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光祿大夫那邊根本就沒有消息傳來,而且要說服南營北營出兵,恐怕是要不少的時間,我拖不了那麼久了,若是陛下有什麼三長兩短,那如何是好?」
王衍深深的嘆了一口氣,表情痛苦。
「難道就沒有其他的辦法了嗎?」
王廙在一邊說道:「既然強攻不成,便只能智取了,若是能夠將衛尉華恆策反,讓宮裡面的人將宮門打開,或許我們便可以進去了。」
司隸校尉劉訥也是在一邊附和。
「我聽說皇后也在宮中,若是能夠讓皇后裡應外合。」
王衍搖了搖頭,說道:「皇后已然是被謝太后禁足了,囚禁在顯陽殿中,至於策反衛尉華恆,恐怕也不太可能。」
華恆是牆頭草,現在他處在劣勢之中,華恆怎麼可能倒向他這邊。
況且...
現在想要在宮中傳遞消息都困難,更別說策反華恆了。
「那便只有等了。」
司隸校尉劉訥實話實說。
「那些湊起來的家奴們,不堪一用,若是給我南營北營的精銳士卒,這司馬門早就打下來了。」
對此,王衍便只能嘆一口氣了。
南營北營的士卒?
光祿大夫裴頠,這要靠你的了。
....
此時皇宮之中,東海王再次到偏殿拜見謝太后了。
此時他臉上也有焦急之色了。
「太后,聽見宮門外喊殺聲了嗎?王衍帶著一萬多人馬,已經是在衝撞宮門了,我準備了不少守城器械,才堪堪守住兩日,待南營北營的士卒被王衍策反之後,我們的時間便不多了,太后,你現在要不馬上下定決心,我們便只有一死了。」
太后的狀態現在很不好,面容憔悴。
這是擔驚受怕來的。
皇宮之外的聲音,他自然是聽得到的。
一旦王衍攻破皇宮,肯定是不會放過她的。
而謝太后還不想死。
她想要享受這權柄呢!
「陛下畢竟是我的親身骨肉。」
「陛下已經病入膏肓了,藥石難救,太后若不下定決心,恐怕我們都要死了,難道太后你現在還沒看清楚局勢嗎?」
東海王現在也是等不及了,他一步一步走上前去,雙手就像是鐵鉗子一般,牢牢的握住謝太后的肩膀,眼睛直直的盯著謝太后。
「太后,難道你想死嗎?」
「我...」
謝太后被東海王的眼神一直盯著,心中產生了恐懼之色,她將頭側到一邊,說道:「你要本宮如何下定決心,本宮如何下定決心?」
「這樣。」
東海王想到了一個折中的方案。
「我們先不對陛下下手,只是宣城陛下已經駕崩,並且在彌留之際寫下遺詔,你看這樣如何?」
這...
好像是不用害皇帝的性命。
太后患得患失起來。
「太后,難道這都不行嗎?若是你再猶豫下來,恐怕你我都要成為別人刀下的亡魂了。」
「這...」
謝太后咬了咬牙,說道:「那好,便宣稱陛下駕崩罷。」
「好。」
東海王鬆開手,臉上終於是露出笑容來了。
「太后,既然我們要做大事,便不能如此遲疑猶豫,要做大事者,需要忍常人所不能忍,擁有常人沒有的品質,譬如說心狠,世俗的規矩,世俗的道理,並不能成為約束我們的理由。」
謝太后心中卻沒有絲毫快意。
反而...
現在的謝太后已經是有些後悔起來了。
早知道自己好好待在長秋宮便是了。
現在趟了這攤渾水,她便已經是沒有其他的路可以走了。
東海王從太極殿偏殿出來,馬上便撞見了高密王司馬略以及衛尉華恆了。
高密王司馬略現在與華恆幾乎是形影不離,至於原因,也不是因為司馬略與華恆有多好的關係。
而是現在華恆的地位特殊,司馬略跟著華恆,更多的也是有監視的意味在裡面。
「太后有旨意了,陛下駕崩,並且寫下遺詔了。」
聽到東海王這一句話,衛尉華恆與高密王司馬略的表情都變化起來了。
「只是...先前我還去看了陛下,陛下雖然病入膏肓,但尚有生氣,如何...」
東海王盯了衛尉華恆一眼,後者馬上便知曉自己說錯話了,閉口不言了。
高密王司馬略與東海王司馬越畢竟是兄弟,在這個時候司馬略也是說得上話的。
「太后如此狠毒?要殺陛下?」
司馬略的表情很不好。
他與皇帝司馬遹還是有一段君臣之情的,他對司馬遹有感情,自然不想要皇帝不明不白的死了。
尤其是死在太后的手中。
「這是太后的旨意,我也沒辦法。」
這便是東海王折中的辦法。
太后宣稱皇帝駕崩,那皇帝即便是沒死,在天下人眼中,也是死了。
也就是說...
太后還是讓皇帝死了。
只不過...
謝太后心裡得到了一些安慰,她並沒有親自害死皇帝。
然而...
不管是東海王司馬越還是高密王司馬略,亦或者是衛尉華恆,還是皇宮外的司徒王衍,在接到皇帝的遺詔的時候,肯定會認為這是謝太后害了皇帝的。
當然...
作為當事人,不管是東海王,還是高密王,亦或者是華恆,都逃不開干係。
換句話說,若是皇帝駕崩了,便是華恆,也離不開東海王的這輛戰車了。
他的下場,不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便是成為菜市場斬首的一顆頭顱了。
「既然是太后旨意,我們也不得不遵從,衛尉,這件事,便由你去通知羊貴人。」
羊獻容被太后帶過來,一直表現得很聽話,不管東海王他們要做什麼,羊獻容都是答應。
她明白,他現在在太極殿中,不過是一顆棋子而已,其他的什麼事情都決定不了。
除了聽話,又能幹什麼?
而且...
聽說太后要讓她的兒子當新皇帝,羊獻容心中除了開心興奮之外,更多的是恐慌。
即便是她的兒子成為了皇帝,也絕對是傀儡皇帝。
她這個羊貴人,即便是做了羊太后,也是傀儡太后。
這風險無限大,然而這得到的卻很少。
羊獻容很聰明,他清楚的明白,如果身後沒有真正支持她的人,她的兒子做了皇帝,對她來說,不僅不是什麼好事,反而是取禍之源。
那個九五之尊的位置,豈是那麼好坐上去的?
是故,當衛尉華恆找上她的時候,羊獻容除了心驚之外,便只有點頭應許了。
「我明白了,煎藥的時候,我會加上去的。」
羊獻容手上拿著這一劑藥,心中明白,只要皇帝喝了這藥,他的性命肯定是不保的了。
而她作為直接殺害皇帝的兇手,或許也只有死路一條了。
廣元侯!
廣元侯!
羊獻容現在無比想念那個將他送入皇宮的男人。
廣元侯那傢伙雖然可惡,但他不至於要了她的性命。
況且...
他們兩人也是有些關係的。
再加上,現在這個情況,也只有廣元侯王生來了,才能夠扭轉乾坤了。
東海王看著羊獻容將那劑藥煎好,再被羊獻容侍奉進皇帝的嘴中,他的心終於是安定下來了。
要殺皇帝,自然不能直接用毒藥。
用藥性相悖的中藥材,便可以殺了一個病入膏肓的皇帝了。
而且...
外人還看不出皇帝是被毒殺的。
這是殺人的藝術,也是政治的藝術。
當日,喝下東海王等人特製的中藥的皇帝便出現了病情惡化的現象。
身體不斷的在抽搐,口中雖然沒有吐著白膜,但七竅卻是溢出了鮮血,那樣子,可是甚是猙獰的。
一旁的御醫連忙跪伏在身側,而羊獻容則是拉著皇帝司馬遹的手,東海王司馬越,衛尉華恆以及高密王司馬略都在一旁看著。
在這些人中,御醫們都是低著頭的,根本不敢去看皇帝的慘狀。
而衛尉華恆,羊獻容以及高密王司馬略,則是將頭撇在一邊,心有不忍。
只有東海王司馬越,他的目光,一直都是非常堅定的。
皇帝的死,對他來說,是有極大的好處了。
「救,救救朕。」
或許是迴光返照了,皇帝在這個時候居然清醒過來了。
他睜開雙眼,見到身側的羊貴人,連忙抓緊了羊獻容的手,說道:「朕快死了,快救救朕,御醫,御醫,大內官呢?」
御醫們連忙上前,卻是被東海王司馬越止住了。
「陛下,太醫們都已經用盡所有辦法了,陛下已經是藥石無救,時日不多了。」
東海王走到皇帝面前,他沒有對皇帝行禮,只是冷冷的看著皇帝,就像是看一具屍體一般。
實際上,在太后頒布了皇帝駕崩的消息之後,皇帝活著,其實也跟死了沒有任何區別。
「東海王?你,你怎麼在太極殿?大內官呢?他去哪裡了?」
皇帝現在願意相信的,便只有大內官了。
「大內官去給逆賊王衍宣讀詔書去了,現在還沒回來,恐怕已經說hi凶多吉少了。」
「你?」
皇帝司馬遹滿臉通紅,他眼睛瞪得很大,其中血絲遍布,眼中也有血液流淌下來。
「東海王,沒想到你要做這種亂臣賊子,當日朕便不該讓你回到雒陽,對宗親,朕還是太過於心軟了。」
「陛下還是好好歇息罷。」
「司馬略,華恆,難道你也要背叛朕嗎?朕待你們可不薄。」
皇帝看到衛尉華恆以及高密王司馬略,連忙呵斥道。
然而兩人都低著頭,不敢說話。
「陛下,你還是好好休息罷。」
說完,他便帶著高密王司馬略以及華恆離去了。
那些御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猶豫再三之後,也跟著東海王離去了。
現在的皇帝,雖然有皇帝的名頭,但是太極殿上下,都是東海王的人,他這個皇帝,又算得了什麼呢?
現在要是不跟緊東海王,最後他們剩下的,便只有死路一條了。
「獻容,救救朕。」
羊獻容猶豫再三,也起身,準備離開了,不過她的手卻是被皇帝緊緊的拉著。
「陛下,臣妾也沒有辦法了,東海王與太后用臣妾的骨肉威脅,臣妾沒有辦法啊!」
羊獻容眼眶中的淚水是直接噴濺而出,她整個人也是跪伏在皇帝面前。
「臣妾現在也是身不由己,即便是想要幫助陛下,卻也是一點能力都沒有的。」
「咳咳咳。」
皇帝司馬遹面色通紅,但咳嗽中都帶著鮮血咳出來的。
顯然東海王給皇帝吃下的烈性中藥,在皇帝的身體裡面引起了連鎖反應,讓原本本就疲乏的身體機能是徹底的崩潰了。
「也罷,不想朝堂中居然有如此多的亂臣賊子,你與朕說說現在的局勢。」
皇帝咳著血,劇烈喘息,但還想著天下的事情。
「陛下,你還是好生歇息罷。」
「朕不想做不明不白的鬼,就算是到了地下,朕也不會放過那些亂臣賊子的,朕做了鬼,也要讓他們死無葬身之地!」
羊獻容無奈,只好說道:「陛下,太后與東海王把持住了太極殿,並且衛尉華恆與高密王司馬略,東贏公司馬騰都是東海王與太后的左右手,而在宮外,琅琊王氏的司徒王衍已經是在司徒府中聚集了文武百官,並且已經是派兵攻打皇宮有兩日了,因為前面的局勢非常緊急,是故東海王與太后才要陛下快些駕崩,以應對前方的局勢。」
「呵呵呵。」
皇帝司馬遹苦笑一聲,說道:「不想朕重用的人,都是亂臣賊子,對朕是一點忠誠都沒有的,琅琊王氏如此,衛尉華恆亦是如此,連朕的親生母親太后亦是如此,呵呵,朕還自比是漢武帝,漢武帝哪有朕如此落魄?」
說著,皇帝又咳出血來了。
「對了,皇后呢?還有廣元侯呢?」
羊獻容看著皇帝的模樣,加之自己現在的處境,心中也是悲傷無比。
「皇后已經是被太后囚禁在顯陽殿中了,至於廣元侯,臣妾在宮中,而皇宮已經是被圍住了,是故臣妾不知道廣元侯的事情,不過我從東海王那邊都沒聽到廣元侯的消息,想來廣元侯應該是沒有參與叛亂的。」
「咳咳咳。」
皇帝咳嗽兩聲,手已經是捂不住口中的鮮血了。
「看來最起碼,廣元侯還是對朕忠心的。」
皇帝自嘲一笑,這笑容卻是非常的悲涼。