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仙人立即微微側身,一邊盯著李無相,一邊朝後方發聲處警了一眼。
又來人了。
來者現在是在原本太一殿附近的位置一一大殿傾塌之後,側面通往後山岩壁的東西兩條道路都被殘磚碎瓦掩埋了,之前馮驥帶人只把西邊的清了出來,這麼一來,這個後山的後面和西面都有峭壁,東邊則是懸崖,就成了個獨立的小區域,只要叫人把東邊的通路給守住,就不怕人跑,也不怕無關人士潛入了。
眼下,來者就被六個守著通路的江湖客攔在外面。
來的一共是四個人,兩男兩女。
一個男人看面相約有三十多歲,蓄五縷長髯,黑亮順滑。頭上梳了個道髻,戴五蓮紫金冠,以鑲金白玉作簪,面相沉靜和善。穿一身月白的道袍,
手持一柄拂塵,背上背劍。
另一個年輕些的同樣穿道袍,但是平順的青色棉麻布,手捧一尊紫銅香爐,背後也背劍,顯然是侍從或弟子。
另外兩個女子,一個年紀稍大些,但只看面相,會覺得不過未滿三十,
艷麗猶存。這女子也做道袍打扮,但是不常見的湖藍色。頭上也梳道髻,但只用一條藍綢綁了,又在腦後垂下,很是飄逸出塵。
她旁邊稍微年輕些的,看起來不過十八九,但容貌遠不及她秀麗,只能說不算難看。這個年輕女子穿看的是此世尋常女兒家的裝扮分一一上面一件連袖的白色短衣,下身湖藍長裙,手中握看一柄連鞘細劍。
剛才呵斥一聲的就是她。此時又往前走了一步,微微仰臉,將手中長劍在身前一橫:「你們好大的膽子,敢在這裡鬧事。」
這一聲也是呵斥,但聲音清越而並不高亢,聽起來並無太多怒意,而是一種漠視的淡然。
守門的四名江湖客,在許仙人看來是連名字都不必知道的貨色,但在德陽附近卻也算小有名氣。這時候被一個年輕女子呵斥,不由得紛紛冷笑幾聲,將兵器抱在懷裡,一言不發。
馮驥瞧見這邊的動靜,眉頭一皺,立即帶了十幾個人大步走過來。先在四人身上一掃,抱了個拳:「幾位朋友,什麼來路?」
藍裙少女警了他一眼,揚聲問:「你是這裡主事的?就是你帶人把這裡弄成這樣子?」
馮驥皺了皺眉,轉臉看了一下許仙人。但見他只側臉一警就又轉過去,
只盯著李無相,心裡就安定了,也呵斥回去:「這裡有什麼事情輪不到你們來問。不管你們是哪裡過路的江湖客,此地已經有主了!不想麻煩的,
滾!」
她身後那年齡稍長的女子忽然微微一笑,轉臉看穿道袍的男子:「余觀主,你看,你我平日裡不在德陽走動,就難免叫人覺得面生了。」
那男子也微微一笑,又嘆了口氣:「程觀主說的是。我是第一次來然山,看到此地這個樣子,真是感慨。都是同氣連枝,淪落至此啊。」
別人還沒反應過來,但聽到「同氣連枝」這四個字,馮驥立即一愣,滿臉怒容登時消散,他忍不住又飛快轉臉看了許仙人一眼,才喘了口氣,再次抱拳:「四位—四位是——.
藍裙少女這時才正眼看著他:「我身後的,是天心派駐在德陽飛雲觀的掌觀,程佩心。另一位,是樓光派駐在德陽碧霞宮的掌觀,余照統。我麼,
是飛雲觀首徒程勝非。現在輪得到我們來問這裡的事了嗎?」
守門的四個江湖客齊齊將抱在胸前的雙臂放下了,兵器嘩啦一陣響。馮驥身後的一群人也面面相,一時無言。至於馮驥本人,一口氣悶在胸口,
只立即轉了臉去看許仙人他知道這時候輪不到自己說話了·他也不敢說!
天心派、樓光派,可不是德陽城內城外那些由江湖散修或者世家組建的門派,而是三十六正宗—--不但那些門派比不了,就連這然山派也遠遠比不了!
尋常宗派,不過在一城一地做大,興衰不過數十、百餘年而已。可三十六宗派延綿三千年,那底蘊不是他們這些江湖客能夠想像的。
面前的程佩心與余照統,雖然只是兩派駐紮在德陽的掌觀,可他們來到此地,就等同那兩宗來到此地------他是知道三十六宗的法帖的事情的!
見這群人全都說不出話了,程勝非才又說了一聲:「退下。」
守門的四個江湖客趕緊讓去了一旁,稍一猶豫,擠到人群當中了。
碧霞宮掌觀余照統向飛雲觀掌觀程佩心微微一笑:「程掌觀,請。」
程佩心便點點頭,也向余照統說了個請字,兩人一同邁步走了進去。
四人所過之處,江湖客們紛紛避讓,退出好遠。但唯獨許仙人仍站在原地,盯著李無相看了一會兒:「怎麼,這就是你叫來的——--哦,我高看你了。還以為你叫的是幫手,但你叫的是三十六宗。你覺著,這幾個人來了,
我就得退走?」
李無相笑了笑:「總比被你燒死好吧。」
許仙人點點頭:「好。你看著我燒不燒得了你。」
他轉身看向走來的四人。
少女程勝非立即被他的模樣嚇了一跳,臉上的懼色一閃而逝。兩位掌觀也相互對視一眼,停在他身前三步外。
程佩心微微皺眉,打量許仙人幾眼,開口說:「前些日子我曾聽說德陽附近有人想來然山尋寶。我想然山弟子已經離散,尋就尋吧,不過是拾撿些零零碎碎。散修度日艱難,東皇也有牧民好生之德。」
「只是我沒有料到你們這些人能膽大至此一一然山三千年宮觀,如今毀於一旦。」程佩心搖了搖頭,「你這人是好大的膽子,敢毀掉一個玄門正宗的基業?真是相由心生!」
「相由心生」這四個字,叫許仙人僅剩的一隻眼晴微微顫了顫。他先是大笑了幾聲,又猛吸一口氣,盯著程佩心:「好一個同氣連枝啊,據我所知這然山宗門在最後一個弟子還在的時候,就已經被人搜刮過了,這事你們從前知不知道呢?」
「啊,我猜是知道的吧?不過那時候覺得然山凋破敗沒什麼油水了,
所以懶得理會吧?如今聽說然山上還有秘境寶物,所以才來了?」他朝那群江湖客一指,「你們這幾個東西,和他們這些東西,有什麼區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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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照統臉色一沉:「好個猖狂的賊子。三十六宗既然同氣連枝,然山或有什麼秘境寶物,自然也是歸三十六宗所有,是你們這些宵小能夠染指的麼?」
他看向許仙人身後洞中的李無相:「少年,寶物可是你在手上?」
李無相笑著點點頭:「在。四位帶我走,我就跟你們說寶物的事。」
余照統便轉身看向一眾江湖客:「現在滾下然山,樓光派與天心派就不與你們計較。有半個不字,命喪此地!」」
許仙人冷笑一聲:「命喪此地?掌觀,聽起來好威風。可也是尚未結丹吧?不然怎麼會不在山1了,而在世俗間做個給宗門通風報信的?這裡有五十六個人,也都是尚未結丹,功法寶貝或許比不了你們,但要我一聲令下一擁而上,你們覺得,命喪的是誰?」
「你可以問問他們敢不敢。」余照統冷冷地說,「我們在此,就是樓光派與天心派在此。想與三十六宗為敵的,盡可以留下。」
許仙人轉了身,注視李無相:「好,你們明白這一點就好。」
他將手一翻,露出掌中象牙板:「那二位掌觀看看這是什麼。」
他展露出的是象牙芬板的背面。微黃的板子上,刻有十二個字,足以叫四人看得清楚-
五嶽真形教山下行走許道生!
「我在此,就是真形道在此。二位掌觀要是想與我六部玄教為敵,也盡可以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