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霹靂
他剛才被這塑像精打得好慘!
金纏子是承載了他的魂魄的,金纏子連著皮被拍扁了,就差不多等於他的魂魄被拍扁了!
現在李無相只覺得自己的念頭渾渾噩噩,仿佛回到了剛從爐灶里被薛寶瓶撿出來、養在碗裡的時候,只想要更多!更多!!更多!!
這塑像里全是內臟、柔軟的血肉,熱騰騰,香噴噴,精氣濃郁到快要化不開!
他的觸鬚猛吸了一會兒,覺得自己的身體快要被補全了,這時候聽到塑像當中響起一片猛烈的嗚鳴咽咽聲,仿佛是在求饒。
可他覺得自己完全停不下來了一一體內的精氣猛漲,已經漲到了築基的境界所能容納的極限,
濃郁強大得好像快要將金纏子、將他的皮給撐開、撐得痛死了!
他知道自己這是要突破了,立即下意識地運行起了真仙體道篇。
依照這部功法來說,築基一成,是自然經絡拓展、丹田放空、晉入鍊氣境的。可現在,這功法運行起來完全沒什麼效果!
他只覺體內越來越撐,精氣甚至開始不受控地外放,逐漸與周圍空間之中的靈氣融為一體了。
越是痛苦,他就越忍不住奮力吸取塑像的內臟,好叫自己能將逐漸綻裂的皮囊修補、稍微好受一些。
如此過上一刻鐘的功夫,倘若有人在極遠極高處看,就會發現這太一廟附近,似乎要比周圍更亮一些。而這微弱的亮光逐漸向上升騰、慢慢變得稀薄,仿佛是漸漸散去的裊裊青煙。
可就在這青煙觸及天頂薄雲的一剎那,薄雲猛然翻卷、滾滾聚攏,頃刻之間就變成了大團大團的烏雲,下一刻烏雲中雷聲隱動、電光乍現一一一道霹靂劃破夜空,正中太一廟中!
李無相被這道霹靂擊中!
頃刻之間他衣衫盡焚、皮囊翻卷,露出大片大片的金纏子,而金纏子被這雷光一轟,光芒也陡然褪去一半,變得發灰發暗,好像成了鐵質的。
李無相慘叫一聲,極度恐懼第一次浮上心頭一一我要死了!
他立即憑藉著求生的本能,整個人一縮,整張破破爛爛的皮都縮進了塑像當中。
轟隆!
第二道霹靂又轟了下來!
但這一次是轟在了塑像上,轟得那金甲發出一陣輝光與雷電抗衡,只堅持了一瞬間,輝光也就潰散了。
轟隆隆!第三道霹靂又轟了下來!
塑像體外的金甲被轟成了亮紅色,又流淌起來,只頃刻間便成了覆在塑像上的一層鐵水,而那塑像,已面目模糊不清,只剩下個大致的輪廓了。
李無相藏身在塑像腹中的一片內臟血肉里,觸鬚從皮囊的各個縫隙探出,神智混沌、意識模糊,只知道把每一絲每一縷的精氣都吸入體內,好叫自己擺脫那種瀕死感。
如此不知道過了多久,他沒有聽到第四道雷聲了,而這塑像之內重新變得空空如也,只余底部一層黑紅色的血疝粉末。
他這時候才意識到,自己活下來、清醒過來了。
他立即在黑暗中摸了摸身體一一皮囊已經復原了,稍稍一愣,再運行精氣,發現經絡通暢、丹田空蕩·———他已到了真仙體道篇鍊氣境界的修為了。
他就這麼發了一會兒愣,才倒吸一口涼氣,想起了曾劍秋之前告訴他的另外一些事-
一有道行的精怪成了氣候,要化形成人、要晉入境界的,為天地不容,因此,會引來雷劫!
自己剛才是在渡劫!
我現在算是精怪?不不—-還有另外一種可能一一青囊仙!
曾劍秋說過人修在結丹時會有劫難,但是人劫。只有在出陽神的時候,才會渡天劫。出了陽神算是陸地神仙,不是青囊仙這種鬼仙可比的,但鬼仙也算是仙-」--如此,自己這算是鬼仙又晉升境界,因此才會渡天劫?
那往後也會?
離大譜了。
李無相不再細想了。這裡這麼大的動靜,又快天亮了,很快就會有人來的。
剛才他在塑像內部瘋狂吸取精氣修補皮囊,已經把廣蟬子運行了一遍又一遍,神念該也附上了的。他就鑽出塑像,這才看到此時這像的模樣。要是天亮被人發現,又重塑了,可就白活忙了。況且地上還有這麼多的血肉、外面還有人皮,要是被人覺得———」
他微微一愣,立即飛躍上屋頂的東北角。
之前他聞到了這裡的腥氣,蛇將軍應該就藏在此處!
果然,他在樑上發現了一條手臂粗細的大蛇,只不過這蛇此刻已渾身癱軟,微微發燙,顯然是被剛才的雷劫波及,都已經熟了!
他一把將蛇屍甩了下來,又跳到屋子的西北角牆邊,飛快將石板撬起一一白將軍是只大刺蝟,
也已被轟熟了。
他把這兩個東西全丟到塑像前的石板坑裡,又確認塑像仍保留著抬手去拍的姿勢,從廟裡的帷幕上扯下一塊黃綢把自己裹住,立即從窗口飛躍出去。
三道自天頂發下的霹靂雷霆,將許多人的驚醒了,又見到這天頂的濃雲旋即消散,就又叫醒了許多人。
李無相把黃綢包裹在身上,專撿小路過,等他走回到飛雲觀的街上時,已有些人在仍舊朦朧的天色中走到自家門外,邊往天上看邊彼此說話了。
他借著牆下陰影掩護,飛身躍進院中,從包裹里又找上一身衣服換好,看到程佩心房中的燈光也亮了,隨後她走了出來,跟從後院走來的程勝非說話。
於是李無相將頭髮重新束起,也走出門。
自己之前跟程勝非說要出去一趟,隨後武太一廟就現出異像,天頂又響炸雷,這種事難免叫人多心,於是他也並不打算瞞。
程佩心是飛雲觀掌觀,等到白天時聽說了那邊的事,必然要去看看,說不定真能瞧出什麼蛛絲馬跡呢。
果然,見到他出門時已經換了一身新衣裳,程佩心就仔細打量打量他,然後又看看天:「道友你也聽見雷響了?」
李無相笑了笑:「嗯,武太一廟那邊的。剛才我往那邊去了一趟。」
程佩心愣了愣:「那——..」
「白天買鷹的時候聽說那邊有個廟,太一像與眾不同,我夜裡睡不著,就想去看看。」李無相嘆了口氣,「結果在廟裡遇到兩個精怪,一個自稱蛇將軍,一個自稱白將軍,用廟旁乞弓的血肉來招惹我,你也知道,我們劍俠見到這種事難免衝動,就都料理了。」
程勝非吃驚地張了張嘴,看一眼她師父,又看李無相:「我—---我們倒是知道那廟裡有些精怪修行,可沒想到這麼—這麼—宗主,還好你沒事,那廟裡除了那兩個精怪,還有一一她又看了一眼程佩心,見她並不反對,才說:「還有一個成了氣候的,雖然平時並不惹事,但也很難纏的。幸好你沒遇見它。」
李無相皺眉想了想:「是不是一個自稱太一的?」
程佩心臉色微微一變:「道友你也遇見它了?你能從它那裡全身而退,倒真不愧是劍俠。」
「啊,不是,它非要給那兩個精怪出頭,我就把它也料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