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4點。
天色蒙蒙亮,像是乳白且粘稠的牛奶。
歌舞伎町的行人終於稀疏,並不是沒有,但和夜晚的川流不息相比,是罕見的蕭條。
哪怕是最繁華的娛樂中心,也總有安靜下來的時候。
但各家店子裡的燈光,依舊仍未熄滅。
牛郎店的正式營業時間,是從晚上6點起,到第二天早上6點。
每一家店的情況不同,這裡說的是【幻夢】的營業時間。
足足12個小時,有名氣的牛郎可以晚些到場、早些下班。
但大部分新人就沒這種待遇了,只能抽閒休息,又或者在沒有客人指名的時候小睡一會兒。
——其實忙起來總比一直閒著要好。
人們當牛郎本來就是為了賺錢的!
閒著只能說明沒有人氣,哪裡還有錢賺呢?
至於辛苦.....
對絕大多數人而言,賺錢哪有不辛苦的?
「咦,螢火君?」
一個牛郎看到走進門的青野,頗為驚訝。
畢竟他可是看著青野和那少婦走出門去的,如果真是達成不可描述交易的話,總不會在這時間就回來吧?
除非.....
這位牛郎眉頭一皺,發現事情並不簡單。
仔細看了看青野的神情。
三分疲憊和兩分憔悴,再加上一點失落、自責,還有一些無奈。
表情複雜,體現了主人複雜的心情——通常部分男性在婚後也會這樣,正所謂「婚前姨媽攔路虎,婚後姨媽救世主」,是同樣的道理。
這牛郎看出了很多。
啊這.....
他悟了。
牛郎善意的拍拍青野的肩膀。
「男孩的第一次總是短暫的,挺正常的,別灰心。」
「那種年紀的女人,也的確.....」
「就是她有點太過分了,哪有直接把人趕出來的道理?」
他憤憤不平。
青野眨了眨眼。
眼神懵懂單純。
雖然聽不懂這位前輩在說些什麼,但是好像很深奧的樣子。
「我第一次接待的客人,年齡比你那位還大一點,那個夜晚……我這輩子都忘不了。」
前輩露出了追憶的神色,有種「往事不堪回首」的憂鬱氣質。
「咳咳!」
輕咳聲從耳邊傳來,嚇得他立刻停下嘴。
「我去倒一下菸灰缸!」
趕忙灰溜溜的跑開了。
「琉璃前輩好。」
青野對雨宮瞳微笑道。
「做了?」
雨宮瞳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青野,已然有了定數,但還是問道。
「沒做。」
相比於那位前輩深奧的話語,雨宮瞳的話便顯得簡單粗暴,即便是青野也能理解。
他很直接的回答道。
在司機怨靈被消滅沒多久,他們乘坐的計程車就停了下來,隨後消失不見。
周圍是荒郊野嶺,青野好不容易才找到一輛計程車,把醉得半死的白石惠子送回了家。
而當他自己想回【幻夢】時,便很尷尬的發現——他沒錢了啊!
於是,青野就只能一路跑著回來。
沒錯,就憑他這兩條腿,一路從四十多公里外跑了回來!
這才是青野臉上疲憊和憔悴的來源。
——多虧了他偏高的體質屬性,他才能做到這件事。
青野本人倒是不怎麼在意,只當是鍛鍊身體了。
但路上偶爾遇到的行人,都用一種頗為異樣的眼神看向他。
這大男孩是怎麼回事?
大半夜在路上跑步,還穿得這么正式?
難道是喜歡的人婚禮現場傷心過度,以跑步來發泄?
不少人腦補出了悽美的愛情故事,對青野表示同情。
主要還是因為他好看,在黑夜裡人們驚鴻一瞥都忍不住再看一眼。
至於自責和失望,則是因為沒能教會司機標準微笑,還沒能嘗嘗它的味道。
青野對此深為遺憾。
「那就好。」
雨宮瞳輕輕點頭,讚許的看了眼青野,並沒有詢問他為什麼這麼遲才回來。
「前輩,我現在能去後廚嗎?」
「嗯?」
雨宮瞳詫異看向青野。
「我肚子餓了,想吃點東西。」
青野直接表達了自己的意願。
帶著少年獨有的靦腆笑容。
「咕嚕咕嚕~」
肚子適時發出的聲音,作為佐證。
「廚師已經下班了,就算去後廚也沒東西吃啊。」
「不不不.....」
青野搖搖頭,「我的意思是,我自己來做。」
即便還有些詫異,但雨宮瞳還是同意了青野的請求——店長不會每天都來店裡,他們這些人氣牛郎,有著不低的權限,可以決定這種小事。
於是,來到後廚後,雨宮瞳眼睜睜的看著青野脫下外衣,披上廚師的圍裙。
很是熟練的翻找食材。
架鍋、點火、烹飪。
【烹飪熟練度+1!】
一連串的動作,看得雨宮瞳都愣住了。
看向青野的視線頗為複雜.....你為什麼這麼熟練啊?
「這裡的食材,我都可以用嗎?」
青野睜著閃亮的大眼睛問道。
和那雙眼睛對視,雨宮瞳不知為何就生不起拒絕的念頭。
想想青野應該也做不了多少,便點頭說好。
可是他很快就看到,青野把米倒進了電飯鍋。
足足有小半袋!
一袋有五斤的那種。
要不是後廚的電飯鍋偏大,說不定一鍋都裝不下。
大約半小時之後,兩大盆菜,以及兩大碗米飯,擺在了狹小的餐桌之上。
「青野君.....這麼多,你真的吃得完嗎?」
看看這分量,雨宮瞳嘆為觀止,聲音有點發顫。
「應該夠了吧?」
青野有點不放心的看了兩眼,要是雨宮前輩也比較能吃的話,可能還真不夠吃。
「夠了夠了,真的夠了。」
聽到雨宮瞳的話,青野這才端了條小凳子坐下來,熱情招呼他。
「前輩你也辛苦了,坐下來吃一點吧。」
「嗯。」
忙碌了一晚上,雨宮瞳的確餓了,而且青野做出的兩大盆菜雖然外形粗獷了些,但看起來還是很有食慾的。
他從前也是從一個小牛郎做起的,自然不會嫌棄這檔次太低。
「雨宮前輩,還是要謝謝您這段時間的照顧。」
在正式開飯前,青野正了正神色,解開圍裙,向雨宮瞳深深鞠躬。
先不說雨宮瞳本來對原主如何。
就光是這一天他到醫院探望自己,借給青野禮服——說是借,倒不如說是送更加合適——一直都頗為關心。
這份善意,青野能清楚的體會到。
在青山病院裡,青野早就明白,絕不要把別人對你的好當做理所當然。
得到善意,自然需要回報。
「這份恩情,我會記住的。」
青野目光清澈。
「等我還完債務,一定還前輩一件更好的。」
面對如此認真的青野,雨宮瞳忽然笑了起來。
笑得很放肆,和平時的他截然不同。
「哈哈.....哈哈哈.....」
「前輩是不信我嗎?」
「不是不是。」
雨宮瞳連忙擺手,可依舊忍不住笑著說道。
「哈哈哈.....我笑,只是因為......你小子,真的很有意思呢!」
很有意思?
青野不太能理解這是一個褒義詞還是貶義詞。
「看來青野君你的確改變了很多呢!」
笑聲漸止,雨宮瞳擦擦笑出來的眼淚,語氣感慨。
和他第一天見到的那個陰鬱懦弱的男孩相比,眼下的青野是有些奇怪,可有一股「活」勁——雨宮瞳也不知道該怎麼形容,總之就沒有那份死氣沉沉,好像堅信一切都會變好的這種感覺。
倒和從前的自己頗為相似。
「不過區區是一個新人,還敢說這種話!」
雨宮瞳揉了揉青野的髮絲。
「至於那件禮服.....你可不要太小看前輩了啊!俺是在意那點小錢的人嗎?」
青野表情略有古怪。
這裡的「俺」,是日語中語氣更加粗獷的一種自稱。
還有前面的「你小子」,似乎都是不應該從雨宮瞳這樣的美男子口中說出的話。
「嘁!」
雨宮瞳撇撇嘴,神色不屑。
「美少女還會拉屎呢,拉的屎也是臭的。」
「俺也沒必要向你裝了,俺其實就是這種人,整天板著臉裝溫柔,真是累死個人!」
要是讓客人們聽到雨宮瞳這時的話語,八成在她們心目中的形象就要瞬間崩塌。
青野:「.....」
前輩暴露了了不得的一面!
在雨宮瞳的驚呼聲中,青野「呼嚕呼嚕」的吃下了將近一大盆米飯和菜,又「噸噸噸」的喝下一瓶礦泉水。
這才覺得吃得差不多飽了。
高達「21」的體質讓青野的耐力變得很強,但他的飯量也同時增加了。
簡單告別後,青野回到他的房間。
——和其他牛郎不同的是,他是住在牛郎店裡的。
原因很簡單。
青野窮得連住的地方都租不起!
就這間原本的雜物室,都是店主看他可憐才清理出來給他住的。
青野隨遇而安。
他前世剛出院住的地方,比這還差呢!
那是一個小小的地下室,終日潮濕,照不到陽光,他不照樣活得好好的?
這個雜物間的環境,比那可好多了。
躺在床上,青野打開面板。
盯著「自由屬性點:5」開始認真思考。
這5點屬性點,該怎麼分配呢?
按照他原本的想法,覺得屬性點並沒有分配在魅力上的必要,但這就差一點了.....這感覺簡直就像遊戲裡收集角色的碎片,已經到(79/80)只剩下最後一片,缺的那塊感覺渾身不自在,怎麼著都想湊齊!
正是因此,青野才沒有在野外就分配,而是回來後認真思考。
「算了,不管了!」
很快,他做出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