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清兒卻搖了搖頭。
她修行天賦不及兩位兄長,但自小對修行界的英豪極為嚮往。只是黑石城偏安一隅,除了兩位兄長便很少有值得她關注之人,直到周雲墨和夏午的橫空出世才讓她眼前一亮,原來世間真有如此驚世之才。
黑石城不過一隅之地,便有如此人物,而天南郡有著無數比黑石城大上百倍的城池,那裡地靈人傑,又會有什麼樣的奇人異士呢?更不用說整個東勝大陸,真不知大陸中最富傳奇色彩的東勝四公子又該是何等驚才絕艷?
她幽幽嘆道:「你和我不同,以後總是要離開黑石城,到外面的世界去展翅翱翔的。」
周雲墨沒有接話,道:「石姑娘可知石家之中是否有狼盜奸細?」
石清兒這才想起了他的來意。
她雖是少女情懷,卻並不扭捏作態,笑道:「見了大英雄過來,一時牽動心弦竟忘了這個,還請雲墨哥哥莫怪。」
石清兒遂將自己之前的疑慮全盤托出。
她又解釋道:「只是石家人口眾多,查起來也是十分困難。我大哥也曾派人調查過,卻始終沒有找到線索。」
周雲墨問道:「石姑娘是否知道,石家平日裡,誰與萬寶樓的榮掌柜來往最為緊密?」
石清兒心中一凜,臉色變得有些古怪,說道:「……是趙成。」
「但不可能是他。」她又補充道。
「趙成?」
「趙成是我大哥的親信,進入石家之前大哥親自查過他的身世,不可能是他,我大哥的能力你應該是清楚的。」
「趙成什麼時候進入石家?」
「應該是……三年前。」
周雲墨心中有了計較,沒有再問。
他正要起身告辭,石清兒突然叫住了他。
「雲墨哥哥,你是不是懷疑我大哥?」
「石姑娘有沒有懷疑過,那個人可能不是你大哥。」
「這不可能,他就算瞞得過我,又怎麼能騙過我二哥?」
周雲墨微微點頭,表示同意石清兒的觀點。
在結果沒有被證實之前,他不願意石清兒因此而受到傷害。
他沒有點破的是,實際上還存在一種可能性。
石仲謀一年前才達到了劍心通明的境界,如果有人在更早的時候假扮成石伯符,而那時石仲謀尚未劍心通明,甚至因常年閉關,對自己真正的大哥也並不了解,那麼當石仲謀劍心通明之後,只會將他看到的石伯符當成了真正的石伯符。
因為他並不清楚原先的石伯符是什麼樣子。
哪怕石伯符身上有魔修的痕跡,也是再平常不過的事情,整個黑石城都知道他三年前有過一次奇遇。
兩人開始聊起了家長里短的閒事,氛圍變得輕鬆許多。
不久,周雲墨起身告辭。
石清兒跟至門口,目送其離去。
回府後,周雲墨朝帳房走去。
……
……
東城外,黃沙漫天。
一支身穿黑色戰甲的軍隊正緩慢前行。
軍隊已在城外徘徊多日,行軍的速度很慢,仿佛在黃沙中迷失了方向。
最前面的一輛龍鹿戰車裡,坐著一名臉龐圓潤的中年男子。
中年男子正是柳師爺,他的眼神失去了往日的精明和銳利,而是透露出深深的疲憊與憔悴,或許是因為這些日子他一直在思考軍隊行進方向,才導致精神狀態不太好。
他看著數只在黃沙中亂竄的柔骨兔,思緒萬千。
前方便是通往千陽城的官道。
柳家是千陽城中數一數二的修行世家,也是柳師爺出生成長的地方,千陽城的凌公子更是親自向他保證,只要柳師爺回歸宗家,凌公子一定會保證他在宗家的地位。而今黑石城覆滅在即,此時離開無疑是最好的選擇。
然而,他的隊伍卻一直沒有踏上這條官道。
隊伍的背後是黑石城。
當年與宗家決裂之後,正是老城主出面將他接到了黑石城。
「老城主精通八卦道法,又怎會不知我的野心?但他仁義寬厚,一直對我禮遇有加。」
「我雖貴為師爺,卻常常擺出卑微小人的姿態,心中所圖,只怕路人皆知。但身為男兒,誰又會沒有一點野心呢?」
「少爺自小不能修行,令我不得不思考未來的問題。三年來,我一邊全力處理城中事務,試圖幫少爺穩固黑石城根基,一邊卻勾結內外勢力,謀取顛覆政權之後的最大利益。看似八面玲瓏,為何而今卻無路可走?」
黑石城是柳師爺野心的起點,也是他情感的歸宿,不到萬不得已他絕不願放棄這座城池。然而當日他受凌公子威逼利誘,最終做出了背叛城主府的行為。
凌公子乃千陽城主之子,他以千陽柳家的存亡為要挾,又以重回黑石城的承諾為誘餌,讓柳師爺不得不就範。
而今他卻再也回不去了。
遠方傳來急促的馬蹄聲,一個身材高大的小眼睛男子騎著千里追風馬疾馳而至。
「請父親立即回城!」
看見柳天豪,柳師爺終於在此刻重現威嚴,喝道:「逆子!明日便是問鼎大典,你不去助周雲墨爭奪城主,卻跑來這裡做什麼?」
「孩兒請父親率黑石軍回城!」柳天豪道。
「我自姓柳,千陽柳家的柳!」柳師爺道。
柳天豪指著天空道:「父親跟隨老城主多年,擅夜觀天象,當知帝星在黑石城,而非千陽城。」
柳天豪並不明白何謂帝星,柳師爺也不會夜觀天象,但他明白了他的意思。
這些年,黑石城的年輕一代出現了百花齊放的景象,周雲墨、夏午、石仲謀、火兒、林若雪皆是天資卓絕之輩,他們的崛起,預示著黑石城的未來可期。
「再說老城主待我們,難道還比不過千陽柳家那些老傢伙?」柳天豪自小在黑石城長大,對於千陽柳家並無好感。
柳師爺心中有所感觸,並沒有指責柳天豪言語上的無禮。站在眼前的畢竟是他的親生兒子,令他心頭一軟,道:「你將黑石軍帶回去吧,我已經回不去了。」
「父親自小看著少爺長大,當知他表面迷糊,實則內心透亮,怎會不知你的狼……你的野心。他能容你三年,自然也不會計較這一次。」柳天豪道。
柳師爺默不作聲,他以前可沒看出周雲墨有如何地內心透亮,也就是近日有所改觀而已。
柳天豪繼續道:「父親曾教過我,人非聖賢,孰能無私,世間之人皆有私心,但依然存有是非黑白之念。你我皆是凡人,不必以聖人標準行事,也不可拋棄做人的底線。」
「而今帝星仁德皆在黑石城,於公於私都沒有離開的理由,我們又何必去做背德負義之事?」
一時間,過往種種紛至沓來。
柳師爺眼眶濕潤,心中泛起了絲絲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