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咳咳———」
林書友應該是想發出冷笑的,他覺得眼前少年是在戲謔自己,但傷勢牽扯之下,他的笑變成了咳嗽,又吐出兩口血。
潤生撿起黃河鏟走了過來,剷頭對著林書友後腦勺晃了晃,模仿著電視港劇里打高爾夫球的動作。
只等小遠一聲令下,他就會一鏟拍爛對方腦袋再找個坑給人埋了。
李追遠挪開視線,看向譚文彬:「彬彬哥,你先給他背去店裡地下室。」
「好嘞!」
譚文彬小跑過來,先彎下腰,小心翼翼地將林書友背起。
潤生:「小遠,咱們去地下室處理屍體?」
李追遠搖搖頭:「先談談。」
潤生不理解,卻也遵從地點點頭。
李追遠本想轉身跟著去店裡,但還是停頓了一下,解釋道:
「潤生哥,我們的目的是為了剪除危險,但剪除危險的方式,不僅僅是肉體消滅。明晰目標的前提下,方法是可以多樣的。」
「哦。」
潤生憨笑著撓撓頭,他挺意外的,小遠居然會特意跟自己解釋一句,以前的小遠可不會做這種浪費時間的事。
薛亮亮做夢都不會想到,他送給眾人的商店,現在很像是一座開在校園內的土匪山寨。
尤其是商店自帶的地下室,更是綁票看押的絕佳之處。
譚文彬將人背進店後,先從貨架上拿了不少飲料,然後再朝地下室走去。
將人放潤生床上,小黑狗從籠子裡出來,圍著床轉了一圈後就又回到自己籠子裡去。
譚文彬打開一瓶汽水,遞送到林書友嘴邊:「來,喝點甜的。」
他是見小遠每次動完手後,都會喝飲料,這才特意拿的。
林書友抿住唇,不開口。
「不喝麼。」
「咳咳—·有汽。」」
「哦,抱歉。」譚文彬自己喝了一口,打了個隔兒,然後又開了一瓶奶味的飲料,將吸管插入,遞送到林書友嘴邊,林書友抿住吸管,小口小口喝了起來。
糖水,本就是一種性價比極高的「補品」
喝完一瓶後,譚文彬問道:「還要麼?」
「不用了。」
「別客氣,想喝還有。」
林書友疑惑地看著譚文彬:「你在照顧我?」
譚文彬聳了聳肩:「只是在回報你先前照顧了我的小弟。」
先前白鶴童子那一鏟子,只需要再往前幾厘米,自己的小弟弟就肯定保不住了。
譚文彬能瞧出來,那幾厘米的缺失,可不是因為自己運氣好,而是人家特意收手了。
包括後來打架時,白鶴童子明顯沒給自己施加對等於潤生與陰萌的打擊力度,要不然他可不能像現在這樣繼續活蹦亂跳。
「原來,他,早就認出了我。」
「小遠哥腦子聰明,習慣就好。」
「你們打算怎麼處置我?」
「既然把你帶這兒來了,那小遠哥肯定是打算和你談談的,如果這其中有誤會的話·————你先端正好你的態度吧。」
「我要是不呢?」
「那潤生埋你時,我在旁邊給你多蓋點土。」
「呵啊——...」
「裝你媽呢你裝。」
林書友:
子「對,保持這種神態就好,都到這個地步了,就別想著再拿什麼腔調了。」
「他養鬼」
「養就養了唄。」
「這是邪道—.」
「你還有什麼遺願不?能幫你完成的,我就幫了。』
「替我告訴我師父,我是因除———」
「換一個,咋可能通知你師父,弄死你一個小的,再引來一個老的?
放心吧,小遠哥肯定會把你安排一個很正常的死法的,或者給你安排另一個死因,把矛頭指向別人。
就算到時候你師父他們找來了,估摸著還得找我們尋求幫助給你報仇,他們還得謝謝我們哩。」
「這裡的事,我事先通知過我師父了。」
「騙人。」譚文彬嘆了口氣,「真告訴了,你現在不會說出來,這不是提醒我們做好準備麼?」
「你———.」
譚文彬低頭看向林書友的左小腿,那一塊已經腫起,鮮血不停流出。
「阿友啊,你這腿,再不處理就要廢了吧?」
「嗯··—·
「聽哥的話,要是不想給你活的機會,小遠哥也不會讓我把你背到這裡來,
更不會讓我和你先獨處這麼一會兒,來做你的思想工作。
估摸著,小遠哥也是看出你對我的蛋下留情。」
這時,外頭傳來腳步聲,譚文彬離開床,拿起汽水喝了起來。
李追遠推開門,走了進來,在床對面的椅子上坐下。
少年手裡也拿著一罐健力寶,正在喝著,只喝,不說話。
房間裡,陷入了一段時間的沉默。
最終,還是林書友先開口:「你想問我什麼?」
李追遠搖搖頭:「其實,我沒什麼想問你的。」
「什麼都不想問——你把我弄到這裡來?」
「只是想觀察一下,你是否還有害。順便再仔細瞧瞧,起戰的副作用。」
「副作用?你自己不是也會起戰麼?」
「我不會,我剛是裝的。」
「怎麼可能?」
「沒什麼不可能的,你這個戰童的水平太低了,只能神降引路童子,我知道隨便裝一個,就能騙過你。」
聞言,林書友胸口開始一陣起伏,嘴角鮮血不停溢出,
任誰自己的驕傲,被人家如此輕飄飄的評價,都會無比憤怒。
更憤怒的是,人家好似根本就不在和自己炫耀,只是在陳述。
各個地方、各個派系都有自己的請神術,叫法不同,請的對象也不同。
阿璃記憶里的那些牌位,其實也是秦柳兩家請神術的一種,而且檔位很高,
本可以庇護阿璃的,卻因為特殊原因,靈全都沒了。
而李追遠很早就清楚,自己是個請神困難戶。
「你—?為何養鬼?」
「看門用的。」
「養鬼,有傷天和,乃邪門歪道之舉。」
「哦,好,我待會兒就把她給放了,讓她玩死幾個大學生。」
「我—·我不是這個意思。」
李追遠看了一眼譚文彬,然後低頭喝飲料。
譚文彬開口道:「你和陸壹是一個寢室的,實話告訴你吧,那雙高跟鞋最開始盯上的是陸壹,要不是我和小遠哥恰好碰到了,陸壹現在到底是個什麼樣就不好說了。」
聽到這個解釋,林書友眼神緩和了下來。
很顯然,他和同寢室的那位大二東北老哥學長,關係處得很不錯。
「但你—.不該馭鬼做事。」
李追遠沒回答。
譚文彬繼續開口道:「小遠哥和她定下約定了,等我們離開校園前,會幫她找尋到屍骸,超度她。」
「可是,不管怎麼樣————馭鬼,都是不對的。」
林書友的聲音已經很小了。
「你看,你今晚闖入我們寢室,這高跟鞋不就用上了麼?還有就是,我們最近事情比較多,也沒功夫去超度她。」
譚文彬故意偷換了概念,又繼續道:
「話說,你那晚為什麼會出現在那裡,我爸差點開槍給你打死。」
「你爸?」
「對啊,你不知道?」
「不知道。」
「我廿,要是你知道了,是不是第一個就要來報復我?」
「是我懶得留下來接受盤問,他作為警察開槍打我,理所應當,我為什麼要報復你?」
「額—————」
譚文彬砸吧了一下嘴,「你回答得這么正幹嘛,我又沒小紅花可以給你。」
「我是聽學長陸壹在寢室里說的那件案子,就想著晚上去案發現場看看。」
「你可真閒。」譚文彬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
「你爸·———?槍法挺準的。」
「其實我爸鞭法更厲害,腿法更是一絕,譚家三十六路彈腿,知道不?」
「久仰——.」
「呵,那是我親自餵招傳授給我爸的。」
李追遠觀察著林書友的微表情,雖然對方的臉譜妝還沒卸掉,但依舊能看出來,他沒有在說謊。
其實,按李追遠原本的行事作風,他早該把這傢伙給埋了。
可問題是,這傢伙一是那晚沒對自己和譚雲龍主動發起偷襲,二是今晚他是空手進的自己寢室,三則是在對戰時,他很明顯地對譚文彬留了手。
如果不是自己設下埋伏,逼迫他不得不起亂導致其失去了絕對主導權,他原本應該想的也是把自己抓到一個這樣的地方來對自己進行問話。
要是能確定這傢伙,只是個耿直青年,那留著他-·-比埋了他更好。
等於在同一樓層內,又加了一層正義的保險。
而且,以後遇到些事情時,也能以「危害蒼生、除魔衛道」的理由,驅使他幹活。
自家太爺,就喜歡這種死心眼兒的騾子。
但李追遠是不會想著把他收入自己團伙的,因為林書友太有操守了。
不像潤生完全以自己為主,也不像譚文彬有著靈活的道德底線。
至於陰萌,她算是因陰福海的緣故,帶資入組。
陰萌心態上,算是嫁雞隨雞嫁狗隨狗。
不是婚姻狀態,而是她把自己當作了陰家新的掌門人。
總之,李追遠不喜歡自己的團隊裡,被插入這麼一個太有原則的人。
此刻,還在被譚文彬胡吸引著的林書友不知道的是,他已經被坐在對面的少年,安排好了一個工具人定位。
李追遠又看了一眼譚文彬,譚文彬馬上轉移話題:
「對了,你老家到底是哪裡的?」
「湖州。」
「哦,浙江的。」
李追遠提醒道:「福州?」
林書友:「對,福州。」
譚文彬:「那你這個本事,是誰教你的?」
「我外公和我師父———」」
提醒到這裡,林書友終於明白過來該做什麼了,他一臉嚴肅地看向李追遠,
雖然現在依舊氣喘,但還是用儘可能連貫地語速說道:
「頭頂三根香,立廟石竹峰,起壇龍江口,坐望雲與風。敢問尊駕,在哪家碼頭插坐?『
譚文彬:「,你怎麼知道我們是撈屍人。」
林書友:「我認得黃河鏟。」
李追遠還是坐在那裡,回道:「江上柳家。」
林書友震驚問道:「龍王柳?」
「你拜的是龍王?」
李追遠思了一下,以前講自已拜的是龍王很正常,但現在即將入門,就不合適了,因為像上次山城丁家晚宴上,那些名義上屬於柳家下家的人,也能說自已拜的是龍王。
李追遠:「我是門裡的。」
林書友不顧傷勢,手撐著床,看著李追遠:「你為什麼不早說?」
「你為什麼不早問?」
「我-———」-我小時候聽外公講過龍王柳家的故事,我外公,很敬佩推崇柳家。
那個,你,真的沒騙我?」
「騙你一個隨時可以埋掉的人,圖什麼?」
林書友忍著劇痛,雙手置於身前,開始行禮。
李追遠見狀,也只得站起身,正式回禮,
「呼.....·
禮畢後,林書友躺床上,一時間進氣兒比出氣少。
譚文彬趕忙幫他用被子墊起,再撫摸他的胸膛,好不容易幫他順過氣。
「我說,你這是幹嘛呢,自己尋死賴我們,想碰瓷?」
「禮·——不可廢。」
譚文彬頓感頭痛,忍不住偷瞄了一眼邊上站著的小遠,要不是不合時宜,他現在真想勸小遠哥這種人可千萬不能收,這傢伙是真認死理啊。
李追遠:「林書友,我們間的誤會,算解除了麼?」
「即使你是柳家人,但也不該馭鬼,我至多————至多以後當沒看見,下不為例。」
譚文彬想給他一記毛栗子,但一想他現在這狀態,真怕直接給他拍隔屁了,
只得手指著他罵道:
「我說,你這人臉盤子咋這麼大呢?」
「我已經違背原則了—
「那我們是不是還得謝謝你?」
李追遠說道:「彬彬哥,送他去醫務室吧。」
「哎,好,我就說他是趴陽台上偷窺女生宿舍時太投入,摔下來了。」
「你——..—」
「閉嘴。」
譚文彬將林書友背起,帶他離開。
李追遠回到樓上店裡,潤生坐在凳子上,光著上半身,陰萌正拿著藥幫他塗抹後背。
「潤生哥,你傷勢怎麼樣?」
「皮外傷,不礙事。」
李追遠看向陰萌:「你呢?」
「我也是皮外傷,沒事,小遠哥,你回寢室休息吧。」
「嗯。」李追遠撿起裝著高跟鞋的袋子,走出商店。
陰萌舒了口氣:「說真的,剛剛我還真有些不習慣,他關心我,我有點慌。
北「挺好的,天色不早了,我們早點———」潤生簡單應了一聲,將衣服穿起,「早點盤一下貨吧。」
回到寢室後,李追遠將高跟鞋放在書桌上,輕輕拍了拍鞋面。
女孩身影浮現,跪在那裡,瑟瑟發抖,顯然還沒能從官將首的震懾中恢復過來。
她是邪祟,被白鶴童子豎瞳一照,如同遇到天敵。
李追遠點起一根蠟燭,再以指尖夾住一張黃紙,引燃後遞送到女孩面前。
女孩無動於衷。
李追遠只得再伸手,打開她的嘴巴,將黃紙塞入。
女孩渙散的意識,終於逐漸恢復。
李追遠拿出羅盤,指了指。
女孩搖頭,除了高跟鞋,她無法寄居到其它東西上。
李追遠擺擺手,女孩身影消失,高跟鞋微微一顫,示意她已回歸。
這邪祟,太蠢了。
上次余樹進寢室的事,以及這次林書友的事,讓李追遠不得不重新審視起讓這東西看家的必要性。
他沒有養鬼的正道潔癖,他覺得這東西挺有用的,只是,這雙高跟鞋的作用,明顯有些雞肋。
像這種又蠢又弱的邪祟,養起來性價比明顯很低,還容易給自己暴露。
可問題是,強大的邪祟,豈是那麼好收服的?就算鎮壓了,也不敢擺自己家裡。
環視寢室,李追遠覺得自己還是別偷懶了,乾脆出個設計圖,在整個寢室內布置出一個完整陣法。
至於這雙高跟鞋,接下來抽空找到她屍骸幫她超度了事。
李追遠掐動手印,將先前自己解除的封禁重新施加了回去,然後提起高跟鞋,將它放回窗台下。
目光,留意到了角落裡被用符紙滿滿當當包裹的圓球,裡頭鎮壓的,是那本邪書。
李追遠將它抱起來,走回書桌前,將阿璃給自己新做的帆布擺在邊上,然後伸手摘下符紙,又解開捆綁在上面的驅魔鞭,最後,將那一層薄薄的舊帆布打開。
要不是連續兩晚都有事,李追遠早就看它了,這會幾距離天亮沒多久了,他也懶得去睡覺,主要,是真的迫不及待了。
只是,這本書雖說依舊是白封黑底,但明顯皺巴巴的,像是百歲老人臉上的褶皺,散發出一股嶄新的歲月滄桑。
就像是用比較粗糙的手法強行做舊的。
伸手摸了摸那層薄薄的舊書皮,還能察覺到一股溫熱。
這意味著,帆布的效果其實一直都在,這本邪書還在繼續反抗,哪怕無比微弱。
李追遠第一次對一本書,發出生命力頑強的感慨。
翻開第一頁,空白,第二頁,依舊空白,連續翻頁,全是空白。
空白只是「內容形容詞」,事實上,它的每張紙都很枯黃毛糙,農村廁所里備放的草紙與之比起來,都能稱上一句柔順。
現在,遇到一個很尷尬的問題。
自己要想不受對方影響把危險係數降到最低,那就得用帆布鎮壓它,可當它風險係數降低時,它活性也降低了。
這本書,可真難伺候。
李追遠有些無奈,只能先繼續鎮壓它以後再尋個兩全其美的方法看。
可就在伸手準備將書閉合時,面前的空頁上,出現了歪歪扭扭的字。
很虛弱,很無力,如同油盡燈枯的老人,手持毛筆,做著最後的掙扎。
這本書,正在為它自己,爭取價值,
歪歪扭扭的一行字,寫出的是:
「《豐都十二法旨》。」
李追遠明悟過來,先前自己剛剛用的就是陰家十二法門對高跟鞋重新封禁寢室內這會兒應該還殘留著些許微弱法門氣息。
這本書察覺到了,然後當做獻寶一樣,向自己展示出來。
自己以前就覺得陰家傳承絕學的名字很不對勁,原來它原本應該叫《豐都十二法旨》。
這個名字,就很貼合了,但也難怪會被後世子孫改去,因為家族沒那個實力時,就少擺那種高格調。
李追遠不由開始深思,他意識到,自己逆推出來的是陰家先人版本,可能並不是陰長生自創的那一版。
以法旨之名義,結合豐都鬼城的特殊環境,那得是怎樣的一種氣象。
這證明,《陰家十二法門》,還有巨大潛力,可供自己再次反芻。
這一訊息,價值極大,相當於又給自己「送了」一本新的秘籍。
李追遠對著這本書問道:「你是誰?」
書頁上,再次出現歪歪扭扭的字:
「邪書。」
李追遠的目光,沉了下去,它肯定不叫這個名字,但它在故意討好自己。
它現在是虛弱期,但它就像是一條冬眠的毒蛇,隨時都會反客為主咬你一口。
李追遠筆筒里的毛筆取出,他自是懶得研墨的,直接用墨汁。
蘸筆後,提筆在空白頁上寫上一段。
在李追遠停筆後,文字被吸收,轉而又重新出現:
「《柳氏望氣訣》。」
「你還真是個,百科全書啊。」
但這本書的最大問題是,你要是真敢把它當百科全書,那它會在得到你的信任後,給你挖坑。
李追遠早就懷疑,節家父子得到的陰陽伴生死倒煉製方法,本就是錯的。
「你想要什麼?」
書頁上再次出現一行歪歪扭扭的字:
「良禽擇木而棲。」
李追遠點點頭,然後將書閉合,緊接著換了新的帆布將其包裹,再以驅魔鞭捆綁,最後再把符紙貼滿。
整個過程,一氣呵成,毫無留戀。
一本書,居然敢和自己玩心眼子。
但它不是沒用,以後找到什麼古籍殘本,倒是可以通過它來推導,前提是,
自己得進行仔細分辨。
收拾好書桌,天也蒙蒙亮了。
譚文彬還沒回來,應該是還在陪床。
李追遠將《柳氏望氣訣》放入書包,背起來後走出宿舍。
在樓梯口,恰好看見陸壹同樣背著一個書包,左手拿著倆饅頭右手端著剛從開水房接了水的大水杯,正吃著。
「咦,神童哥,給。」
陸壹熱情地給出自己的饅頭。
李追遠搖搖頭:「我出去吃好吃的。」
「哦,這樣啊,那就不能白占了肚子。」陸壹自己收回手,自己又咬了一口,然後吹了吹杯口,小心翼翼地嘬了一口,「神童哥,我是上午做家教的人家比較遠才起這麼早,你起這麼早幹嘛?」
「做家教。」
李追遠今天比以往來得要早些,劉姨早餐還沒準備好,柳玉梅正坐在客廳里,幫阿璃梳頭。
按理說,女孩梳妝是件私密事,但柳玉梅並未避著少年,反而開口道:
「想看就近些看。」
李追遠走近了。
阿璃很是端莊地坐在那裡,一雙眼睛看著面前的李追遠,少年也看著她。
女孩伸出手,在面前點了一下,李追遠會意,和她下起了棋。
柳玉梅嘴角含笑,這還是她第一次近距離參與到孫女的遊戲中,她能感受到阿璃此時的歡樂。
再瞅一眼二人正在進行的「遊戲」,心中不禁感慨:
別的姑娘都是容易在年紀輕輕不懂事沒見過世面時被人騙了去,自家阿璃倒是相反。
光是這種遊戲,就算阿璃長大了,也很難再找到能和自己玩的了。
這少年,怕也是一樣。
老太太向來不喜什麼青梅竹馬的說法,因為她自個兒就不是,但現在,她不得不重新正視了。
太早吃過好的,見過最佳的風景,以後吃什麼看什麼,就會容易索然無味。
梳好了。
柳玉梅拿起配飾,幫阿璃掛上。
然後收回手,身子微微後靠,欣賞著自己的孫女,同時也是自己的藝術品。
她心疼孩子的病,卻從未對擁有這樣的孫女而產生任何怨與不滿,因為阿璃已經給了她極大的快樂與滿足。
「吃早飯啦!」
眾人入座,早餐依舊精緻豐富。
柳玉梅早早地放下筷子,邊拿起帕子擦著嘴邊說道:「小遠,吃完了進書房「好的,奶奶。」
阿璃抬頭,看了一眼柳玉梅。
柳玉梅老臉微紅,起身,走入書房。
李追遠吃完後,先送阿璃上了樓,然後自己再下來進了書房。
柳玉梅這次沒正襟危坐如同嚴師等待學生,而是側躺在榻子上,手拿一把蒲扇輕搖。
李追遠坐下來,打開書包,拿出書。
這時,他發現茶几上擺著三個物件。
最左側,是一張紙,上面字跡如同鬼畫符般難以辨認,但李追遠立刻就認出來,這是自己看的那本「竊書者」版的狗爬體《柳氏望氣訣》第一卷開頭的一句話。
老太太不愧是老太太,她也悟出了這種承載方法。
也是,對於她而言,可能只是一層窗戶紙的問題,想通了,也就點破了。
中間,則是空白紙加毛筆。
右側,則像之前隨意擺放的《柳氏望氣訣》一樣,擺著一本《秦氏觀蛟法》
李追遠有些明白老太太的意思了。
「小遠啊,奶奶我不比年輕人了,吃了飯就得先消消食,你有什麼不懂的,
就先寫下來吧。」
「好的,奶奶。」
李追遠拿起毛筆,寫出狗爬體的第二卷。
一邊寫他一邊說道:「奶奶,潤生身體好,不練點功夫可惜了。」
「你秦叔後天就回來了,讓他去教。」
「奶奶,望氣訣里有一卷我不是很懂,似乎講的是氣,又有實形,色味相衝,具體指的是什麼?」
「人體本就是自成周天,每個人的身體都是一具氣象,此乃醫法,亦稱毒法。」
「陰萌倒是適合學這個。」
醫術是用得著的,每次把人送醫務室也不方便,而且很多特殊的傷,現代醫學還真沒辦法。
至於毒法,真就挺適合陰萌的,她絕對是有天賦,她只需要正常做飯,就能起到下毒效果。
「讓你劉姨教她就是了。」
「奶奶,譚文彬得教什麼?」
這是李追遠真心發問,他希望柳玉梅能站在前輩經驗角度,給予意見。
「他想學什麼就學什麼,你的船頭上,總得有人吆喝,他能把你太爺哄得樂呵的,這就是本事。
你太爺這個人,別看整天笑呵呵的,但看人,挺挑的。
再說了,你小子,其實比你太爺,眼晴更挑。』
「吆喝?」
「可別想岔了,那可不是門房,管我願不願意催不催你,以你小子的心氣兒,以後是必然要走江的。
既是走江,那自然得有個船頭吆喝,替你吩咐打理江面江下的各路牛鬼蛇神。
龍王不輕易挪窩,那麼他去哪兒,就等於打上了龍王的牌面。
讓他以後沒事時就來我這裡坐坐,我親自給他講講過去的那些條條道道,反正你小子是懶得聽我這老婆子絮絮叨叻的。」
「謝謝奶奶。」
「不過,得加一條,你入門後,他們得對你行拜禮,這樣秦柳兩家的東西,
才能給他們學,他們以後出去,也能說自己是拜的秦柳家的龍王。」
「拜禮.」
「以前規矩嚴,拜龍王相當於賣身拿契,敢悖逆者得鎖縛沉江,現在別家講不講這個我不清楚,反正我是覺得這些都是老黃曆了。
這拜禮,你就當拜把子吧,也就是走個流程。」
「好的,奶奶。第二卷寫好了。」
「就先寫這麼多吧,我空閒時給你瞅瞅。」
「辛苦奶奶了。」
李追遠清楚柳玉梅要做什麼,她得為傳承計,把這意境用通俗文字重新翻譯,那自己回去後,乾脆把餘下卷全部寫完就是了。
放下毛筆,李追遠很自然地把《秦氏觀蛟法》拿起來,放進自己書包。
柳玉梅嘴角露出微笑。
「奶奶,我上去找阿璃了。」
「去吧。」
李追遠離開書房。
先前其實不算交易,柳玉梅答應過自己,自己無論提什麼要求她都答應,但就算是親生孩子對自己父母提要求要買哪個玩具,也得講究個態度和策略,有些事,答應你和主動幫你促成,那可是兩個概念。
老太太其實挺好哄的,就好個面兒,
花開兩朵,各表一枝。
譚文彬從醫務室拿了假條,去找教官請了假,他自己也被特批去陪護,對此,譚文彬也樂得清閒,從寢室里拿了本專業書,就又跑回醫務室。
林書友掛著水,正睡著覺,譚文彬就坐病床邊看著書。
這時,兩個背著畫板的女生從病房窗前走過,說說笑笑。
倆女生一個穿白裙一個穿藍裙,身材也很高挑。
譚文彬將注意力從書上短暫抽離,看向她們:這就是大學裡的文藝學姐啊。
等她們走過病房後,譚文彬就低下頭,養眼結束,繼續看書。
隨即,他似乎感應到什麼,側過頭看向身側病床,發現原本在睡覺的林書友此時也睜著眼。
「你小子,受傷這麼重還有心思看美女,趕緊把傷養好自己去追-·—·
譚文彬話說一半卡住了,因為他驚愣地發現,
林書友雙眸現在是····豎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