘇芸清,「蘇姑娘,別發痴啦,人家已經有伴了!你自己也是名花有主!老江,老江,你也不管管她—
江晨也奇怪蘇芸清的反應,她向來對男子不假辭色,為何跟一個陌生人眉來眼去?對方身上有著什麽吸引她的東西?
英俊青年驅馬上前,優雅從容地行來,十八名騎兵寸步不離他左右。
他含笑向蘇芸清點頭,朝眾人拱手道:「在下柳軒。」
他又介紹身邊戎裝之下顯得纖柔俏麗的少女,「這是舍妹,柳倩。」
「舍妹?」杜山目光一亮,立即覺得這小白臉順眼起來,心想大舅哥俊一點也沒什麽,俺老杜也長得不賴嘛!
他笑嘻嘻地大聲道:「原來是柳家的公子和小姐!柳兄一表人才,柳姑娘也是天姿國色,一看就知道不是凡俗之輩啊!
柳軒微笑點頭,應了一聲「杜兄謬讚」
他身邊的柳倩則看出了杜山的不軌企圖,纖巧的眉頭皺了皺,將頭扭到一旁,厭惡之色溢於言表。
「好個高傲的小丫頭,有機會一定讓你哭著喊哥哥-———』杜山暗自腹誹時,
其他幾人已經互相介紹完畢。
江晨說出自己名字之後,柳軒明顯愣了一下,面上禮貌性的笑容也僵硬了幾分。
他妹妹柳倩反應更大,身子往後傾了傾,差點就從馬背上摔下來。
其餘騎兵亦各自提槍握劍,不掩敵意。
「你就是江晨?」柳倩的語聲清脆而冰寒,如同剛從雪山解凍的細流。
江晨奇道:「難道還有別人叫這個名字?」」
「晨曦的「惜花公子」江晨?」柳倩聲音更冷。
江晨一。
惜花公子?國他雖然隱約聽人提起過,自己好像有個「惜花公子」的外號,但還是頭一回被人當面叫出來。
這外號聽起來··.就不像正經人。
「老江,你的名聲越來越大了!」杜山笑道,「休說生生花里住,惜花人去花無主——這外號挺雅致的嘛!
被杜山這樣一說,江晨愈發覺得彆扭,總感覺好像跟「弄月公子」、「憐香公子」、「折梅公子」一樣,淪為了淫賊之流。
哪怕是「血手狂劍」「飛天修羅」「旋風刀」這種爛大街的外號,也比「惜花公子」好多了!
這是誰給本少俠取的外號?以後一定要換掉!
「是不是你?」柳倩秀眉倒豎,咄咄逼人,好像與江晨有著莫大的仇怨。
蘇芸清輕咳一聲,道:「柳姑娘跟「惜花公子」有仇嗎———.」」
「我沒問你!」柳倩冷冷地道。
「小妹!不得無禮!」柳軒也喚了一聲。
但柳倩不為所動,盯著江晨,晶瑩鳳眸里寒光流溢。
江晨迎上她的自光,也不避讓,沉聲道:「同名同姓的人或許不少,但晨曦的江晨,全天下只有一個!」
「浮屠教懸賞五十萬兩花紅通緝的人是你?」
「是我。
「毀了一座浮屠廟,掠走玉女的人是你?」
「是我。」」
「侮辱金燕子,蘇雪兒,畫眉姑娘,百里無痕的人也是你?』
「「恩?」
江晨愜住了。
前面兩件震動天下的大事,都是他親手所為。可侮辱金燕子,蘇雪兒,畫眉姑娘,百里無痕—————·
江晨在記憶里搜尋,柳倩提的那幾個名字,自己好像也聽說過-—.
金燕子是江南名妓,精通琴棋,不少雅士為她一擲千金。
蘇雪兒乃擴冠城主之女,生得國色天香,號稱北國第一美女。
畫眉姑娘則是名動一方的懲奸除惡的女俠,據說她是世家弟子,離家出走拜入化真宗師門下,專愛打抱不平,很多青年才俊成了她的擁,甘願為她打得頭破血流,名俠周長星就是其中一位。
至於百里無痕,好像是個很厲害的飛賊,據傳皇宮的幾件失竊案都出自他的手筆—————.
除了百里無痕之外,其他三位女子都位列《群芳譜》上,名氣的確不小,不過怎麽又跟我扯上了關係?
江晨轉過頭,徵詢的目光朝蘇芸清看去:我何時侮辱過她們?
蘇芸清托著腮,指尖在下巴一點一點,露出「我怎麽知道」的迷茫表情。
她當然不會相信江晨這色胚的人品,但是江晨這段時間一直跟她在一起,根本沒有時間作案。
就算案子是兩人相遇之前發生的,這麽大的事情,她不可能沒聽到半點風聲「回答我!」柳倩怒喝。
江晨忽又問道:「百里無痕是女的?」
「她是我最要好的姐妹!」柳倩嘴角肌肉猛起了一陣顫動,「自從她被你玷污就心存死志,好幾次自尋短見,差點就·————-惡賊,快來受死!」
兩名騎士受命上前,擺槍欲刺,這時柳軒猛地舉起右掌:「慢!」』
騎士止步。
柳倩恨恨地瞪著兄長:「無痕是我的好姐妹,你就算不喜歡她,也別攔著我為她報仇!」
「稍安勿躁。我想請教江兄幾個問題。」柳軒面上又恢復了俊朗的微笑,從容的姿態讓柳倩也生出信任。
江晨不喜歡這種審問般的眼神,但還是點了點頭。
「閣下真是晨曦的江晨?」柳軒似乎還不相信眼前這沉靜樸素的少年,就是惡名震動天下的「惜花公子」。
這根本不是問題,江晨也不打算重複。
柳軒等不到回答,含笑又問:「江兄在沙漠待了多久?」」
江晨終於開口:「十來天。
「我看江兄從北方來,如果要回到希寧城的話,就算全速趕路,至少也要三五天。」柳軒的目光落在神情憔悴的尹夢身上,「何況你們隊伍中還有女眷。」
柳倩明白了兄長的意思。
在最近的江湖傳聞中,「惜花公子」正在中原一帶作案,每夜都有清白女子受害的訊息傳來。而今日自己一行人卻在數千里之外的沙漠邊疆撞見了他-----如果傳言屬實的話,那他應該具備國師張曼青那般縮地成寸的神通,或者分身之術才行莫非,是有人冒充他,故意嫁禍給他?
柳倩的嘴唇動了動,哼道:「除了他這樣的狂徒,誰還有這麽大膽子?」
柳軒又笑:「我看這幾位姑娘,大都是完璧之身。」
「柳兄的眼光跟俺老杜一樣准!」杜山高聲讚嘆,笑容卻是衝著柳倩。
柳倩厭惡地別開視線,道:「或許這都是他的親屬。」」
柳軒道:「而且我看江兄也還是元陽·———.」」
他說到這裡,頓了頓,語氣中多了幾分不確定:「江兄應該還是元陽之體吧?」
此時的江晨,自從接受沸騰之血的傳承後,早已不是當初那個屏弱清澈、能被人一眼看穿底細的少年。
如果說當初的江晨,是一條清澈的小溪,那麽現在的江晨,則是大江大河,
浩瀚無邊,深不見底,不會被任何人輕易看透。
江晨當然也不屑於承認自己還是個處男的事實,大手一揮:「笑話!本少俠怎麽可能還是元陽之體?老子身經百戰的好嗎!」
一旁的蘇芸清也附和著點頭:「沒錯,我可以作證,他身經百戰的。」」
柳倩冷哼道:「我就說吧,這夥人都不是什麽好東西。你看剛才那個嗜殺的劍客——』
她心中忽然一驚,發現遠處的慘叫已經完全消失了,而一道冰冷的視線正在自己背上巡。
她轉頭一看,葉星魂提著血淋淋的長劍,默默站在十三步外,眉宇間殺氣縈繞未散,看著自己不發一言。
她被這股血腥之氣沖得反胃不已,立即閉嘴屏住了呼吸,很快又覺得自己示了弱,因而更加惱怒,一拍馬背,清叱:「我們走!」
柳軒向眾人告了聲罪,率眾騎兵離去。
「殺得挺過癮吧?」杜山打量著衣衫染血的葉星魂,笑道,「一個活口都沒留下?」
葉星魂臉色更加陰沉。他剛才殺得興起,一口氣就宰掉了所有沙盜,也沒顧上留俘虜這種事。此時杜山的嘲諷,更讓他怒火中燒。
「到前面去找找,一定還有線索。」蘇芸清招呼,「走吧!」
走過十多里地,蘇芸清忽然加快腳步,一個人衝到最前面。
隊伍跟著走近,看到了滿地的屍體,都是沙盜打扮。
屍身下的血泊還在緩緩擴散著,看來才死去不久。
在這日暮時分,天光晦暗,枝上昏鴉悲啼,平添幾分肅殺蕭瑟之意。
「想不到那位柳公子看上去風度翩,殺起人來也毫不手軟。」
「反正他隨身帶著一幫鷹犬,也不用親自動手。」
這些沙盜身上的傷口極為明顯,都是被騎兵以長槍捅死,致命傷多在背部,
大約是逃竄時被騎兵追上擊殺。
雖然手段凌厲了些,但也算是為民除害,亦看不出什麽特殊之處。
江晨只是奇怪,為何蘇芸清一臉凝重的表情,對著屍體看了那麽久。
杜山已經忍不住問出來:「蘇姑娘,你在找什麽?這幫窮鬼身上不會有好東西的啦!」
蘇芸清沉吟無語,過了一會兒,才慢慢道:「我聽過一種說法,柳家嫡系的神通,都極適合戰場殺敵,甚至連霸劍術都只是他們用來遮掩的一種手段-—---你們看這具屍體!」
眾人循著她指的方向看去,是一具臉朝下的死屍,脊背彎曲,眼珠子都快鼓出來,背上還有戰馬踐踏過的痕跡。
「他是被踩死的。」杜山說。
「再仔細看。』」
「難不成是被嚇死的?」杜山蹲下身,也不嫌棄血污,低頭在屍體邊上撥弄了幾下,還將屍體翻了個身,微微濺起的血花令幾名女子都皺眉後退。
杜山觀察半響,還是堅持意見,「沒有其他致命傷,是被踩死的!』」
葉星魂一直仔細看著他動作,這時開口道:「他流出來的血有點多。」」
「廢話,人都死了,血還不得全部流出來。」
「人死後流出來的血,跟活著的時候就流出來的血是不一樣的。」
「你是說-—-」杜山一拍腦門,「前幾匹馬踩過去的時候,他還沒死,柳老兄很不滿意,親自過去踩了一通---天吶,他還有這麽惡劣的愛好,我還以為他是個單純的小白臉呢!」
經他一描述,眾人腦中也浮現了白袍小將站在血泊中一邊猖狂大笑一邊拼命踩踏著腳下沙盜的情景,這畫面與柳軒之前優雅溫和的形象無疑形成了極大的反差,讓人覺得一陣惡寒。
「柳公子不是那樣的人。」杜鵑道。
「你以為他是哪種人?在踩上去之前先向這倒霉蛋行個禮鞠個躬,說『您受累,請您趴端正一點,我要踩了』嗎?不可能的,我告訴你,十個小白臉有八個瘋子,越虛偽的人發起瘋來越肆無忌憚,你千萬別以為他是個好人!小丫頭,你要是對他有非分之想,趁早死了這條心!」
杜鵑滿臉通紅,張口結舌說不出話來。
蘇芸清無奈地道:「老杜,你看清楚了,這個人在被踩之前就已經死了!死因是流血過多!」」
「你是說,傷在內臟?」」
「不,沒有傷,單純是因為血都流出來了,從毛孔,從七竅————-這種牽引血脈的神通,正好克制血氣旺盛之人!」蘇芸清說著,擔憂地看向江晨,「兄長,
你的沸騰血脈畢竟根基不穩,對上這種神通可能會吃虧。如果下次再遇到柳家的人,務必要小心。」」
江晨默默點頭。他已經聽出,蘇芸清的語氣分明是在交代臨別之事,她很快就要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