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0章 持重保守
「諸君,幸賴皇天保佑,將士用命,赤軍一舉攻克湘潭、跳馬澗。韃子丟盔棄甲,鼠竄長沙。八湘振奮,義師義民來投,不絕於道。」
暮雲寺內,丹初召集諸將召開前敵會議,先以平靜而又簡潔的詞句致開場白,爾後話峰一轉,說道:
「不過,將驕則敗,諸君勝利之餘,都得保持清醒。洪承疇也好,屯齊已罷,並未在湘潭、跳馬澗部署八旗精兵。赤軍兩次勝利,並未傷及八旗精銳。接下來的長沙之戰,才是赤軍與八旗的決戰。」
諸將點頭附和,只見作戰參謀推進一個巨型畫板,上面覆蓋著一幅簡易地圖,上面已有各色針腳標註好了敵我態勢。
作戰局長何肇基開始介紹敵情,用一根小竹條指向長沙城南一處高地,說道:
「諸位且看,此處高地名叫金盆嶺,距長沙城南七里,山勢盤曲如盆,頗堪險要,是有名的古戰場。自古軍隊從南方進攻長沙,金盆嶺為必經之道。韃子的大營就設在這裡。
「金盆嶺以南有塊盆地,國朝在此設有一處急遞鋪,名曰石馬鋪,由此而形成了一片民居,頗有些商號民居。金盆嶺山高路險,不能駐紮大軍。韃子雖把大營設在金盆嶺,主力則部署在石馬鋪。
「從石馬鋪再往南,是座孤山,突起於盆地之中,名叫黃土嶺。黃土嶺再往南,又是連綿的山嶺,西面的叫赤岡嶺,東面的叫豹子嶺。韃子的前鋒,就部署在黃土嶺、赤岡嶺、豹子嶺一帶。
「此外,沿湘江一帶,韃子還部署了不少戰船,以舢板居多。」
講到這兒,何肇基笑了笑,說道:「韃子邯鄲學步,模仿我軍製造三版、長龍戰船。但他們沒有劈山炮,只得把威遠炮、子母炮、佛朗機搬到了戰船上,都是些沒用的小炮,無足掛齒。」
眾人輕聲嗤笑,丹初臉上也露出了輕蔑的笑容,補充道:「據說,韃子仿造戰船是羅繡錦的主意。咱們此戰奪下長沙,若是順利的話,還要順流而下直趨武昌,活捉羅繡錦。」
羅繡錦總督湖廣四川,正駐紮在武昌。
眾人鬨笑,第十二協協統劉芳亮說道:「羅繡錦比洪承疇還大,已經六十開外了。咱們就是不活捉羅繡錦,也要把他剮了,為湖廣軍民出一口惡氣。」
這羅繡錦是個酷吏,對清廷惟命是從,因而受到多爾袞、順治的信任,官運亨通。他手段毒辣,鎮壓義師不遺餘力,與夔東十三家也結下了深仇大恨。
回歸正題,何肇基繼續介紹敵情,說道:「除湘江、湘江兩岸外,韃子在橘子洲、城西嶽麓山、南關、天心閣、蔡公墳一帶各有駐兵。
「韃子主力部署在石馬鋪一帶。偵侯、斥候已經探明,韃子在石馬鋪一帶約有三萬兵馬,滿蒙漢八旗畢集。很顯然,洪承疇、屯齊想在石馬鋪與我決戰。」
都督僉事莫光書補充道:「韃子在長沙一帶的總兵力約有八萬,其中八旗兵約三萬,沈永忠部約有一萬,各省綠營約有三萬,鄉兵約有一萬。
「我軍遠道而來,李定國率部抄掠瀏陽、醴陵,馬進忠率部抄掠常德,可投入長沙之戰的總兵力約有六萬,虎賁鎮約有四萬,第四鎮約有兩萬,義師無算。
「水師這一塊,我們對韃子有著絕對的優勢。將士連克關城,士氣高漲,仍舊牢牢掌握著戰場主動權。」
眾將興奮不已,仿佛已經勝利在望,紛紛把目光投向岑丹初。
丹初亦信心滿滿,說道:「滿蒙韃子擅長野戰,通常都是主動出擊,與敵軍決戰於野外,絕少像現在這樣,保守要隘,避而不戰。由是可知,韃子已經膽怯。
「洪承疇、屯齊想藉助石馬鋪的優勢地形,與我決戰,我卻偏偏不與他在石馬鋪決戰。」
岑丹初在暮雲寺召開前敵會議,洪承疇亦在石馬鋪會見屯齊、沈永忠,一道商量對策。
「石馬鋪地當長沙城南要道,但赤匪有水師戰船,又唬弄刁民,只用一天就疏通了湘潭江面的沉船木柵。學生擔心,赤匪會用水師開道,繞過石馬鋪直撲長沙城下,施跳馬澗之故伎。」洪承疇眼泡腫脹,神色憔悴,顯然昨夜又失眠了。
沈永忠一向懦弱無能,沒有主見,經洪承疇這麼一說,不由得愁容滿面,說道:「九翁說得極是,大軍屯於石馬鋪,滿洲大兵亦屯於石馬鋪,長沙城內缺兵少將。如此外重內輕,一旦石馬鋪失利,長沙危矣。或者,真如九翁所說,赤匪繞過石馬鋪直撲長沙城垣,將奈之何?」
按照三人的分工,屯齊在石馬鋪擔任前敵統帥。洪承疇自是坐鎮長沙城內,由沈永忠協守城池。沈永忠自知無戰守之能,極力推諉責任。
屯齊雖然屢敗,卻仍舊瞧不起沈永忠,說道:「吾等撤離衡州,又置大軍於長沙,不守湘潭、跳馬澗,不與赤匪決戰,朝中已有非議。若是再還保長沙,不僅軍心動搖,朝廷亦生懷疑。」
洪承疇心中一驚,不由得看了屯齊一眼。他已有預感,此次長沙之役,清軍很難取勝。可屯齊想戰而無信心,想守又恐朝廷怪罪,如此瞻前顧後,決非為將之道。
「吭」,洪承疇清了清嗓子,對沈永忠說道:「去年時,西賊寇湖廣,其勢甚洶。聽說,皇上給爵帥下了一道密折,有『斟酌情狀,移師保守』之語,不知可有此事?」
沈永忠臉上一紅,說道:「確有此事。」
斟酌情狀,移師保守,說的好聽一點是讓沈永忠便宜行事,退守長沙、岳州。說難聽一點,就是朝廷知道沈永忠無能,催他撤退,先保存實力,等待八旗來援。沈永忠「奉旨撤退」,跑得比兔子還快,要不是徐勇堅守辰州,遲滯了大西軍的攻勢,說不定今日進攻長沙的就不是赤軍,而是大西軍了。
「今日情狀,與去年西賊入寇時頗為相似。」洪承疇拈鬚沉吟,故作深沉,說道:「赤匪氣候已成,我軍卻迭遭挫折。若想反敗為勝,唯有加強兵馬,或與平西王合軍,或與大將軍鰲拜合軍,如此合二為一,兵強馬壯,足與赤匪決高下。」
屯齊亦有此意,只因他是宗室親貴,拜定遠大將軍,不敢不戰而退,遂坦言道:「九翁說得極是。如今西賊、海寇皆敗,唯有赤匪勢大。吾以一軍當赤匪,則力不足,合平西王、大將軍鰲拜之軍,則力有餘。為長遠計,吾等當不避猜疑,持重保守,待大將軍鰲拜移師來援,再聚力反擊,必可一擊致勝。」
洪承疇是吳三桂的老師,主張與吳三桂合軍,駁道:「羅制府總督湖廣、四川,湖廣、四川自能聯成一體。況平西王雄據上游,如同高屋建瓴,有居高臨下之勢。大將軍若要合軍,自應與平西王合軍。」
屯齊笑道:「鰲拜驍勇善戰,顧全大局,聞知湖廣有警,必會星夜來援。」
「若赤匪進攻南昌、九江,絕我東下之路,將奈之何?」洪承疇駁道。
屯齊怔了一下,說道:「吾就算戰敗,亦堅守長沙,等待鰲拜大軍。兩軍合為一處,無往不可。」
「呵呵,」洪承疇苦笑兩聲,不再說話。大敵當前,前線將帥意見不一,決非吉兆。他雖為五省經略,名義上可以節制三個大將軍,可別說屯齊、鰲拜不鳥他,就是他的學生吳三桂,會奉他的將令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