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見李追遠和潤生在說話,薛爸就起身道:「小遠,潤生,你們聊你們的。」
「薛伯伯,不好意思,我這裡有點事。」
「哎,沒事沒事,正好我也有事呢。」
薛爸笑呵呵地拿起工具,去整理起那些擺在院子裡的盆栽。
昨天來時李追遠就注意到了,家裡盆栽不少,還有幾張小石桌,用以擺放成景。
薛家的責任田早就被亮亮哥給租出去了,這讓二老從傳統農村勞作中脫離,提早過上了養老生活。
平日裡,薛爸的愛好就是拾綴這些盆栽,再就是去長廊那裡喝茶聽評書。
薛媽會在午飯後出去打長牌,牌友都是些上了年紀的老太太,她在裡面那是相當的年輕。
「潤生哥,我們上樓吧。」
「好。」
李追遠來到樓上,在亮亮哥以前用過的書桌前坐下。
從背包里拿出本子和筆,李追遠在空白頁上畫了三個圓。
三組人,都到了民安鎮,卻是三個不同的民安鎮。
這是臨出發前,李追遠所沒有設想到的事態發展。
是邪崇的瘴?
是玄門的陣。
還是以前經歷過的空間夾層?亦或者是自然界裡其它罕見的神秘?
前不久操場上社團招新時,那位喜歡介紹UFO的社長,還講了很多世界各地的未解之謎。
李追遠閉著眼,任溫暖的陽光透過窗戶覆在自己臉上,
由於無法聯繫到彬彬和萌萌,缺少太多信息,所以他現在根本就無從推斷。
而且,他懷疑,陰萌和譚文彬那裡,應該已經發生了不正常的事。
因為自己這裡的正常··-反倒是一種極不正常,
是因為亮亮哥白家女婿的身份,導致這條線的發展,出現了滯緩?
不排除這個因素的影響,但李追遠並不覺得這會是主因。
上次師母家的晶晶中邪時,晶晶表現出了對薛亮亮身上白家氣息的反感,但也只是到反感程度,真打算對他做什麼還是會去做的,連薛亮亮本人都是如此,更何況只是他的家人。
因此,李追遠懷疑,自己的這條線,本就該是最慢展開的。
吳胖子的准岳父岳母已經生病,范樹林的那位朋友也已離婚,這兩條線,其實都已出現了異端變化。
薛爸的五十歲生日在下個月,能牽扯到這條線的薛亮亮這會兒還在都江堰,他要忙完事或者請假才能回來給他爸辦壽——-而且多半回老家前,他還得先回一趟南通。
是自己來早了。
但這不是錯,因為這是特意爭取到的優勢。
現在的情況,相當於整個團隊,被一塊巨大的黑布給蒙蓋了,互相看不見,但問題不大,盲打,也有盲打的方法,自己又不是沒當過盲人。
「潤生哥。」
「哎。」
見李追遠在思考,潤生就自覺地站到房間門口,手裡握著一根「雪茄」,正在抽著。
他走到書桌邊,問道:「小遠,你想到找到彬彬萌萌他們的方法了?」
李追遠搖搖頭:「沒有。」
「那—....」
「潤生哥,我需要你來幫我一起想。」
「我?」潤生將「雪茄」頭指向自己的臉,「我盡力。」
李追遠問道:「潤生哥,如果把你替換成陰萌或者譚文彬,你來到民安鎮落腳下來後,想到的第一件事是什麼?」
「我會來找你,小遠。」
「要是找不到我呢,甚至,打聽不到薛家呢?」
「我.
「潤生哥,你會離開民安鎮麼?畢竟這裡發生了問題,我們聯絡不到外界了。」
「不會,我們就是奔著問題來的,我不會離開民安鎮,我會按照你事先的計劃吩咐,繼續做我手頭上能做的事,把線索推進下去,以期待接下來能和你見面匯報。」
「所以,陰萌和譚文彬,應該正在干相同的事。」
潤生撓撓頭,問道:「小遠,這些,你需要問我麼?」
「需要的,我要確認一下,因為我的代入感,容易失真。」
他是任務計劃制定者,計劃約束性對他來說低很多,畢竟,李追遠頭頂上沒有一個「小遠哥」
因此,在這種情況下,他的應對措施,會更極端一些。
比如證明一下,既然有三個民安鎮,那自己現在所在的這個民安鎮,所見到的鎮民,是否是真的活人?
可以找個作奸犯科且逃脫法律制裁的亦或者找個橫行鄉里的村霸,替天行道的同時,觀察一下他們的死亡。
也可以打聽誰家有將死的老人或病人,注視他們最後的彌留。
哪怕民安鎮民風淳樸且這會兒都身體健康,自己也能去打探一下誰家有新墳,挖個墳找具新鮮的屍體做個實驗。
魏正道的《正道伏魔錄》里就記載過這樣的一段話:
「人,是最容易找出破綻的對照物,可以從這裡的『人』身上,找出這裡複雜環境的特徵。」
但很顯然,陰萌和譚文彬,不大可能這麼做,
因此,為了保證三條線的行事風格統一,自己得配合跟從他們的行為,以期形成合力。
李追遠拿起筆,在本子上快速畫了一隻潦草的魚。
筆尖,不停地在這條魚身上輕點。
事實上,他能做的事還有很多,可以用陣法、可以用風水、可以用齊氏機關要術等手段,來尋求更暴力的破解。
看起來難度很大,但他又不是要拆房子,只是想在牆角打個洞,可行性還是挺高的。
管你這環境的原理到底是什麼,自己都能研究後,嘗試給你捅捅。
目光看著面前的這條「魚」,李追遠在心裡道:
「你,也希望我這麼做麼?」
這條魚,給自己來了一出願者上鉤。
它的主觀性,是一個無法繞開的問題,但這個問題卻具備兩面性,因為你無法確認到底哪一面是它的意圖哪一面是它的刻意引導。
面對這樣的局面時,有一個最確保下限的方法,那就是忽略它的存在與意圖,你只需要按照你原本認為正確的計劃,堅定不移地做下去。
李追遠將本子合上。
潤生開口道:「小遠,我擔心彬彬那裡,如果他真的正在遭遇什麼事的話,我怕他一個人搞不定。」
「潤生哥,我對彬彬哥更有信心。」
潤生不認同地點了點頭。
李追遠:「陰萌身手確實比彬彬哥好,但在面對特殊環境時,彬彬哥比陰蔭,更善於利用環境「小遠,你說得對。」
「好了,潤生哥,現在再怎麼去關心他們都沒有意義,我們應該把精力集中在該做的事情上。」
「小遠,你說吧,我們現在該做什麼。』
「按我推斷,我們應該還有挺長一段時間的空窗期,現在要做的,就是把這空窗期縮短,讓未來該發生的事,提前。
比如——」-提前讓薛伯伯,過他的五十大壽。」
午飯依舊豐盛。
吃飯時,李追遠主動開口道:「薛伯伯,薛伯母,待會兒吃完飯我和潤生出去採風畫畫,會比較晚回來,你們就不用等我們吃晚飯了。
薛爸驚訝道:「要這麼晚啊?」
「嗯,我想多畫一會兒,課上能用到。」
薛媽疑惑地問薛爸:「我們亮亮當初怎麼沒畫畫?」
李追遠解釋道:「我和亮亮哥雖然是在一個大學,但我們專業不同,而且有些課程是需要自己去選的。」
「哦,是這樣啊。」薛媽點了點頭,但還是又補充道,「沒事,等你們回來吃飯。」
薛爸則反駁道:「別說等,讓孩子心裡掛念,到時候畫畫不得專心。
這樣吧,小遠,你們多晚回來都行,但得注意安全啊。我給你們留門,飯菜留鍋里,到時候你們回來了,自己燒灶熱一下吃。」
「好的,謝謝伯父伯母。」
「呵呵,這孩子,謝什麼謝,我們拿你當自家孩子看的。」
飯後,李追遠和潤生出門去了。
薛媽收拾好碗筷,對丈夫道:「那我·——.-去打牌啦?」」
家裡來客了,日常娛樂活動自然得停,不能怠慢客人。
「去吧,反正孩子們晚上才回來呢。」薛爸擺了擺手,「我也去睡個午覺,然後去喝茶聽書。
薛媽解下圍裙,拿了些零錢,精神抖擻地出了門。
薛爸則上了樓,走入臥室,打開電風扇,在床上躺下,開始睡午覺。
院門本就沒鎖,被推開,李追遠和潤生又回來了。
他們出去倒不是什麼都沒幹,李追遠去鋪子上買了一些東西,示意潤生拿去按照比例兌水。
然後,他自己先走上樓,來到薛爸臥室門口,聽到裡頭均勻的輕呼嚕聲,知曉薛爸已進入睡眠狀態。
輕聲打開臥室門,走了進來,李追遠拿出一張清心符,貼在了薛爸腦門上。
這一刻,薛爸進入了更好的睡眠狀態。
李追遠右手微握,無名指指節對著薛爸腦門敲了一下。
更好的睡眠狀態,再加上指顫回鳴的清醒效果,形成了一種對沖。
薛爸的眼皮開始微顫。
李追遠又敲了一下,薛爸眼皮翻開了一絲,看見了裡面的眼晴。
差不多了,就是這個狀態,類似「清明夢」,雖然在睡覺,卻又對周圍的事物存在一定的感知這種狀態持續時間不會太久,李追遠得抓緊時間。
他將自己嘴湊到薛爸耳邊,開始用誘導性的語調說道:
「大道五十,天衍四十九;過壽不過整,子女福永穩;破口月餘缺,子息來補全。
貧道雲遊四海,今過薛門,得聞家風純正,薛郎有才,特下此批語。
大壽提早過,切莫貪圓滿,否則令郎姻緣蹉跎,薛門子孫不利。」
李追遠又按照上面的話,連續複述了好幾遍,
等潤生拿著水碗和毛筆進來後,李追遠忙起身過來,用毛筆沾上這配好的水,在地板上和牆上都寫下了批語。
昨晚聽老夫妻夜話,他當然清楚老夫妻現在最擔心的就是亮亮哥的婚事,以及他們什麼時候能抱上孫子孫女。
以這一需求痛點,要求薛爸提前一個月過五十大壽,問題不大。
這樣一來,就能使得原本在月余後才會發生的變故,提前到現在。
如此騙他們,沒什麼道德不道德的,自己現在在這裡,有什麼事暴出來自己也能出面解決,要是自己不在,天知道等事情發生時,這老兩口會不會有生命危險。
寫完後,李追遠撕下薛爸腦門上的清心符,和潤生一起離開房間,下樓,出屋,離院。
薛爸悠悠然醒來,自床上坐起身,眼裡流露出思索之色,品味著腦海中響起的那些話。
「是做夢了麼?」
但很快,薛爸就發現這似乎不是夢,因為他看見地板上和牆壁上,都出現了夢裡的話,
「不能過整壽,這樣對亮亮姻緣和子嗣不好,得提前辦,越快越好!」
薛爸著急忙慌地下了樓,他要去找自己妻子商議一下。
就這樣,剛坐上牌桌還沒打幾輪的薛媽,被自己丈夫拉扯了回來。
薛媽本想讓薛爸等自己打完,薛爸連聲催促來不及了,趕緊和我回家裡臥房看看。
牌桌上以及周圍站著看牌的老太太們紛紛捂著嘴笑了起來,有一位還打趣道:
「還不趕緊回去,你男人等不及了。」
薛媽臊紅了個臉,只得跟著薛爸回了家。
關上門後,薛爸把自己剛剛做夢夢到仙翁的事告訴了薛媽,還帶著薛媽上樓回臥室看那些字。
只是原本還能看見的字,此時卻全都消失了。
但這種消失,反而更篤定了薛爸心中所想,讓這件事變得更加真實。
「這壽得提前辦,越早越好。」
薛媽雖然沒看見字,但這事兒既然牽扯到自己抱孫子,本著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的心態也附和道:
「對對,那就提前過。」
「那明天怎麼樣?」
「哪來得及備菜和請廚子喲,就是請人吃飯,也不能今天請讓人明天就過來的。」
「也對,那該怎麼辦,最早什麼時候能辦。」
「再有就是,你那過壽日子都提前知會請了人了,難道還得一個個回絕了他們?」
「是啊——...」
這時,另一個房間裡傳來開門聲。
薛爸薛媽走出房間,看見站在門口的李追遠。
「小遠,你怎麼回來了?」
「我出門匆忙,忘記拿顏料了。」說著,李追遠揮了揮手裡的顏料盒,「薛伯伯、薛伯母,你們剛剛在房間裡爭吵什麼呢?」
「是這樣的—」薛爸將事情說了出來,這兩天的交流里,他已經把小遠當作一個成年人看待了。
「這好辦呀,過壽麼怎麼過不是過,明天就請一些近親鄰居來家裡吃頓飯,擺一個大圓桌就行至於一個月後的那一場,到時候亮亮哥也會回來,就以他的名義辦,他長時間不在家,就辦個席面感謝親朋好友過去對家裡的照拂。
那天有人問起來為什麼不是過壽,薛伯伯你就說算命的這般勸你的就是了,大家也都能理解的。」
「小遠這方法好,就這麼辦。」薛媽拍手道,
「對,咱就這麼辦,明天—-不,你這會兒就去買菜,明天擺一桌。」
「明早去買不也一樣麼,還更新鮮。」
「你忘了麼,過壽那天早上得拜祖墳的,你明早去買菜,供品怎麼弄?」
「對,我給忘了,我這就去買菜。」
聽到「拜祖墳」,李追遠目光一凝,等薛媽走下樓後,開口對薛爸問道:「薛伯伯,你們這裡過壽前有拜祖墳的習俗?」
「是的,這是我們這兒的一個習俗,也算是去知會祖宗一聲,讓他們也跟著一起樂呵樂呵。」
「那薛伯伯,我和潤生明早能和你一起去麼?」
「祖墳在後山上,路可不好走,而且天沒亮就得去,小遠,你就不用——
「薛伯伯,我們南通也有個習俗,就是去別人家做客,別人家要拜祖宗時,我們也得跟著去拜拜的。」
「那行吧,明天動身時,伯伯來喊你。
「好的,伯伯,我等你。」
「你快去畫畫呀?」
「不去畫了,薛伯伯,我給你寫壽聯和寫壽字吧,我書法挺好的。」
「成成成,那可真謝謝你了,小遠。「
李追遠回到自己房間。
拜祖墳?
李追遠記得,吳胖子准岳父岳母,是上完墳後出的事。
老兩口忙備菜忙到了晚上,李追遠則早早地把壽聯和壽字寫好。
大概凌晨四點,薛爸就來敲門了。
他只是輕輕敲了敲,小聲喊了一下,本想著年輕人起不來,他就自己去了。
沒想到門剛被自己敲響,就從裡面打開,倆人都背著包,準備就緒。
薛爸說道:「不用背這麼多東西的。」
「沒事,我們都習慣了,快走吧,薛伯伯。」
「哎,那好吧。」
薛媽不去,但要是薛亮亮在家,他就得跟著一起去。
薛爸本來有一個扁擔搭兩筐,筐子裡是供品和紙燭。
潤生見狀,乾脆一起提了過來。
「這怎麼好意思,沉的。」
潤生搖頭道:「沒事,輕得很。」
離了鎮,往後山走,因潤生背扛肩挑依舊健步如飛,故而極大地縮短了時間。
天剛蒙蒙亮時,三人就來到了薛家祖墳處,
一到地方,李追遠就察覺到了薛家祖墳的不一般,次數山坳,有三起二落,就是三個並立的山頭,前對河,後背山,稱得上是一方吉穴。
早年選祖墳時,應該也是請專門的風水大師挑選過的。
薛家祖墳位於中間山頭,不出意外的話,東西那兩個山頭上,也應該是別人家的祖墳。
「薛伯伯,那兩處山頭,是誰家的祖墳?」
薛爸聞言,目露思索,說道:「應該也是墳才對,但不記得是誰家的了。「
「小遠,我去看一下?」
「去吧,潤生哥。」
潤生飛奔而下,朝那邊跑去,李追遠則和薛爸一起布置供品。
沒多久,潤生就跑回來了:「小遠,那山頭沒墳。」
薛爸驚愣道:「怎麼可能?」
他雖是不記得是誰家的了,但他潛意識裡篤定是有的。
潤生又向西側山頭跑去,回來後說道:「那裡也沒有墳。「
薛爸不解道:「不應該啊,我記得應該是有墳的,等我回鎮上後再問問人。」
「薛伯伯,還是先辦事吧。」
李追遠清楚,那兩座山頭是誰家祖墳這件事,現在回到鎮上肯定也問不出來。
同時,該有東西的地方卻沒有,就有點「此地無銀三百兩」了。
冥冥中他有一種預感,這三處地方,應該是類似「陣眼」所在。
得虧李追遠已經梳理確定好了自己的方針,打算繼續按照原計劃走,否則這三處山頭,就會是他嘗試打洞的關鍵節點。
「好,我先把祖墳拜了。」
薛爸開始祭祖,先撒酒,再燒紙錢,最後再磕頭。
等薛爸磕頭時,李追遠猛地察覺到,最上方也就是位次最高的祖墳位置處,出現了些許異動。
他馬上進入走陰狀態,看見一道微弱的青光,自上而下,直撲薛爸。
李追遠抬起手,下意識地想要去阻攔,可這手抬起來,最後又放下了。
因為這不是邪祟,而是青霞。
人們常說的祖墳冒青煙,指的就是這個,把青霞看作了青煙。
一般來說,只有真正的祖宗積德且葬吉穴,同時後世子孫品性純良,可得青霞之庇,也就是所謂的祖宗保佑。
這算是一種賜福,只有好處沒有壞處,自己沒理由攔它。
青霞沒入薛爸體內,他本人毫無察覺,繼續磕頭。
儀式結束後,薛爸開始收拾起東西,而祖墳地,也再無其它動靜。
李追遠不禁懷疑,難道流程還沒到?
要是自己判斷出了錯,不是薛爸過壽的流程是推動主因,而是過壽那天來的某位賓客才是主因,那自己的這次提前,就沒有意義了。
三人回到了家。
李追遠原本想跟薛爸再詢問一下,月余之後的大席上,會有哪些外地的親朋過來,但才剛聊起話頭,薛爸就明顯開始犯困,不停打著呵欠,而且幾次就坐在椅子上幾乎要睡著了。
薛媽出來,看到這一幕,忙說道:「你起太早了,快去睡睡吧,睡會兒後就起來,要迎客。」
薛爸迷迷糊糊地點頭,剛想站起身,卻又差點摔倒。
「潤生哥,你扶薛伯伯去睡覺。」
「好嘞。」
潤生伸手,幾乎是將薛爸單手抱起來進屋上樓。
李追遠看向薛爸先前坐著的板凳,困意來得這麼強烈?
難道是—.祖宗要託夢?
潤生把薛爸送上去睡覺後,就開始貼起了壽聯和壽字。
沒多久,有兩家親戚就上門了,然後是隔壁的兩家鄰居,院子裡一下子就熱鬧起來。
這時,隔壁鄰居家的小伙子,提著一個大竹簍子進來,笑著喊道:
「哈哈,嬸子,今兒早上出船,正好撈到一條大的,我都沒見到過這麼大一條鮮貨,你趕緊拾拾綴,咱中午燉個魚湯,這也算是河裡龍王爺給咱叔祝壽了!」
竹簍里是條大魚。
潤生忽地彎下腰,在李追遠耳邊壓聲道:「這魚,是髒的。」
李追遠馬上看向送魚過來的小伙,小伙赤著腳,光著上半身,膚色黑,看其與周圍人的互動,確認是隔壁鄰居沒錯。
在小伙身上,李追遠沒能看出任何端倪,他不是邪祟,也沒被附身。
而且,他言談舉止間很是自然,微表情也無不妥,證明他應該沒撒謊。
所以,這條有問題的魚,的確是被他無意間打上來的。
但這條魚,很可能是故意的,它在願者上鉤。
薛爸剛拜祖墳回來,這條魚「跟著」就來了,這裡頭,肯定有關聯。
薛媽發出了驚呼:「天吶,這麼大的魚,我一個人可怎麼殺啊。」
「薛伯母,讓潤生幫你殺魚吧。」
「潤生,可以麼?」
「當然。」
潤生從鄰居小伙手中接過魚簍子,往後廚方向走去,李追遠跟了過來。
後廚外有個小門,裡頭還有個幾平米的小院子,平時基本不用。
潤生將魚簍子往這裡一放,扭頭看向李追遠。
「潤生哥,抓出來。」
「好嘞!」
潤生伸手,將大魚抓出,大魚顯得異常溫順。
李追遠雙手按壓印泥,直接在大魚兩側劃下兩道紅痕,最後在大魚頭端收束。
大魚當即開始劇烈掙扎,魚眼泛起紅色,魚鱗發黑,魚唇下方更是長出了兩排鋒銳的細牙。
李追遠發現,此時它的形象,和自己在阿璃「夢」里看見的那條大魚,有七八分的相像,最大的區別還是在體積上。
它現在哪裡還有半點魚的影子,分明像是一頭正在瘋狂掙扎的野獸。
得虧潤生力氣大,且懂得發力技巧,要不然普通兩三個成年人,還真壓不住它。
「小遠,幫我把我黃河鏟拿來。「
「不能那麼殺。」李追遠搖搖頭,從口袋裡取出一張破煞符。
潤生會意,用膝蓋抵住魚身,解放出一隻手,將魚頭向上,使其嘴部張開。
李追遠快速將符紙放入魚口之中,在其嘴巴快速閉合想咬自己手指前抽離。
破煞符一進入,大魚的掙扎變得更為猛烈,以潤生的重量都被其頂得開始發顫。
不過很快,大魚的魚鱗開始化為白色,泛紅的魚目也快速灰敗,其掙扎力度開始越來越弱。
起初是魚鱗逐漸粉化,隨後是魚肉,像是被燒完了的蜂窩煤。
「咔喀———.」」
大魚身體徹底裂開,最中央區域,有一個黑色的魚泡竟然在破煞符的威力下得以倖存,還在彈跳。
魚泡里,似有東西在蠕動。
潤生咽了口唾沫。
「潤生哥,這個不能給你吃。」
「嘿嘿。」潤生臉上露出汕笑。
李追遠又掏出了一張破煞符,對著那個黑魚泡丟了下去,破煞符將其覆蓋後,馬上開始燃燒,
魚泡破裂,裡頭一根根黑色細長如蚯蚓般的東西開始繃直身體做最後的掙扎,細看之下,能看見它們身上整齊細微的鱗片。
最終,這些東西也都化作了白色粉末,在地上留下了一圈類似煙花盛開的圖案。
為了鎮殺這東西,耗費了兩張破煞符。
難以想像,這玩意兒真被下鍋熬了湯,吃進肚子裡後,會是怎樣一個可怕後果。
這還並不是它的本體。
李追遠走回屋,恰好這時看見先前上樓睡覺的薛爸一邊捂著額頭一邊緩緩走下來,一邊走一邊在搖頭,嘴裡還在念叨著什麼。
「薛伯伯,你怎麼了?」
薛爸有些茫然道:
「小遠,我剛睡覺時,又夢到了一位仙翁,那位仙翁跟我說了一些話。」
「薛伯伯,仙翁說什麼?」
「我覺得這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這個夢當不得真。」
李追遠驚了一下,第一個仙翁是他傳聲假扮的,可這第二個,很可能是真有用。
結果因為昨天自己假扮過了,反而使得薛爸不相信這位「真仙翁」的話了。
「薛伯伯,萬一仙翁還有什麼其它吩咐呢,您快再回憶一下,夢裡他對您說了什麼?」
「這個仙翁說,讓我趕緊去正門村,設供擺血碗祭拜。
說只要我這麼做了,就能保佑我家族傳代,子息延續。
你看,這不就是昨天真仙翁來過,我自己又跟著做了一個相似的夢嘛,就連保佑我的獎勵都是一模一樣的。」
「正門村,不就是您給我講的那個地方麼?」
薛爸點頭道:「應該也是昨天我和小遠你講過探險隊的事,正好湊到剛才那會兒,給一起夢到了,誰會去那個地方啊,反正我是不會去的。」
正門村,按地方志記載,原本是民安鎮下面的一個村子,兩百多年前被洪水淹沒。
其位置在民安鎮西南方向,從很多年前到現在,都在不停地有傳聞出現,誰誰誰曾在那裡見過一個村子,村子裡還有活人,穿著什麼樣的衣服。
現在民安鎮就有一個人,說自己去過正門村,
而這個人,鎮上不管誰家辦酒席他都會來,主家會特意拿一個大碗盛飯,再在上面蓋上菜,讓他一個人蓬頭垢面坐角落裡吃。
按老人家說法,那就是每個地界,都會有這樣一個傻子,雖然瘋瘋癲癲精神失常,卻也不打人不害人,村鎮上百家飯養著他,也算是讓他為大傢伙保個平安。
上個月,有一支由六個年輕人組成的探險隊,聽聞正門村的傳說,想去探險,那支探險隊是由一個大學的學生組成的,被熱情的小賣部大帶到了同樣出了大學生的薛家。
雖不是和兒子一所大學的,但薛爸薛媽還是熱情招待了他們一餐宿,他們也找薛爸了解了一下正門村的事,薛爸跟他們說了一些自己的聽聞,最後勸他們別去冒這個險,一是找不到,二是找到了更不吉利。
不過這群年輕人完全沒聽進去,第二天就出發上路了,而且他們還帶著鎮上那個傻子當嚮導一起去了。
結果一周後,傻子自己回來了,探險隊六人,則完全沒了音訊。
鎮上人都說探險隊沒找到正門村,就把傻子送回來後就連夜走了,因為傻子口袋裡有一筆錢,
應該是探險隊給他的嚮導費,傻子還拿錢去小賣部那裡買了很多糖吃。
但薛爸薛媽不這麼認為,因為那六個年輕人很喜歡薛媽做的臭魚,說等回來後,還要再到他家來吃。
老兩口能聽出來,這不是客氣話,可他們,卻沒再來。
薛爸還偷偷去派出所報過案,派出所做了筆錄後說會去聯繫學校查證,幾天後薛爸再去詢問時,派出所說那所學校回覆說本校無學生失蹤。
自家出過大學生,因此薛爸清楚,那會兒還在暑假期間,學校怎麼查證本校學生是否失蹤?
這事兒,也就成了無頭懸事,一直壓在薛爸薛媽心裡頭。
事到如今,李追遠幾乎可以確定,
自己這次真正要去的地方,就是正門村!
「哈哈哈,吃席,哈哈哈,吃席!」
外頭傳來一個成年人的笑聲。
傻子來了。
太困了,趕到現在,抱歉,讓大家久等了,我先去眯一會兒,晚上還有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