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咕嘟咕嘟……」
學堂內。
一襲棕黃長衫的重九元坐在桌前。
他面前放著一個小爐，小火爐上坐著一個小茶壺。
小茶壺上冒出騰騰的熱氣，壺蓋微微起伏。
學堂內孩子們從包袱中拿出自己帶來的乾糧，小口小口的吃著。
一邊吃一邊偷偷打量這位新來的重先生。
重九元一隻手搭在桌前，手指輕輕敲擊桌面。
他出神的看著起伏的壺蓋。
忽然。
學堂內的一個學生昂起脖子，大膽的出聲問道：「重先生，為什麼壺蓋會一跳一跳的？」
聽到這個問題。
學堂內的學生不禁鬨笑起來。
重九元也回過神來，抬頭看去。
只見一個體格強壯，臉蛋粗糙的男孩正在瞅著他。
「先生，你別理李寶根，他總是問一些奇怪的問題。」一個小孩子突然說道。
「就是就是，先生這麼出神，說不定是在作詩呢，你打擾了先生的雅興，賠得起嗎？」
「李寶根，你又想出去站著了是吧？」
一眾孩童鬨笑著。
那個名為李寶根的男孩臉蛋微微漲紅，攥緊了拳頭。
重九元笑了笑，伸手示意孩子們噤聲。
孩子們閉上嘴，不再說話。
一些孩童幸災樂禍的看著李寶根，想要知道先生會怎麼懲罰他。
重九元淡笑道：「你可以過來看看。」
聽到這話，學堂里的孩子們愣了一下。
李寶根也怔住了。
以往他問問題，總是會惹得秦先生不快，讓他出去罰站。
沒想到這個新來的重先生，竟然讓他過去看看。
「怎麼？敢問，不敢過來看嗎？」重九元笑道。
李寶根鼓起了臉，從座位上站起，快步跑到前面。
他蹲在小茶壺前，仔細瞅了瞅。
學堂里的一眾孩童全都不說話了，靜靜的看著李寶根和重九元。
看了片刻。
李寶根抬起頭說道：「是白汽！」
「白汽把茶壺蓋推起來了。」
重九元點了點頭：「不錯，就是白汽。」
他看向學堂里的孩子，淡淡道：「有誰知道為什麼白汽能把茶壺蓋推起來嗎？」
一眾孩子一臉茫然。
「為什麼？」李寶根大睜著眼，不解的問道。
重九元笑了笑：「我猜測，或許是壺裡的水沸騰時，產生的白汽，會向上飄吧？」
「飄的時候，就會頂起蓋子。」
聽到這話，孩子們頓時睜大眼睛，一臉好奇的看向茶壺。
重九元還想繼續解釋，他餘光突然瞥到一個人。
重九元看向學堂外，只見外面站著一個黑緞纏目的白衣青年，手中舉著一把油紙傘，腰間佩著一柄細長的劍。
重九元見到對方，笑了兩下，對學堂里的孩子們說道：「今天下午沒有課了。」
「大家回去吧，明天再來。」
聽到這話，孩童們頓時睜大了眼睛，把注意力從茶壺上收了回來。
「好耶！」
「重先生萬歲！」
「回家嘍，回家嘍！」
一眾孩子狼吞虎咽的把嘴裡的乾糧咽下，簡單收拾一番便三五成群的跑出了學堂。
眨眼間便跑了個乾淨。
李寶根還想問些什麼，但他注意到門口的年輕人，知道可能是先生的客人，便把問題咽下，跟重九元行了個禮，跑開了。
重九元走到學堂門口，對那個黑緞纏目的年輕人笑道：「進來吧。」
年輕人點了點頭。
兩人進到學堂內。
重九元從桌下拿出兩隻茶杯，把剛燒開的茶壺提起，倒出兩杯水，燙了一下茶杯。
「我剛來這裡，沒準備什麼東西，無法款待了。」
年輕人伸出手，笑道：「巧了，我帶了。」
說著，他從懷中拿出一個小竹筒，裡面盛放著一些曬乾的茶葉。
重九元見此笑了笑：「那真是巧了。」
天機子捏出兩撮茶葉，放入茶杯中。
重九元把茶壺中的熱水倒入杯中。
不一會，杯中茶葉逐漸舒展，茶水漸漸變成褐色，一股淡淡的清香從杯中溢出。
學堂內茶香濃郁。
學堂外雨聲滴答。
重九元與天機子相對而坐。
靜靜的聽著閒適的雨聲。
天機子忽然開口問道：「重先生怎麼想起行走江湖了？」
重九元笑了笑：「靜極思動。」
「順便出來看看，能不能找到一個衣缽傳人。」
「傳人……」天機子笑道：「您為何不從重家子弟中找一個呢？」
「江湖上的孩子資質良莠不齊，很難找到天資卓絕的傳人。」
重九元笑了笑：「家中子弟資質一般，不成氣候。」
「只能出來撞撞運氣了。」
重九元輕吸了一口淡淡的茶香，說道：「你不用緊張。」
「你們無心教想幹什麼，我不管。」
「哪怕是幾百年前，天靈仙氣旺盛，正魔兩道分割江湖的時候，江湖上教派林立。」
「除了正道時不時找你們的麻煩，我們魔道可是從來井水不犯河水。」
「有的時候，我們也是同一條繩上的螞蚱。」
「畢竟，都是為了生活。」
重九元笑了笑：「出來混江湖，說白了都是為了生活。」
天機子聞言深有感觸，感慨道：「重先生說的有理。」
「可惜天靈仙氣斷絕，不然的話，在下說不定能見識到魔道四姓的武功。」
重九元笑著搖了搖頭：「那都是過去了。」
「如今新武道盛行，我們這些遵循古法修行的老傢伙，可不是你們的對手。」
「不說別的，」重九元眼中流露出一抹疲憊，感慨道：「這攝神術據族中典籍記載，真氣境武者用出來，按理說不會有任何損耗才對。」
「可我剛剛只用了一次，就深感疲憊。」
重九元搖頭輕嘆。
天機子聞言笑道：「那只是天靈仙氣斷絕的原因。」
「如今仙氣斷絕，您都能練到真氣境，若是這仙氣復甦，恐怕轉瞬間您就會成為全天下最強的人。」
重九元笑著搖了搖頭：「武道八境，一境一關，哪有你說的那麼容易。」
「至於仙氣復甦之說，二百年前就有人提過。」
「這麼多年了，不還是一點變化都沒有。」
天機子端起茶杯，輕抿一口說道：「那如果我說用不了多久，這天靈仙氣會復甦，您信不信？」
重九元沒說話，只是深深看了天機子一眼。
「不如我和您打個賭，就賭一個月內，天靈仙氣會不會復甦。」
重九元笑了。
他端起茶杯，也輕抿了一口。
「你是神機一脈，從來不做虧本買賣。」
「所圖必定甚大。」
「不過……」重九元笑道：「我還是不信天靈仙氣能夠復甦。」
「所以……」
「這個賭我接了。」
天機子聞言一笑。
「你想賭什麼？」重九元淡淡的問道。
「就賭……」天機子話未說完。
遠處的街上傳來一陣女人的哭喊聲。
「公公……你怎麼就想不開跳了河啊？」
「嗚嗚嗚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