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萌萌,來,天黑路滑,你跟我走,哎喲!」
鄭佳怡剛說完,自己就摔了一跤。
陰萌走上前,先伸手將她攙扶起來,然後「啪」一聲,打開了自己隨身攜帶的防水強光手電。
「萌萌,還是你考慮得周到。」鄭佳怡笑著拍了拍自己的褲子。
陰萌有些無奈地看著她。
這是一個開朗善良、堅強明事的女孩,同時長得還挺好看。
來時路上,她嘴巴不是在「嘰嘰喳喳」的聊天說話就是在「呵呵」的笑著,把陰萌耳朵都聽累了,卻並不反感。
在陰萌目前為止的人生中,過去她在看棺材鋪,來南通後身邊雖然有了夥伴,卻一直沒有一個真正意義上的「閨蜜」角色。
鄭佳怡倒是很符合這一定位。
陰萌覺得,以後自己應該會經常和她來往。
當然,前提是她能活著離開這裡。
小遠分析過,吳胖子為人太過圓滑市儈,這樣的人很難快速交到真朋友,而且其身為輔導員的身份,也沒什麼能拿出來與「羅工學生」進行利益交換的。
因此,吳胖子這條線缺少一個具備觸發力的人物,譚文彬提到了吳胖子的漂亮對象,小遠就順勢對其形象進行了預測補充。
陰萌發現,小遠的猜測,幾乎全中。
不過,陰萌並未因此覺得這是小遠的神機妙算,少年的聰明體現在很多方面,不差這一個。
陰萌大概捕捉到這一思路,小遠這是用逆推的方式,「塑造」出一個能打動他們團隊的一個形象。
譚文彬會吃這一套,自己……也吃這一套。
「萌萌,我大伯家就在前面,很近吧,他家就住鎮頭,嘿嘿。」
許是陰萌在醫院病房裡的表現給了女孩極大安全感,她現在心情很輕鬆,認為只要回到老家,找到根頭,那自己父母的病就能徹底解決。
「砰砰砰。」
鄭佳怡開始敲門。
「吱呀……」
剛被敲響,門就被打開了,仿佛這個人,就一直站在門後面。
鄭佳怡被嚇得一哆嗦,往台階下退了幾步。
陰萌則將手電往上照,是一個婦人,穿著泛黃且不是很合體的白襯衫。
「大伯母,是我,佳怡。」
「佳怡啊……」婦人抬起手遮擋燈光。
陰萌將手電關閉。
「進屋吧,佳怡。」
婦人轉身,往裡走,她腳下穿的是塑料拖鞋,走路時會發出「沙沙」的摩擦聲。
屋內黑漆漆的,婦人將二人領進了廳堂。
廳堂內有張大桌子,但上面擺了雜物,繼續往裡是廚房,那裡擺著小桌椅,一家人平時都在廚房那裡吃飯,廳堂大桌子只有招待很多客人時才會使用。
有木質台階,貼著一側牆壁向上,樓上是臥室。
婦人拿出火柴,「咔嚓」一聲,將蠟燭點燃,廳堂里出現了幽幽的光火,反而將她的臉映照得更加昏暗。
「佳怡,你爸媽呢。」
「我爸媽沒來,這次是我一個人回來的,大伯母,我想在你家這裡住幾天。」
「好,住吧。」
來時路上,陰萌對鄭佳怡吩咐過,她父母的病根需要慢慢調查,不能心急,鄭佳怡不是很理解,但選擇聽從專業的中醫。
婦人將蠟燭挪向陰萌,問道:「她是誰?」
「她是我朋友,叫萌萌,和我一起來的。」
陰萌點頭道:「阿姨好。」
「你好。」隨即,婦人又將蠟燭挪回,「佳怡,吃飯了麼?」
「我們路上吃過了,現在不餓,大伯母,你上去休息吧。」
「我帶你們上去。」
婦人端著蠟燭,走上樓梯。
鄭佳怡和陰萌跟在後面。
木質的樓梯,不斷發出脆響,有幾節踩上去時明顯出現了鬆動,應該是很久都沒維護了。
來到二樓,經過主臥時,有一個男人的聲音從裡面傳來:
「誰來了啊?」
大伯母:「佳怡來了。」
「二弟他們來了麼?」
「沒來。」
鄭佳怡喊道:「大伯,我帶朋友回老家住幾天散散心。」
「好,吃飯了麼?」
「吃了。」
「嗯,早點休息。」
屋裡的聲音結束了。
陰萌豎起耳朵仔細聽著,先前聲音傳出時,就幾乎是貼著臥室門。
現在,也沒聽到對方從門口往床那邊走的動靜。
是因為沒穿鞋赤著腳麼?
可這地板,哪怕是赤腳,也會踩出聲音才對。
陰萌心裡只有狐疑,卻無法斷定,可惜了,要是自己有小遠那般敏銳的聽力就好了。
婦人繼續端著蠟燭,領著二人往裡走。
中途經過一間臥室時,依舊是貼著門傳出聲音:「是佳怡妹妹麼?」
「嗯,大強哥,是我。」
對話結束,似乎只是為了對話而對話。
婦人將她們領到客房前,推開門後,將蠟燭放在了屋內桌上:「家裡電線燒壞了,沒來得及修,晚上起夜用蠟燭。」
「好的,大伯母。」
「早點休息。」
婦人往外走去。
陰萌放下背包後,緩步退到房間門口,這個角度,借著稀疏月光,能看見婦人走到主臥門前的模糊身影。
就在其即將開門時,婦人的身體忽然扭動回頭看向這裡,月光將其眼眸照出了些許光澤。
陰萌挪開視線,伸手關上門。
自己將門關閉的剎那,那邊也傳出了開門和關門聲。
陰萌看向鄭佳怡,問道:「你大伯母一直這樣麼?」
「嗯,我記憶里,大伯家好像都是這樣,我媽爸來也是一樣的態度。」
「你大伯家就一個兒子?」
「對,就是大強哥,比我大五歲。」
「沒結婚麼?」
「沒有。萌萌,你先坐會兒,我去樓下打點水上來,我們隨便洗洗就睡吧,抱歉,現在太晚了,條件有限,今天洗不了澡了。」
「你坐在這兒,我去打水。」
「還是我去吧,要是灶台熱水瓶那兒沒水,就得去院子裡打井水。」
「我在農村生活的時間比你多,你待著,別動。」
「蠟燭,你帶上。」
「不用,我有手電筒。」
陰萌打開門,往外走,經過鄭大強的臥室門口時,她略微停了一下,沒聽到什麼動靜,經過那對夫妻臥室時,也是毫無聲響。
順著樓梯走下樓,陰萌先來到廚房,廚房下方凹槽里,擺著四個熱水瓶,兩個紅的兩個綠的。
正常來說,鄉下家庭會根據自己家每日用水情況來燒水,新燒的水用來喝,第二天的溫水用來洗用。
陰萌提了提那幾個熱水瓶,前三個都是空的,最後一個是實的,有重量,但有些過分重了。
拔出塞子,裡頭發出「吱吱吱」的聲音,很多隻老鼠從裡面竄出,陰萌馬上將塞子塞回去。
至於先前跑出來的老鼠,這會兒已經不知道竄哪兒去了。
陰萌將熱水瓶側過來,下方沒破損,這就證明裡頭的老鼠都是被人為抓進去的,抓老鼠是要做什麼?
灶台早就冷了,陰萌抱著試試看的態度,揭開了兩個大鍋中間的小鍋蓋,裡頭有水,卻也是涼的。
她拿起一個大塑料盆,走到院子井口邊,將鐵皮桶丟入,讓其浸沒後往上拉時,似是聽到了樓上的聲音。
二樓房間布局,夫妻臥室與鄭大強的臥室都是朝陽的,也就是面對這院子,自己和鄭佳怡住的客臥則是背陰。
也就是說,自己現在能看見的二樓兩處窗戶後面,就是這對夫妻和其兒子的房間。
陰萌不動聲色地將第一桶水打上來,倒入盆內,再次將鐵皮桶丟入時,陰萌打開了手電筒,照射向二樓窗戶。
右側窗戶後頭,照射出了兩道人影,左側窗戶後頭,則是一道人影。
等手電筒燈光再回拉重新照過來時,三道人影又都不見了。
但陰萌確定,剛剛自己不可能眼花,先前自己打水時,鄭大強和其父母,都各自站在房間的窗戶後頭,而且是緊貼著窗戶站著。
要是擱以往,這樣的房子自己是不會住的。
要是小遠在這裡帶隊,依照小遠的性格,他可能會直接下令讓自己和潤生衝上樓,把那三位全都抓出來,看看他們到底是怎麼回事。
可現在,她不能這樣,因為這次她的任務是把這條線索線給推完,所以不能做出太過出格的舉動。
打完水,提著盆,陰萌重新走上二樓。
在這裡,還有通往三樓的樓梯,應該是閣樓。
她沒上去看看,而是回到自己房間,推開門,鄭佳怡靠著床坐著,閉著眼不停點著頭。
趕了這麼久的路,她既累又困。
「啊,你回來了。」鄭佳怡起身走了過來。
「就坐那兒吧,洗洗。」
陰萌從自己登山包里拿出了幾瓶礦泉水和毛巾。
「萌萌,你是喜歡遠足麼?我看你背包里的東西,好豐富。」
「嗯。」
「我看它好像很沉的樣子,裡頭還裝著什麼?」
「一些書和一些工具。」
主要是撈屍器具。
兩個女孩簡單洗了洗,就躺上了床,鄭佳怡睡裡面,陰萌睡外面。
屋子裡有點發霉的味道,床褥也是一樣,但勉強還能蓋。
「萌萌,你老家哪裡的啊?」
「四川的。」
「蓉城好玩不?」
「我家距離山城更近。」
「怪不得你皮膚這麼好,這麼白還這麼光滑。」鄭佳怡伸手,抱著陰萌的手臂摸了摸,「我好羨慕。」
「你也不差。」
「比你差多了,對了,你有對象麼?」
「沒有。」
「為什麼不找一個?」
「還沒這個打算。」陰萌扭頭看向鄭佳怡,問道,「你喜歡你的對象麼?」
「喜歡啊,他人真的很好,胖胖的,好可愛。」
「好吧。」
「而且,他也很有事業心啊,留校機會很難的,他爭取到了,他還說以後會繼續努力。
我們倆在金陵,都只能算是普通家庭,我這個人喜歡小動物,又喜歡小孩,會做很多在很多人眼裡沒意義的事。
他願意看我去做這些,他很包容我,我是打算以後和他結婚的,因為一個家庭,有一個這樣的我了,另一個就得更辛苦更努力。」
「呵呵。」
「萌萌,你笑什麼?」
「你還想得很清楚。」
「那你呢,你喜歡什麼樣的男的?」
「沒考慮過這個。」
「那你平時經常接觸哪些人嘛,有沒有發展的機會?」
「不聊了,睡吧,明天我們會比較忙的,得去你家祖墳看看,還得……在這個家裡檢查一下,爭取早點找到你爸媽的病根。」
除此之外,陰萌還打算等天亮後,去詢問一下薛亮亮家的住處,小遠和潤生應該早就到了。
鄭佳怡說睡就睡著了,她像是小貓一樣,依偎在陰萌身側。
陰萌也閉上了眼。
但沒多久,她的眼睛就再次睜開,她有一種刺撓的感覺,沒辦法去具體形容,卻有點不舒服。
躺在床上,目光在四周逡巡,最後,將目光落在房間門上。
木質屋子本就容易開裂,要是不定期修繕,那各處的縫隙就會越來越大。
房間門和旁邊牆壁之間的間隙,就很大。
陰萌一邊保持呼吸的平穩一邊將手探向放在身邊的手電筒。
「啪!」
手電筒打開,對著房間門照去。
兩個反光的圓球出現,然後快速消失。
這意味著,剛剛門口站著一個人,側傾著身子,讓雙眼可以透過門縫,對房間內,進行著偷窺!
……
「不是,胡哥,你到底認不認識她家啊?」
汽車只能停在主街,開不進兩側巷子。
二人下車後,就鑽進一條巷子,走著走著,就又出來了。
好,第一次,譚文彬覺得你胡一偉認錯了路,這很正常,畢竟黑燈瞎火的。
但第二次、第三次、第四次……他都跟著胡一偉在這麼多條巷子裡,轉了快倆鐘頭了,還沒找到胡一偉前妻曾苗苗的家!
胡一偉很是歉意道:「其實,我這些年,就來過她家一次。」
「就來過一次?」
「她父母走得早,家裡有個奶奶,還有個姐姐。她姐姐本來結婚了,但婚後沒多久丈夫就死了。
她上大學時勤工儉學,過得比較辛苦。
我們結婚辦酒席時,她家裡親戚就沒來。
婚後第一年,假期時,還是被我爸媽催促說不去看看她家裡人不合規矩,我才和她一起回了趟她老家,也就是這裡。
她奶奶不喜歡說話,她那個姐姐,也比較冷淡,我們在這裡就留了一晚,第二天就回去了。
再之後,我們就再沒回過這裡,每次我主動提起時,都是她拒絕的。」
「那你就沒想過,她既然和家裡不親,為什麼又忽然要辭了金陵的工作回老家,還相親結婚?」
「現在我是覺得奇怪了,但當時,我腦子裡很亂,真的想不了這麼多,全是被她拋棄的打擊和失落。」
「胡哥,你要清醒一點,真的,人生路還很漫長,回頭看時,這些都不算事兒了。」
「謝謝你,兄弟,幸好這會兒還有你在我身邊。」
「胡哥,你還是繼續找她家吧。」
「要不,我們回車裡對付一宿,等天亮了街上有人後,再找人問問?」
「來都來了,繼續找唄,反正都找了這麼久了,往剩下的地方再走走看看。」
「我是怕把兄弟你累著。」
「沒事,這不算什麼。」
譚文彬不怕累,怕的是趕不上進度。
他天亮後還得去找薛亮亮家,找到小遠哥,要是大家開碰頭會時,自己還沒找到目標處,那成績就太難看了。
終於,再鑽進一條巷子時,胡一偉激動地說道:「找到了,就是這家!」
「你確定?」
「沒錯,就是這家,你看這台階上的缺口沒有,就是我那次和她一起回來,我尷尬的一個人在外頭抽菸時,用鞋底不停踹出來的。」
「你還真挺有先見之明。」
「那現在……」
「敲門唄。」
「可是,這麼晚了,她們應該都休息了。」
「不是你說要直接來找她麼,別慫。」
「好,不慫。」胡一偉深吸一口氣,伸手去敲門,結果一敲,門就自己開了,壓根就沒上門閂。
「這……」
「進去。」譚文彬推了胡一偉一把。
走進來後,胡一偉喊道:「苗苗,曾苗苗,苗苗!」
不一會兒,一樓傳來房間門打開聲,一個穿著白色背心,肩披一件長衫的女人走了出來。
她個頭很高,體態略豐滿,年紀在三十五左右。
她肯定不是曾苗苗,而是曾苗苗的那位姐姐。
「一偉?」
「是我,茵姐,我來找苗苗,她在家吧?」
曾苗苗的姐姐叫曾茵茵。
「苗苗已經睡了。」
「茵姐,幫我叫苗苗起來吧,有些話,我想和她說清楚。」
「你們已經離婚了。」
「我知道我們已經離婚了,但我還是得把一些事問清楚,要不然我不甘心。」
「你走吧,苗苗不想見你的。」
「茵姐,求求你,讓我見見苗苗,苗苗!苗苗!苗苗!」
這時,二樓傳來老太太的罵聲:
「瞎嚷嚷什麼,別驚擾了鄰居,先住下來,有什麼事天亮後再說,再嚷嚷,老婆子我就喊街坊四鄰,把你給打殺出去!」
胡一偉看向譚文彬。
譚文彬看出來,他又慫了。
「行吧,那就先住下來,明天說。」譚文彬覺得自己已經完成初步目標了,那就不用太著急。
「好,好吧。」胡一偉趕忙點頭同意。
曾茵茵指了指一樓對面屋子:「睡那間屋吧,有床鋪,不准上二樓。」
「好。」
曾茵茵走回自己房間。
胡一偉和譚文彬走到那間房門口,推開門,裡頭倒是挺乾淨,老式床,有蚊帳,足夠大,擠得下倆男人。
「彬彬,睡吧,今天真的是辛苦你了,為我的事跑這麼遠,等回金陵後,我好好請你吃頓飯。」
「兄弟間,不講這些。我去井口邊沖個腳。」
「那我也去。」
二人又走出房間,來到院子井口邊,這棟屋子的院子和一樓廳堂都很小,這是因為在一樓開了兩個房間,擠占了位置。
譚文彬彎腰去揭井口上的蓋子,發現上面被用鐵皮焊住了,這井,壓根就不能用。
「胡哥,你去廚房裡看看,有沒有熱水瓶之類的。」
「這不合適吧……」
「有什麼不合適的,前夫哥也是哥麼。」
「我……」
「行了行了,你回屋吧,我去找。倆大老爺們兒趕了一天的路,不洗個腳晚上睡覺不得把自個兒熏死。」
胡一偉點頭,回了房間。
譚文彬則穿過廳堂,來到廚房,一進廚房,就被擺在這裡的一座黑色棺材嚇了一跳。
「哦豁!」
廚房裡是土灶供灶王爺的地方,正常人家就算家裡要停棺,也不會擺在這兒。
譚文彬稍微觀察了一下,發現這棺材有點年紀了,而且沒上棺材釘,且棺材蓋接觸位置,有明顯的劃痕,也沒灰塵。
這意味著,這個棺材蓋經常會被打開。
他嗅了嗅鼻子,沒聞到屍臭味,而且棺材地上也看見了一些米糠,意味著這家人是把這口棺材當儲糧櫃用了。
但譚文彬還是沒有擅自開棺再檢查一下。
因為按照小遠哥的逆推思維再結合自己的現實情況,他是不可能和胡一偉這樣的人真正交上朋友,至少短時間內不可能。
所以能「觸動」自己的,大概只有是范樹林,而范樹林來「觸動」自己的先決條件,就是原本的胡一偉在一個月後來這裡出事了。
問題,不一定在這棟屋裡,但這棟屋裡,有發生問題的概率。
提了一個熱水瓶,譚文彬往回走,經過向上的樓梯時,抬頭向上看去。
樓梯通往二樓的位置,居然還有一扇門,那扇門現在閉合著。
這是什麼奇怪設計。
奶奶和離婚回家的小孫女睡二樓,大孫女一個人睡樓下,中間還有一扇門。
算了,明天跟小遠哥匯報去。
譚文彬回到房間,把門上閂。
熱水瓶里的水是溫的,二人洗了腳後,就躺床上開始睡覺。
胡一偉開了一天的車,先睡著了,開始磨牙。
譚文彬倒是不覺得吵,畢竟過去他和潤生一起睡李大爺家一樓時,每晚都和潤生比拼誰的呼嚕聲更大。
漸漸的壯壯也睡著了。
睡著睡著,壯壯就覺得眼睛有些發癢,像是有一層又一層的蜘蛛網附著在了上面,很黏人。
他抬起手,開始抓撓。
就在這時,外頭傳來了腳步聲。
譚文彬馬上放下雙手,一動不動。
腳步聲由遠及近,讓譚文彬詫異的是,對方先前還在屋外,現在已經快走到床邊了,可房間門是關著的,自己還上了閂。
難道,自己走陰了?
不是提前至少一個月的麼,這就開始出問題了?
譚文彬心裡有些慌,近期,大家都接受了特訓,可和另兩位不同的是,他的培訓是在嘴上。
要是有實體的死倒,他還能拿起黃河鏟斗一斗,可這種莫名其妙的玩意兒,他是真沒什麼辦法,倒是自書上看到過一些笨辦法流程,但那得開供桌擺壇,不實用啊。
因此,他只能再次祭出小遠哥教自己的遇到邪祟時的保命手段,心中默念:我看不見你,我看不見你……
很快,床尾傳來了動靜,像是有人爬上了床。
譚文彬感覺自己右腳位置傳來涼意,然後涼意不斷上移,到小腿,到大腿,到小腹,到胸口……
要是接下來要到自己脖子的話,譚文彬肯定會睜眼不裝了,他兜里可還放著破煞符呢,大不了拼了!
但對方並沒有去摸向自己脖子,而是將手放在自己右肩處。
右肩一片冰涼,對方似乎想要自己起來。
但自己就是不起來繼續「睡覺」。
然而,自己沒動,可自己身邊躺著的胡一偉卻動了,從動靜里可以察覺到,他坐起身,下了床,然後光著腳沒穿鞋,向外走。
「咔嚓……」門閂被打開的聲音。
「嗯?」接下來,譚文彬的意識出現了一陣眩暈,然後整個人產生了「快速上浮」的錯覺。
他猛地睜開眼,剛剛像是做了一場夢。
眼眶周圍的刺撓感消失,扭頭一看,旁邊的胡一偉不見了。
他趕忙下床穿鞋,走到房間門口,門閂被拉開,門只是虛掩著。
「嘶……」
思考了一下,譚文彬還是覺得應該偷偷出去瞧瞧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他是來推線索的,得挖掘出東西去和小遠哥匯報,可不能一味地當縮頭烏龜,必要的風險,還是要冒的。
將門輕輕再拉開一點,然後小心翼翼地走出去。
來到廳堂,沒發現什麼異常。
譚文彬想到了廚房裡的那口棺材,可正當他打算躡手躡腳地再去廚房看看時,卻聽到了來自曾茵茵房間裡壓抑動靜。
嗯?
譚文彬踮著腳,一步一步來到曾茵茵房門前。
距離近了,裡頭的聲音也就更清晰了,是男女間有節奏的悶哼聲。
屋內沒開燈,但今晚天氣不錯,所以月光很足,月光從窗戶處透入,也給屋子裡帶來些許能見度。
譚文彬將眼睛湊到門縫邊,向里看見,這個位置恰好能看見房間裡的床。
兩具身體,正錯迭在一起,做著最原始的運動。
但這種事,光靠一方肯定完不成,女的應該是曾茵茵,那男的難道是……胡一偉?
他當然清楚胡一偉不是惱羞成怒到要拿自己大姨子當報復對象,剛剛分明是有髒東西進了房間,把胡一偉「喊」出去了。
而且很可能,那個髒東西原本是想喊自己的。
如果自己不會走陰,沒辦法抵得住,那豈不是說,現在床上的那個男的,就會變成自己了?
這時,屋子裡的節奏變得高亢起來,男女的喘息聲夾雜著一些說話聲,也更大了。
男女互相喊著對方名字的同時,還夾雜有街頭混混打架時才會飆出來的髒話。
如同兩位決鬥者,經過試探到鏖戰後,進入了刺刀見紅的關鍵時刻。
而且,雙方說的都是一樣的方言。
胡一偉只來過這裡一次,而且那次大部分時間還站在外頭,與台階較勁,哪可能學會本地方言。
「啊~」
「啊~」
屋內同時傳來兩道結束音。
譚文彬默默地離開這裡,往回走,他剛進屋把門帶上,對門房間就傳來開門的聲音。
譚文彬馬上上床,裝作睡覺的樣子。
他的眼睛,又出現了先前的刺撓感,像是又有什麼玩意兒黏上了,這是又要走陰的趨勢。
門被推開的動靜傳來,緊接著是上門閂的聲音。
然後,譚文彬感知到身側有人躺下。
隨即,是漸行漸遠的腳步聲。
但譚文彬沒有睜開眼,依舊躺著沒動。
心裡數數計算時間,一分鐘,五分鐘,十分鐘……半小時。
當譚文彬覺得可以睜開眼時查看一下胡一偉情況時,屋內又傳來了腳步聲。
剎那間,他只覺得後背一陣發涼,媽的,那髒東西還沒走!
受到驚嚇後,腦子反而更清醒了。
是啊,髒東西要是走了,自己走陰會結束的,只要自己走陰狀態還在,就意味著髒東西還在附近。
譚文彬繼續撐著。
可問題是,他的走陰沒辦法維繫太久,而且對他的消耗很大,起初他還能有意識在裝睡,但很快,他就因精神過度透支,真的昏迷了過去。
等醒來時,天已經大亮了。
陽光透過窗戶和房間縫隙照射進來,帶來極大的安全感。
「嘶……頭好疼。」
譚文彬一邊揉著額頭一邊坐起身,他現在終於理解當初小遠哥透支到瞎時到底有多恐怖了,自己這才哪兒到哪兒啊,就已如此痛苦。
胡一偉居然還沒醒,依舊躺在自己身側。
譚文彬低頭看向他,只見胡一偉眼眶發黑,眼袋極為嚴重,嘴唇發白,整個人看起來,無比憔悴。
等再將目光往下時,譚文彬不由瞪大了眼睛:只見胡一偉的褲襠處,一片殷紅!
他趕忙推動胡一偉,胡一偉被推了幾下後,側過身,一邊繼續磨牙一邊說起了夢話:
「苗苗,苗苗,呵呵,你真好,我的苗苗……」
譚文彬舒了口氣,看來只是透支了,但沒生命危險。
「苗苗,我愛你,你別離開我,別離開我……」
譚文彬搖搖頭,這都要被榨乾了,還做春夢呢。
這時,外面傳來腳步聲,譚文彬馬上翻身下床,來到自己登山包旁打開一側拉鏈,黃河鏟的鏟柄就在這裡。
門被推開,曾茵茵站在門口,她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胡一偉,又看向了站在那裡的譚文彬,問道:
「你不餓麼?」
「不餓,不餓。」
「但我已經把飯做好了,還是來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