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該說,好在李兄睡著了,不然遭殃的可就是他。」
王執心瞥了眼地上酣睡的李平安,屬於道胎的特有氣息逸散開來,襯托得他那底子本就不錯的臉俊秀無比,與張清和一般,有一種天生與道貼近的親和力。
然而見到這一切的王執心卻絲毫沒有高興的感覺,陡然一皺眉頭——
「不好!!!」
「晚了,自他昏沉過去的那一刻起,天宮的斂息法就不再周轉,道胎的氣息顯露無餘,而接下來神龕裡頭的這頭水元神子,怕是要抓狂了。
不得到平安,祂是不會罷休的。」
張清和有些幸災樂禍,對於王執心來說,這可是個大麻煩。來長安塾的日子裡,他可還沒看王執心吃過癟呢!
這朦朧神聖的偉大存在自降臨伊始,實則目光便放到了李平安的身上了,祂的渴求雖說強烈,然而隱匿得卻極其之深,仿佛如深淵一般,令人感受不到它的情緒波動,然而張清和卻是知道,如若今日祂得不到李平安,便會與王執心死磕下去,都不帶有地方逃的。
但是……擁有如此高位的神性,卻偏生只是個洞虛,難不成真是所謂的「神子」不成?
仙神也生娃的嗎?那我是不是可以……
呸!
張清和甩了甩頭,將腦子裡莫名其妙湧上來的想法消磨掉,心思又沉寂下去。
仙神之間如若存在這種子嗣干係,那也並不對,神子怎麼可能才洞虛呢?而且這裡是一處神龕,明擺著是需要人祭祀供奉,乃至於還有著活祭的傳統。
沒瞧見先前李平安差點被那丈高的骨柱捅了個對穿嗎?
仙神們除開面對張清和這種誘惑時,定然是絕對理性的,如若活祭沒什麼大用,又怎麼會做這種吃力不討好的事兒來呢?
「可以通過祭祀……壯大實力?」
「老師是說眼前這水元神子?」
王執心冷不丁冒了出來,插了一句嘴。
張清和趕忙收斂心思。
「猜測罷了。」
他倒是差點忘了,自己還是在別人心湖裡隨身帶著,對方的風吹草動能聽見,自己要是有個什麼想法,也能被認了個全。
「哦。」
王執心自玄囊之中祭出一卷玉書,對周遭的白霧嚴陣以待。
這白霧無法吹散,除非斬滅使之出現的源頭,不然永遠要活在蒼白的恐懼之中,直至被其中那面貌可怖的神子肢解,吞食,神魂與肉身都消磨殆盡。
張清和透過視角往那冊玉書上一看——
「子素子曰:君子坦蕩蕩,小人長戚戚……」
好傢夥,這是他張清和的吃喝嫖賭語錄?用的還是天蒼白玉,可鑄近仙聖兵的好東西。
張清和只要想到,若是王執心日後成就大修,他的那些「事跡」隨著王執心的這卷玉書流傳百世,他就恨不得現在抽身離開,把這倒霉孩子丟在水元神子前頭,任憑他被人道毀滅。
「你這是打算當證道之器養?」
張清和心底還抱有著一絲僥倖,希望自家木訥學生只是玩玩。
「嗯!」
王執心頗為認真地點點頭,眼底有著說不出的崇敬。
「這玉冊之中有老師的天道至理,比之一切道文都要來得高遠,怕是循序漸進,成就近仙聖兵已然是板上釘釘,若我走得足夠遠,化作道果仙器也並非不能想像,這一切全賴老師的功勞。」
張清和聽到這個確切的結論之時整個神魂都木了,見著王執心將書卷緩緩翻開,那法相也做與之做著同樣的動作,頭頂五氣翻湧,照在書頁之間,使得其中的道與理光華大作,這才訥訥道——
「臨安王家好東西真多……你當時載我話語的冊子,都拿天蒼白玉煉就。」
「我家雖說富庶,我又是獨子,但是也不過兩柄近仙聖兵罷了,天蒼白玉這種東西,怎麼可能交與我這樣一個在他們眼中雖說天資聰明,行事卻乖張的年輕一代。」
王執心看著濃霧之中的黑影,他難以確定這所謂水元神子的位置——祂好似在,有好似不在。那怪誕奇詭的黑影與他仿佛隔了數個時空,又仿佛在他眼前。
是一個?是多個?還是本就不存在?
王執心有著經文護持的神魂意識居然逐漸有些模糊……
「哦……那是哪兒來的?」
張清和此刻清亮的聲音響起,於是又將他拉了回來。
他早已看出來了這神子對於周遭現實的扭曲與污染,憑著王執心自己可能一個人扛不下,這才通過神魂之中一直於他的對話來保持他的神智——言語之間,屬於張清和自身的大道天音也灌注到了王執心的心湖之中。
「是啊,哪兒來的,哪兒來的呢?」
王執心一個激靈,此刻他依舊是神智有些不清醒。
「對……三年之前,老師交與我這塊天蒼白玉,一直聽聞他原本說要準備煉作聖兵的,可不知為什麼,當時便交到我手裡保管了。
真奇怪啊……」
王執心喃喃道。
張清和有些沉默,他自然知道王執心所指的這個「老師」並不是自己,而是許懷瑾。
「原本以為執心的神魂位格與強度已然到了命星水準以上,現在看來,火候差了太多,還得加快傳道的步伐。」
張清和思索了一番,於心湖之中運起大道天意的道與理一聲斷喝——
「醒來!!!」
王執心原本有些模糊迷離的眼神陡然清醒,自迷霧之中重新鎖定了那尊龐大無比的神子身形。
他在那裡,任憑祂如何扭曲,現實如何難以承載,他都在那裡,從不曾變更過位置。
豐富而難以解析的情感充斥與祂周遭破碎的虛空之中,王執心只能簡單地自其中讀出待他如玩物一般的嘲笑與戲弄來——
祂壓根就不相信,眼前這個渺小的人族,能夠堪破這方他難以解析的空間,只要祂臨塵靜立著,就算能忍住跪拜的衝動,也會逐漸迷失於扭曲的現實之中,於沉湎和瘋狂中喪生,壓根都不需要他動手。
「心藏神通,最通攻伐,喚作聖人劍,請老師品鑑。」
玉冊光華大作,隱隱約約有道與理糾纏演化,伴生諸多異象,一字一句的「道理」隨著王執心的指尖自書上抽出,劍指併攏,那虛空之中的九丈文聖便也面色肅穆,並向前方,仿佛面對的不是一尊神子,而是所要教化的生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