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份名單的真實性,本官該如何確定?」
柳大山笑著道,「是真是假,高大人大可多等兩天,到時真假自會找上來。」
說完這番話,柳大山直接站起身,手中的念珠發出噼里啪啦的聲音,他朝高陽笑著道,「今日草民多加叨擾,還請高大人恕罪。」
「草民便先行告退了。」
說完後,柳大山帶著柳宏,消失在茫茫的夜色之中,但那些話卻在高陽的耳旁嗡嗡作響。
高陽直視著柳大山的背影,雙眸冰冷至極。
一旁,陳勝忍不住的問道,「大人,這裡面涉及到的人很多?」
高陽低頭看了看桌上的名單,直接開口道,「比本官想像的還要多!」
「其實所謂的冥婚,以及孟郡守,只是其中的齷齪之一,你們可記得榮親王是如何被本官搞死的?」
陳勝和綠蘿聞言,他們先是齊齊愣了愣。
緊接著,他們瞪大眼睛,幾乎異口同聲的道,「巫蠱?」
「天下誰能不怕死?縱然皇親國戚都信巫蠱,能用巫蠱殺人,那更別說底下的人,自古有句話傳承千年,吃哪補哪!」
「當毫無辦法後,為了彰顯孝心,抱著死馬當活馬醫的想法,縱然明知是假,卻也會試一試。」
說到這,高陽面帶嘲諷,「畢竟,在那些高高在上的世家權貴眼中,普通人算什麼呢?」
「那就更別說這些毫無身份,無人在意的孤兒,他們是生還是死,他們臨死之前疼不疼,又會有誰在意呢?」
一語落下。
陳勝和綠蘿陷入久久的沉默。
這是真相,也是殘忍的事實!
高陽目光幽幽,接著道,「還記得這一切的一切的最開始,那上長安狀告卻又詭異消失的流民嗎?知道為何西廠查不出來嗎?」
兩人一愣。
但隨即,他們猛地看向高陽,心頭一陣駭然。
高陽聲音冰冷的道,「因為這些流民,就是西廠的人殺的!」
「陛下身邊的郭公公,輔佐了三代帝王,位高權重,五年前,他還尚未入司禮監,手握大權的時候,便跟這育嬰堂產生了勾結,幾乎每個月,他都要吃一根小蘿蔔根。」
「如今他手握大權,執掌西廠,又如何會讓這等醜事曝光?」
陳勝臉色變幻。
綠蘿也滿臉不忍,甚至有些作嘔。
她常跟在高陽身旁,也見過許多次這郭公公,印象中,郭公公一直佝僂著腰,臉上總帶著一抹和善的笑意,甚至哪怕面對她,語氣也極為溫柔,像是一位令人尊敬的長者。
但暗地裡,他竟是如此一個人!
綠蘿嬌軀顫抖,大眼睛裡閃過害怕。
「大公子,為何?」
「他為何會有如此癖好?」
綠蘿聲音發顫。
她不明白,卻也想不通!
高陽回過頭,看向綠蘿,他開口道,「太監雖去了根,但他本質上還是男人,他內心有衝動,卻無發泄的口子,再加上皇宮那等天天彎腰低頭,極其壓抑的地方,心理極少能不扭曲。」
「年輕時一時衝動,覺得只要對自己狠一點,為了活著就是值得的,但人卻很複雜,當掌權後,又會暗自後悔,萬一多吃點,好好補一補,真長出來了呢?」
綠蘿聽的頭皮發麻,聲音發顫,「所以就為了一個虛無縹緲的可能,便要絕了一個孩子的根?」
「沒有根,那便只能入宮……」
高陽眼底蔑視,「入宮?」
察覺到高陽聲音底的不屑,綠蘿心生不妙,「大公子,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自從被選中「幸運兒」的那一刻,他們就活不了,郭公公要補身子,侯府還有瞎眼老太太,對那些世家大族而言,老人活著便是定海神針,他們會彰顯孝意的。」
此言一出。
轟!
綠蘿和陳勝呆若木雞,心底滲出無盡的寒意。
但他們也沉默了。
他們固然希望高陽以雷霆之勢,掃蕩育嬰堂,將這些不能稱之為人的東西,全都殺到尾!
可縱然是綠蘿,也沒有開口。
因為現在擋在高陽面前的是一座雄山,高聳入雲,屹立在這大乾,誰能輕易撼動?
西廠監察天下,權勢滔天!
郭公公更輔佐了三代帝王,光是他就不好撼動,那就更別說侯府,親王之子!
高陽問政殺了這麼多貪官,現在再掀殺戮,百官會怎麼想?沒有人希望迎來一個只知殺戮的丞相,不管任何原因,任何理由,這其中的阻力可想而知!
「繁華的長安城,其掩蓋的骯髒也真不堪入目!」
「都下去吧,從此刻開始,本官誰也不見,本官要好好的……想一想!」
高陽聲音罕見帶著一抹疲憊。
「……」
夜色漸深。
黑暗籠罩整片大地。
育嬰堂內。
柳宏十分擔憂的道,「父親大人,我們如此袒露,你說活閻王會就此罷手嗎?」
柳大山站在「樂善好施」的牌匾下,手中的念珠撥動的速度也越來越快。
他看向高陽所在的府邸,面色淡漠的道,「活閻王既能火燒楚軍,糞便殺敵,他就並非好人。」
「此次名單奉上,我實在想不出他拒絕的理由!」
「畢竟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可拿二十萬兩白銀,以及一大筆為他所用的同盟,反之,他將是眾矢之的!」
「這選擇,哪怕傻子都會選!」
「並且你覺得,當今大乾是清官多,還是心藏齷齪的貪官多?」
柳宏不假思索的道,「清官被排擠,自然貪官、權官更多!」
柳大山笑了,「連你都懂的道理,活閻王豈會不懂?官場如商場,眾人皆貪你獨醒,那阻力可想而知!」
「另外,消息都通知了嗎?慈恩寺的淨念大師,還有天下門生眾多的周老爺子,他們什麼時候到?」
柳宏出聲道。
「現在已經在路上,明日肯定能到!」
「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這個道理,學資本一道的活閻王會不懂?我倒要看看,活閻王真能付出這麼大的代價,只為這幫賤民?」
柳大山眼中充斥著一抹戾氣,語氣極為不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